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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都到恒阳本是五日的路程,但因着路上连遇上两场大雨耽搁了,一直到第八天下午,何梦锦一行才到达目的地。
到了恒阳,何梦锦并没有直接去找李萧然,而是先派人送了封信给他,约他出来,自己则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二哥将所有的产业以及暗中的势力都交给了他,那么她前几日亮了玉牒在京都茗记铺子取银两的事情,何梦锦不相信他没有得到消息。
何梦锦之所以不去主动找他,是因为多了一层顾虑。
如今何家突逢惨变,二哥不知所踪,她又身死,那么,掌控着所有实权的李萧然,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私心呢?
有了上一世喋血的结局,这一世的何梦锦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有半分差池,上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好运的重生再来一次。
她输不起。
约了李萧然在一处茶馆的雅间碰面,何梦锦早了一刻钟就在隔壁临窗的房间坐了下来等。
一般与人有约她都习惯做先到的那个,不但显得不失礼仪,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坐下了,看着自己要等的人举步前来,看着来人的或匆匆或款款漫步的步伐、身姿,一举手一投足的气场在心底做个评判。
本以为茗记的掌事人怎的也该是有一番做派,不是晚到,便要踩着时间来,却没想到李萧然竟也是个习惯早到的人。
何梦锦刚刚坐下,便见一人自二楼楼梯口走上来。
一袭淡蓝色衣衫,束着碧玉簪,并未多见华贵,却有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素雅。
虽然曾同他仅有一面之缘,但何梦锦还是一眼就在喧嚣的茶肆里,隔着未磕上的门缝,看到了款步前来的他。
不是这人的容颜惊艳如同贺兰三公子那般让人过目不忘,相反,李萧然长相虽俊雅,但比起自小见过的那么多王孙公子来,并不算出众,但是,他身上总带着寻常人少有的淡然,让人看着舒心。
就如同此时,他迎面走来,随着他目光随意划过的地方,顿时如同下过了一场纷飞花雨。
涓涓素白,于这红尘喧嚣处,次第开放,涤荡人心。
何梦锦半眯着眼睛,依稀能闻到那淡淡的梨花香。
这样的人物,其实放到哪里,都是能成其一番事业,当初她还跟着二哥笑言,你把他放到这里天天算着你的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小账,难道不觉得屈才?
二哥当时还未回答,却是李萧然灿然一笑,答曰:“人生逢一知己足矣,做何事,谋何功利,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如今,他引为知己的人不知所踪,他的心,是否依旧?
☆、第九章 白捡的儿子
见李萧然进去了,何梦锦跟身侧的冷香和何昕使了个眼色,自己也折身而出,抬脚走了进去。
“李公子,久仰久仰。”一照面,何梦锦立马风度怡然的抱拳打着招呼。
刚落座的李萧然抬头看来,正对上何梦锦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不敢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孟锦。”
“那不知孟公子今次邀请李某来……所为何事?”
开门见山,不多说一句废话,果然是李萧然的性格。
何梦锦在他对面坐下,也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接从怀里取出玉牒,放到桌上道:“这个,你该不会不认得。”
说这话的同时,何梦锦眼睛一瞬也没有离开那人的眸子。
在见到那玉牒的一瞬,何梦锦分明看到对面那个云淡风轻的男子眼神一滞,有某种叫做痛苦的神色自他眼底一闪即逝,随后听得他一贯的低沉嗓音道:“自然。”
见此,何梦锦微倾了身子向前,声音压低了些道:“那,这玉牒所代表的含义你也还记得?”
本以为李萧然会再度勉力维持平静的心绪应下,却见他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的一抬头,眸光直向何梦锦:“我不问其他,只想问——公子可是安好?”
难得他一向镇定的人有此时这番急切的语调。
何梦锦在微微诧异之后,随即了然。
这玉牒只有她和二哥持有,而在天下人眼中“她”已经死了,那么此时拿着玉牒的,自然是跟已经失踪的二哥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那般关切的神色丝毫不做伪,何梦锦也知道,此时他若有异心,根本无需对自己演戏。
心头长舒了一口气,何梦锦叹道:“这个,我也很想知道,但目前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
闻言,李萧然的唇角动了动,正欲开口,却被何梦锦先一步解释道:“我知道你所疑虑的,这玉牒我不是得来于二公子,而是来自小姐,小姐……还未死。”
“砰!”
许是由于惊诧,李萧然在听到这一消息时候一个不查,竟捏碎了手中执着的茶盏。
何梦锦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不想让自己死后重生神神怪怪的事情太多人知晓,但如今为了能让李萧然信服,她也只能编造一个何梦锦没死的借口。
李萧然脸色一红,转瞬又换了苍白,他咬着牙齿道:“怎么可能,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但后来……刘子骞替小姐安葬,我去……亲自……查证过……”
这话说的有些吞吐,但期间的意味倒是让何梦锦一愣。
他去亲自查证过。
他这么一个素雅出尘的佳公子,于一个月黑风高夜,去撬她的坟?
想想,何梦锦后背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除了不可思议之外,何梦锦更多的觉得是感动,亦为他做事缜密周全叹服。
不过,眼下还是得要将他忽悠过去。
何梦锦揭开茶盏,吹开浮在面上的碧翠,轻抿一口,才道:“那不过是一个跟小姐长的有八分相似的人吧,那日虽事发突然,但因为之前公子以防万一的准备,到底让小姐保全了性命。”
“此话当真?”
“嗯,”何梦锦再抿一口茶,继续道:“千真万确,我没有理由拿小姐的生死骗你,不过,虽留了性命,但九死一生,如今却也是重伤不起。”
闻言,李萧然本有些苍白的面色显见的一喜,“只要性命无碍,再重的伤都可以医治的,你且告诉我,小姐如今在哪里?”
说到此处,他已起身,略显急切的样子,似是要立马去见到何梦锦。
“这个嘛……”何梦锦心底诽谤的想大呼,就在你面前,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她还在家师那里养伤,伤好之前所有人不能打搅,是师傅定下的规矩,小姐担心少爷的安危,所以,让我拿这玉牒找到你,然后一定要找到少爷。”
何梦锦一口气将这话说出,却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虽然这套说辞聪明如李萧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但她还有其他办法。
本是站起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顿,李萧然再次落座,眸色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的看着何梦锦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呢?”
他果然没有那么轻易相信。
何梦锦也不以为意,转头朝先前自己待着的隔壁雅间唤道:“孟昕,还不快过来。”
随着她这一声唤出,门口处探了个漂亮的大脑袋。
见到这孩子的一瞬,李萧然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接下去便被这孩子的一声脆脆的的呼唤给呛住了。
因为一身墨绿色小锦袍的何家小公子,何昕,在跨着门槛迈进来的同时,朝着他对面的少年唤了声:“姑姑!”
到此,李萧然已经有些不齐心率尚未平息,却又听得对面的少年笑盈盈看着何昕,说了一句让他险些跌到地上的话——
“昕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能叫姑姑,得叫爹爹。”
小短腿何家小少爷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奔过去极为欢快的叫了声:“爹爹!”
“砰!”
清脆的茶盏碎裂声再度在房内响起,何梦锦有些好笑的看着今天被接二连三惊悚到的李萧然,解释道:“为了便于行事,我不得不改换男装,同时也是为了掩饰昕儿的身份。”
一旁抱着何梦锦手臂的何昕跟着何梦锦,向李萧然道:“李叔叔,是姑姑吩咐我要将锦姑姑也当成亲姑姑,以后听她的话。”
听着尚且稚嫩的童音,李萧然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也已撤去。
他起身,向何梦锦行了一礼,恭谨道:“以后但凭孟公子吩咐。”
何梦锦笑着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心头却暗自佩服何昕这孩子的演技,先前她还觉得自己演戏骗人功夫了得,怎知这孩子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早已料到李萧然不会仅凭一枚玉牒和那几句托词,便那般轻易的打消疑虑听命于她,所以她一早就交待了何昕要演这么一出。
本还担心这孩子漏什么马脚,哪里晓得,却天生是个演技派,倒是她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第十章 谋划
取得了李萧然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好办了许多。
何梦锦一行跟着他去了他们在恒阳的老巢,烟雨平生,一家茶坊。
这茶坊并不算多奢华,门面在恒阳城中也并不算大,倒是自第二进院子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这也在何梦锦的意料之中,大隐隐于市,看这格局,不张扬,却有带着低调的高雅,正是李萧然的手笔。
何梦锦随意捡了一间偏西的厢房便带着何昕住了下来,冷香自然也跟着在她隔壁住下。
自她们住下,所需所用,一应事务,皆有人安排的妥妥的。
虽然大致知道二哥创下这番产业以及这背后的人事安排,但具体细节,何梦锦却是并不清楚,她这几日也没闲着,见了几位主事,又将李萧然给她的资料细细看过一番,对所有的事情,在心底起码有了个较为细致的了解。
这日,何梦锦刚刚将绥州飞鸽传递过来的信函看过,还未来得及跟李萧然商讨,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音自门外响起:“姑姑姑姑,你今天可不能食言了。”
漂亮的大脑袋出现在门口,说话的正是何昕。
一袭墨色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