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丫头极为细心,生怕她会受一点委屈似的,羽彤刻意地多打量了一番,“不用了。”挥了挥手,又闭上了眸。
“噢。”
只听到脚声步渐行渐远。
闭上眸,心愈静,听着这脚步声极为有力,但掷地音极小,如果猫儿走过。以东雨、西阳的身形判断,不该是这样。应该是有内力的人,提气而行,故而行之如风,不留痕迹。
“等等。”就在东雨和西阳快要迈步出大殿门口的时候,羽彤倏地睁眸,叫住了二人。
“娘娘,有何吩咐?”东雨和西阳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转身回来。
羽彤这会儿注意了她们的步伐,已恢复常态。难道刚才是怕打扰她小憩,二人才放轻脚步,故而催动了内力?
“本宫还未嫁来辽宫的时候,你们二人在哪个宫当值?”拂了拂袖,问得很是自然。
“回娘娘的话,奴婢与西阳自小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后得王爷恩惠,收留奴婢二人,一直侍于王爷左右。”东雨与西阳有了一个眼神的交递,目光扫向羽彤的时候,皆是满满忠诚。
“照这么说来,你们是一直侍候王爷的,直到本宫嫁入辽宫?”羽彤的眉轻轻一挑,两丫头做事利落,而且又有功夫傍身,想必是南宫云轩的得力助手,派她们二人贴身服侍,到底是出于好意,还是?
“是的,娘娘。”西阳亦上前一步,应道。
羽彤拂袖起身,绕着东雨和西阳走了一圈,仔细将其打量一番,东雨活泼,西阳略显老成,面对质问,回答地不紧不慢,果然是在宫里呆久的老人儿,“你们会武功?”
一语出,东雨和西阳皆露惊色,慌张跪地,“娘娘,奴婢不是故意隐瞒
“本宫的一举一动,你们是否秉报过给王爷?”羽彤亦并未叫二人起身,只是重新坐回到殿中的主座上,清澈的目光流动着灿烂,瞧着东雨和西阳的紧张,却也知道她们并无恶意。
不过她倒想知道,南宫云轩把这般机灵的丫头安排在她身侧,到底是何意。
“没有。”东雨连连摇头,情绪比起刚才倒是激动了一些,“王爷只是吩咐奴婢,叫奴婢二人好好照顾娘娘。”
东雨的激动并非是慌张害怕,而是担心,她似乎是害怕中间生出什么误会来。羽彤皆看在眼里,“刚才你们说,自小为孤,是受王爷收留,这么说来,你们如今所学都是王爷命人传授?”
“奴婢不敢隐瞒,奴婢二人所学功夫都是洛凡将军所授。”冬雨略微老成一些,面对羽彤的追问,她倒是紧张了些许,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看来王爷对你们是精心培养。”羽彤淡笑,漂亮的眼睛迷离起来。
东雨和西阳皆不看出这位王妃娘娘到底是在想甚,更是心中没底。
“希望娘娘不要误会,王爷派奴婢二人过来惊羽宫侍候,并非是王爷叫奴婢来监视娘娘,而是王爷说,娘娘身边的人必须是靠得住的,再加上奴婢二人会些功夫,可以暗中保护娘娘。”西阳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西阳虽然性子老成了些,但那些灵活的眸忽忽地闪着,说话倒也真切。南宫云轩对她真的如此用心吗?心头不禁暖暖的,“除了你们二人之外,其他人呢?”
“惊羽宫从里到外的婢女、奴才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西阳的回答毫不犹豫。
难怪他稳坐朝堂,竟对她的事了如指掌。
南宫云轩是何等精明,他的人自然也是精心调教的,按理说夹了无骨草的麝香是无法被带进惊羽宫的,是下面人疏乎了?还是他故意的?
“你们先起来吧,本宫没有怪罪的意思。”羽彤示意二人起了身来,“本宫今天的问话,希望你们不要告诉王爷。明白吗?”
东雨和西阳有了片刻的犹豫,不过二人似乎很快搭成了共识,只互视一眼,便赶紧应道,“奴婢明白。”
“知道你们从小跟随王爷,有些时候本宫的话,你们未必听”二人的犹豫也在羽彤预料之中,故意轻声一叹,喃喃说道,只是语未说尽,东雨却是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句,“娘娘的话,奴婢等一定听从。王爷是奴婢二人的救命恩人,娘娘是王爷的最爱的人,奴婢一定视娘娘为主子,忠心服侍娘娘。”
“瞧你们这嘴甜的。”羽彤淡淡一笑,丫头的忠诚倒也是看得出。
“娘娘,东雨说得是真话,奴婢从来见过王爷对谁像对娘娘这般,就算是慕青姑娘也没有。”西阳认真地说道。
慕青?这女子说来也是可怜,“好了,别耍嘴皮子了。”羽彤扬了扬袖,眼里的精光愈是明亮,“你们先下去吧,让本宫静一静。”
“是,娘娘。”
终于大殿恢复了平静,外面的风亦停了,初夏的日头渐渐毒了,外面的乔木绿叶都有些发蔫了。只是稍稍一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个亲和的美丽面孔,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记得第一次见欧阳明珠的时候,是东方璃与欧阳雅兰大婚之日,那时见她,她才情满腹,温和可人,的确称得上燕京城的第一奇女子。
如今这样一个女子竟要与她针锋相对。
心里难免的有一种落寞,静静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亦瑶和胜男被她吩咐去打探苏映雪的情况了。
苏映雪刚一醒来,段紫菌和离雅慧就把她接到卫央宫去了,这一折腾,是好是坏还是未知数了。
没有亦瑶和胜男,心头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欧阳姐姐——”一个清甜的声音打断了羽彤所有的思绪。
羽彤闻声望去,却见一条红影欢快地朝惊羽宫奔来,芳心丫头比起往日更有朝气了,她的小手上还拽着一个人——深红色的窄衣窄袖,衣着利落,背着小钢刀,圆圆的脸上是未脱稚气的憨厚。
被芳心那般拉着,他似乎很不自在。
想挣开,调皮丫头却是死死不放。
“快点,大蛮牛!”芳心拽着斩龙,果然是像拉牛似的。
蛮牛?这不是斩龙从前的名字么。斩龙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瞪大了眼,恨恨地说道:“我是大蛮牛,你就是小辣椒!朝天椒!快放开我!”
“你说我泼辣?!”芳心的一张小嘴厥着老高,“就是不放,不放。哼!”一双小手紧吧是捉着斩龙的胳膊,指尖几乎都快扣到他的肉里了,“欧阳姐姐,你把这只大蛮牛赏给芳心吧,要不,芳心买下也可以。”
两人终于是拉拉扯扯地进了大殿,芳心才丢开斩龙的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叠银票来塞到羽彤手里,“姐姐,看,够不够?”
“傻丫头,胡说什么?斩龙不是物品,可不能随便买的。”羽彤朝芳心挤了挤眼,“若是你喜欢,过几年姐姐我把他培养成男子汉了,姐姐就把他送给你!”说罢,呵呵一笑,将手中的银票递回给芳心。
“欧阳姐姐,你竟拿我开玩笑。”芳心一听,脸颊立即羞得通红,身子一扭捏将,手一松,银票可撒了一地。
斩龙听到羽彤这般一说,倒是急了,“小姐,斩龙可不要离开小姐。”
“你始终要长大的。”羽彤的这一句说得有些语重心长,抿唇一笑,眼底微沉,似乎已有了决定,不过目光不经意地扫一眼落地的银票,倒是有了意外发现,其中有一张是她商号下的银票,有些熟悉,好像是早些时候亦瑶打点给那个值班小太监的,怎会一转眼到了芳心手中,弯腰拾起,确定性地看一眼,果然就是,“芳心,这张银票从何而来?”
芳心接过去,略略地看一眼,“噢,刚才芳儿拉着斩龙去佛堂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太监,说来真是怪,宫里的奴才们不都是爱财的吗?我却瞧见他把这银票供到佛堂里,还嘀嘀咕咕了一阵,说什么不是他该拿他不要,就敬献给菩萨了。然后他就走了,然后一阵风吹来,银票落到我脚跟前,想着肯定是菩萨赐给芳儿的,嘿嘿,芳儿就捡了起来。”
小丫头说得津津有味,两眼直冒光。
“果然是他精心培养的人,挺有意思。”羽彤摇头一笑,将银票递回到芳心手中,“好了,拿着吧,菩萨赐你的。”
“噢。姐姐,你说什么呢?芳儿听不懂。”芳心鼓了鼓嘴,一脸茫然。
“不用懂。”羽彤伸手使劲地夹了下芳心的小鼻子,盈盈一笑,“芳儿可愿陪姐姐散步?”
每每看到这丫头,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好啊。”芳心连连点头,两弯灵眸笑得跟月弯牙儿似的。
中午过后,龙城的日头愈发地烈了,照在大地上火辣辣的,风停了,辽宫也愈发的宁静了。这个时候宫人们大都躲进各自的院子里不再出来。
羽彤要的就是这份宁静,举一把油桐小伞,遮去烈日的毒辣,牵着芳心的小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芳心丫头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只出笼的小鸟般快活。
“欧阳姐姐,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芳心突然歪着头问道。
“为什么?”羽彤淡淡的,嘴角的笑却是真切。看着芳心丫头,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因为你像我的亲姐姐啊。”芳心笑得欢快。
羽彤揪了一下她可爱的小脸蛋,“你有姐姐?”
“这是个秘密。”芳心微微一怔,忽得压低了声音。
“死丫头。”羽彤扯了下芳心的小辫子,低低一句,再抬眸时,发现已到了倾兰殿门口。
殿如其名,这倒是个清雅的地方,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味,虽不及惊羽宫的华丽,倒也是个清静的地方。
“欧阳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芳心似是厌恶地看一眼精致的殿阁,赶紧地拽了羽彤的衣角往后退了几步。
“芳儿,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你若不愿去,就先回去歇着。”羽彤收了小伞,递到了芳心手中,看她时,清澈的眸流动着丝丝柔软,满是疼爱,“拿着伞,小心把你晒成黑姑娘!”
芳心一缩手,朝着羽彤挤了挤眼,忽得像个小大人似的走上高高的台阶,“我才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