《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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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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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其乐则把头朝外面一偏,说:“你从哪里弄来的?”他把那张条幅照原样折好,递给了仍然躬身站在他后面的黄逸飞。 
  黄逸飞接了,交给对面的安琪,看着她夹回书里,仍然装回到了那个大大的亚麻挎包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拳着的手指在桌面上一根一根地弹开,敲击出短节奏的脆响,笑眯眯地望着何其乐,说:“鸡有鸡道,蛇有蛇路。”
  “刚才我还有点拿不准,听了你这话,我倒是心里有底了。”何其乐说到这里,也回应了黄逸飞一笑,故意停下来,不再往下说了。 
  黄逸飞略显急切地问:“怎么说?” 
  “赝品。海风书记兼学颜柳,融两家之所长,心正笔正,独具一格,刚才那幅,即使临得几分形似,却断无那种精神和风骨。”
  黄逸飞用略带挑衅的眼光看着何其乐说:“何大秘书可否再说得详细一点?” 
  何其乐迎着黄逸飞的目光,一笑,慢慢地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慢慢地喝一口,再把它放回原处,这才娓娓道来:“黄老板是行家,自然知道颜真卿初学褚遂良,后师从张旭,又吸取初唐四家的特点,兼收篆隶和北魏笔意,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至于柳公权,既继承了颜体雄壮的特点,又吸取了初唐的俊秀书风,既严谨平稳又开阔疏朗,既笔法灵巧又巍峨劲挺。” 
  黄逸飞紧紧追问道:“陆海风书记的字呢?” 
  何其乐回答:“刚劲挺拔方圆兼备,多力丰筋气势开张。” 
  黄逸飞脖子一仰,哈哈大笑了,边笑边说:“够了够了。何大秘书识书知人,想在你这里蒙混过关,看来是没有指望了。好在你也承认它还有几分形似。” 
  “那又怎么样?”何其乐问。
  “如果把它印在拍卖会的宣传图册上,效果不知道会怎么样?”黄逸飞以问作答。 
  “你算了吧。海风书记惜墨如金,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写的字。你这样挂羊头卖狗肉,恐怕不灵。再说了,你不怕省委书记告你侵权?” 
  “好吧,让我一一回答你的问题。第一,陆书记的字在外面流传得确实不多,但他在文件上、别人的报告上也没少签过字吧?你知道我这字母本的来历吗?香水河文物市场上旧书摊里淘的,机关卖出来的废旧文件上有他的批字,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拼凑起来的,有这个水平,应该算不错了吧?” 
  何其乐不屑地一笑。 
  黄逸飞当着没看见,继续说:“老百姓认不认识陆书记的字我才不管呢,我的画他们买不起,我走的是高端路线。何大秘书是官场之人,应该知道在咱们中国,灰色经济拥有一个多么庞大的市场。什么是灰色经济?我不是理论家,对下定义没有兴趣,但我可以举例说明。比如说吃喝玩乐,所有跟官员喜欢参加的项目有关的项目,像餐饮啦、娱乐城啦、休闲中心啦、高尔夫球啦,等等等等,在那里消费的人,有几个是自斟自饮、自娱自乐的?如果没有公款消费,如果没有大大小小的老板抢着埋单,能这样繁荣昌盛?所以,我会把眼光盯着他们,官商,做官的和做生意的。或者换一种说法,有受贿可能的人和有行贿可能的人,才是我的目标客户;第二,条幅上没有落陆海风的大名,我可没说这字是陆海风书记题的,我还没有利令智昏到愚蠢的程度。咱们现在虽然是民主和法制的社会,但是,如果堂堂的省委书记要对付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像是一头大象踩死一只蚂蚁?我才不会拿鸡蛋碰石头呢。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你打赌,只要我把这字印在图录的封面上,那些有可能买字买画的人,就会相信这是陆海风书记的墨宝,或者说,我就有办法让他们相信这一点。” 
  “是吗?” 
  “安琪,刚才何大秘书展开条幅鉴赏的时候,你在那里玩手机,没有一不小心把我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历史性会晤拍摄下来吧?” 
  安琪在黄逸飞叫她的时候便抬起了头,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就像没有听见黄逸飞说的话似的。两个男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则直视着何其乐,用关切的语调问道:“乐哥要不要来杯苦丁茶?苦丁茶祛火。” 
  何其乐说:“谢谢,不用了,我好像并没有上火。”
  如果安琪问话时面带微笑,或者特意强调一下其中的某个音节,把它弄成下滑音或上滑音,何其乐没准真的会心里不舒服,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被讽刺了、被算计了,他最见不得把别人当傻瓜还自以为得计的人。现在,他却没往心里去,一是他不会随便跟一个女孩子生气,那也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另外,黄逸飞刚才谈的那些话,总给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他知道黄逸飞开了间广告公司,只是没想到他想在艺术品拍卖上插一手。
  你做你的艺术品拍卖会也就算了,干吗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柳絮知道他这些打算吗?
  黄逸飞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话题还真转到了她身上,说:“咱们的柳总要是知道何大秘书跟我搅到了一块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何其乐说:“谁跟你搅到一块儿了?黄老板这么说,是太天真了,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黄逸飞说:“这个社会最适合谣言和谎话的生存和传播。你难道不觉得我设计的这件事,其实很合逻辑,因而很具有操作性吗?只要有一点点靠谱,我们再采取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手法,故意遮遮掩掩,一定会有不少人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时候,你当然是不高兴的,因为这多少有点有损你的形象,而你又不可能去对每个人去解释事情的真相,因为大家根本不会公开讨论这件事。你也不可能去向陆海风解释这件事,伴君如伴虎,大人物的脑袋瓜子里想什么事,谁搞得清楚。反过来说,你真要去解释,那可就是屎不臭挑起来臭了,对我其实更有利,等于你在替我做义务宣传员。我想,你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我们的柳总也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对吧?” 
  “不是我们的柳总,是你太太。”何其乐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眼光错开扫了安琪一眼,很快又盯紧了黄逸飞,继续说:“你这样做,已经有害人之心了。你能害到人吗?你不会害到你自己吗?”
“生活不如意的人才会想到去害别人,而我现在,就处于爱与痛的边缘,我也是没有办法呀。”黄逸飞嘴一撇,冷笑一声,说:“刚才我有没有说拍卖会将以一诚拍卖公司的名义做?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这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为了让她同意借公司的牌子开一次拍卖会,我可没有少求她,她倒好,理都懒得理我。你要我把她当太太,她可没把我当老公。好啦,这些家丑就不跟你说了。你可是对她有影响力的人,我的话她不听,你的话,她不会不听。” 
  “如果她不同意你以她公司的名义开拍卖会,一定有她的理由。对于她自己认为有理由做的事,我干吗要去劝她?”何其乐语气缓了缓,说,“市里这么多拍卖公司,你随便找一家不就行了吗?”
  “一诚公司开业那会儿就做过这种拍卖会,完了我们两口子和你们两口子,还在一起聚过哩,你真的忘了?那次拍卖会,不管是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都是不错的。我不明白,以前做过的生意,为什么不能再做一次?现在我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自己老婆有一家拍卖公司,我还找别人去合作,你觉得这事正常吗?外面的人会怎么看这件事?那会让我一开始就处于被质疑的地位,太没创意了吧?” 
  安琪听黄逸飞左一个“两口子”,右一个“老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话,仍然低着头玩手机。 
  何其乐不说话了。黄逸飞和柳絮闹别扭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心里无疑是向着柳絮的,但柳絮从来就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事。他不知道她的态度,自然不便胡乱插嘴。再说了,谁知道黄逸飞和安琪是不是在演双簧?她刚才如果真的用手机拍了照,也就完全有可能用手机录音。何其乐做人坦坦荡荡的,当然不怕黄逸飞派人拍照录音,但小鬼难缠,就像你在繁华的步行街街口下车时,每每有乞丐过来堵在车门口,你会随便丢给他一块钱五毛钱一样,为的是怕被纠缠,为的是尽快脱身。 
  何其乐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他不想再跟黄逸飞一起待下去了。 
  黄逸飞说:“何大秘书别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我又不是白用她的牌子,我都提出来了,除拍卖的运作费完全由我负担以外,不仅佣金可以分配,甚至拍卖成交款都可以拿出来分配,可她就是不同意。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其乐不打算开口说话。 
  黄逸飞像是对何其乐,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也许会问我,如果不是跟她而是跟别的公司合作,我会不会那么大方?当然不会。难道我疯了吗?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凭白无故地送给别人,你以为我真的要当慈善家呀?慈善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第一,他得有钱;第二,他这钱可能来路不正,自己一个人花不安心,做点善事以为就能把钱洗白了。我不一样,我挣的钱百分之百干净、合法。我之所以对我们的柳总不一样,那是因为我们不是还没有离婚吗?就是离婚了又怎么样?她永远是我女儿格格的妈妈。所以,我跟她谁赚得多一点谁赚得少一点,关系不大,肥水未流外人田。” 
  何其乐还是不说话,但他的眼光仍然停留在黄逸飞脸上,一点都没有游离,他想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黄逸飞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北京、上海的艺术品拍卖很火爆,我得赶紧做,否则就来不及了,知道为什么吗?” 
  大概预料到了何其乐不会接他的茬,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理很简单,花无百日红,要不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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