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问题百出的当铺了。
果然,高老爷面色微变,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高家产业众多,有那么一两处不挣钱这也无可厚非……”
是吗?“您将它当成根基,这样也没关系吗?”
“……”高老爷死死盯着汪紫宸,如果眼神能射出利刃,怕是她早已千疮百孔了,过了良久……冷漠又重新武装起来,他端起早就温吞的茶,不紧不慢掀起盖子,说:“想管当铺也行……但有个条件,三年内要见盈余,能做到吗?”
紫宸点点头,“可以。”
两人相视、饮茶……权当做了契约的递交。
回房的路上汪紫宸一语不发,春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唠叨,“您也真是的,想学什么提一声儿,四爷八爷手底下买卖多得是,犯不着为个破当铺费尽口舌。”
汪紫宸斜了丫头一眼,春霖还以为招了姑娘的嫌,有些慌地停了步子请罪。
她并非是计较春霖多嘴,而是有些诧异他们这么私密的谈话,丫头听得光明正大,提起来更是理直气壮……这跟她固有的观念可是相去甚远。
春霖消停了不敢再造次,可该劝的话必须得说到位,于是不住地给夏霏递眼色,让她上,夏霏收到信号后抿嘴想了想,才说道:“其实钱庄跟当铺差不多……”语落明显顿了下,她想顺着春霖的话往下说,转念一想都应下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遂换了口风,“您不用忧心,等查明了当铺到底有多少亏空奴婢们会想办法,再不济还有恒泰支撑,绝不会让您食言的。”
汪紫宸浅笑着摇头,迎向将没的一缕残阳,挺直腰身,嘴里喃喃念着,“不着急……”
要了解一个地方,最快的切入点就是经济,虽然她有恒泰钱庄,但那多是富庶人家和官府的银钱流动,跟平凡百姓打交道多的还要数当铺,这让紫宸动了到高记当铺看看的心思。
高老爷提出了三年的约定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汪紫宸原打算翻翻帐本,至多守在铺子里看些日子,有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她只是擅长理论的东西,真用到经营上还指不定什么样子,到时随便找个理由发通脾气,反正她的任性是出了名的刁蛮,谁也不会多想,然后就可以披着医好高老爷怪疾的荣耀风风光光搬到红楼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在她的规划之外竟出现了这样棘手的副本……
恒泰是日进斗金,汪紫宸却没有挪东补西的想法,就像夏霏说的,等看过帐目,总能想到钱生钱的法子,所以现在也急不得。
……
打过定更鼓冬霁才回来复命,汪紫宸梳洗后正倚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和春霖聊天,见丫头进屋,坐直身子,问:“怎么拖到这个时辰?爹不在吗?”
“相爷今天下朝就回了府……听总管那意思似是有什么不顺的事儿……奴婢说了您的近况老爷明显好多了,都现了笑模样,您就放心吧。”冬霁答道。
看来君臣间的较量没分出个胜负,小皇帝气得见谁咬谁,就连老谋深算的汪相都肝火炽旺……冬霁认为是因为她的事才解了汪老爷的心结,不能说不对,但也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应该是她让丫头带去的那个信儿,私自出宫可大可小,用得好了,可以稳稳将上小皇帝一军,能不高兴么?
“嗯,去歇着吧。”
“姑娘……”冬霁没动地方,“刚刚,奴婢见到了大爷……”
???汪紫宸有些闪神,高元晖吗?旋即就明白过来,是她的大哥汪晟枢。
“您想让初十少爷进汪家宗学的事大爷给落实了,随时将人领去就行。”
“知道了,”紫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着眼珠想想,挑了幔子探头对正在登高拆床帷的夏霏说:“明天开始早晚带着初十练功……”
“是。”
冬霁这才注意到夏霏的怪异举止,悄悄问春霖怎么回事,春霖嘟着嘴很是无奈,“姑娘非说闷得慌,要将这锦帷给撤下来……”
懒得再听她们念什么合不合规矩,将人全打发走了,汪紫宸躺在床上发呆。
初十这个小卒,要等到爬过江,有本事站到高老爷的面前,似乎还需要不短的时日,在这之前,是不是得整出点事来蒙蔽别人对他的注意?只是……要做什么呢?
诶!高元晖好像正闲着!
作者有话要说:
☆、嘴下留伤
六月初三是韦陀菩萨的圣诞,在佛教中,尊韦陀为护法神,相传佛祖入涅时,曾有邪魔打遗骨的主意,全凭韦陀驱秽除恶佛祖才得以安然,自此,韦陀便被视为佛家的守护天神。
因为有过这样的护助大德,同一天出生的汪氏自然会让人高看一眼,听说当年盛传汪家的女娃是天神转世临凡,将助朝庭固土开疆……一连几年经久不息,后来从市井传到先帝耳中,彼时西南平乱的大军焦灼许久,屡攻不下,金殿中文官要撤武官主攻的口水战也没分出个高下,皇帝为平息朝堂上的分歧,亦是顺应民意,刷下一道旨意,绕过了选秀,以金顶轿将不及豆蔻之年的汪氏迎进宫,她也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宫主位。
初入皇城的汪氏不过十一岁,涉世未深懵懂天真,满怀憧憬和倾慕想与夫君琴瑟和谐,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刚强严毅的皇帝与戏文中温柔多情的公子有着很大的区别,一颗女儿心碎了又碎之后,才不得不接受了一个心知肚明,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事实……皇帝的心中只有嫡皇后,纵使是那抹芳魂殒落多年,亦痴心不改。
从那之后,汪氏将更多的心思用到了怎样在后宫中稳若磐石上,不仅帮娘家斗倒了四代三公的官宦名门,助兄长从个外放的四品知府一步步爬到当朝一品,更是在先帝临终前受命为辅政大臣,她也顺利成为了执掌凤印的后宫之主,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拥有那母仪天下的身份。
这些都是春霖无意间念叨的,汪紫宸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用以体味汪氏那平淡面容之下的内心动向。
汪紫宸是昨天下午入的宫,据说每年姑母寿辰时少不得来小住几日,汪相爷一是感激妹子的扶携,二也是疼惜她膝下无子的凄凉,因而汪紫宸自小就常来宫中走动,以慰汪太妃殿中的冷清。
初三一早起来,汪太妃作为后宫中份位最高的长辈,又逢四十整寿的好日子,内外命妇们定是不会错过这样巴结示好的机会,就算不冲着汪太妃,也得顾及汪相爷这尊大神的面子,卯时宫门开了后人就没断过,来来去去跟走马灯似的,闹得汪紫宸头跳着疼,实在烦了,趁姑姑没注意,就溜到花厅躲清闲,可惜丫头不准备让她如愿。
春霖七拐八绕地说了一大通,面前的衣裳反反复复叠了三四回,总算是将话题引到了正文上,“昨天姑爷回来了,今儿免不得也会进宫贺寿……”
汪紫宸手里拿着戏单,翻了半天不是儿女情长就是神仙思凡,再有就是恢弘大气的贵妃游园龙凤呈祥之类,左右权,都觉不妥,以至于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无法完成太妃指派下来的选戏任务。心里闹得慌,正手托腮对着窗外白玉般的蔷薇花丛清空念想,闻听此言略略一怔。
也不知道高元晖是有心还是无意,半个月前她的幺蛾子刚成形还没实施,他竟跑到了直隶去会友。
当然,消息不可能是那位大爷亲自送达,汪紫宸是在两天后听丫头小心翼翼透露才知道,其实本也没太在意,只是感觉还得重新想法子来蒙蔽别人对初十的关注有点麻烦罢了,倒是心事重重了几天,这可不打紧……她的郁郁寡欢落在丫头们眼里就成了气恼难平,以至于这么多天后春霖说到了还有些战战兢兢。
偷瞄到她还是无动于衷,春霖急了,扔了手里新裁的衫子,凑过去,“姑娘,您有脾气就发出来,别憋坏了身子……这几天就没什么话,饭更是不怎么吃……还……”
听出丫头生硬的停顿,汪紫宸旋即明白了所指为何,遂收了散乱的心性,侧头问正拧了眉心看过来的夏霏,“总管那边来信儿了没?”
“是。您交待的都办妥了。”
此时,丫头们面上流露的虽各不相同,但心中同时浮现出“古怪”二字,可,就算是平日里心直口快的春霖都不敢轻易问,只能旁敲侧击,谁知姑娘根本就是滴水不漏。
汪紫宸略垂了眼睑表示知晓,就又将脸扭向窗外继续出神。丫头们之所以有些心绪不安皆因她的一个指令……
与高老爷子达成共识后汪紫宸并没有急着入主当铺,而是老实窝在房里几天翻看了三年内的帐目,等做好了周详的计划才由高家二总管陪着正式登门。当铺掌柜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精壮汉子,态度称得上躬谦,但汪紫宸分明从他那硬朗的背部线条中查觉出了些拒绝外来干挠的气息……
他藏的还算得体,汪紫宸也就无心计较,反正又没真想抢了谁的饭碗,犯不着为别人的买卖得罪人。汪紫宸只是讨了两个柜上的伙计,稍做了交待就没多停留,从那以后,再没多提过半句关于当铺的话。
五天前的清晨,她正洗漱,突然来了主意,打听当下什么粮食最便宜,随后让丫头去恒泰支银子,将汪家闲置的四个粮仓全部存满……这就是丫头们忧虑的最主要原因。
近几年时和岁丰,直接导致了某些相对高产的作物一直跌价,京城里好多中小粮商都转了行,偏偏有人想顶风迎上,而汪紫宸在所有人心目中是个五谷不分的千金闺阁,这么个没头没脑的决定当然会让背负着劝诫使命的丫头们一再想规谏。
面对身边张张欲言又止的脸庞,汪紫宸选择视而不见,有些事儿意会即可,不想说得太通透……
不管什么时候,农业始终摆脱不了靠天吃饭的局面。在有钱又有地方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囤积粮食,等到灾年时价格水涨船高不是难事,弥补高记当铺那不足万两的亏空自然不在话下。低买高卖这无可厚非,但是沾了天灾的边儿,怕是有些好说不好听,所以汪紫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