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霍地煞住,瞧见了姿态暧昧的一对男女。眼睛骨碌碌一转,涎着脸笑了:“这是——前戏?记得一会儿床上做去。天这么冷,小心宝贝伤风啊!”
“滚!”君安阴声低喝,行动却没有任何的收敛,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攥着一只丰乳。
鱼非鱼皱了下眉头。说实话,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下流不堪,完全把女人当成玩物对待。
“那个,大叔你继续。我跟踏云说两句要紧话马上就走。”鱼非鱼嬉皮笑脸的,完全无视君安的怒目黑脸。
踏云没有声张。鱼非鱼唱的是哪一出她毫不知情,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她很聪明地选择了融化自己,尽量让自己显得被动而无辜。
鱼非鱼大摇大摆走到窗子边,推开窗户朝外瞭望。一边慢条斯理地跟踏云说话:“我跟你说过吧,踏云?关于我爹的死,你得帮我介绍个官大说话有分量的认识。我要跟肇事者好好地讨个说法。把家里的顶梁柱给害死了,我跟我娘往后的日子可指望谁啊?不管怎样,我要让他多吐点银子出来才行。”
踏云“嗯”了一声,道:“是,我知道,我会帮你的。……”
“不用了。”鱼非鱼朝身后摆摆小手,潇洒地说,“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了,我这边已经已经想到办法了。”
“哦?什么办法?”踏云只管附和她。
窗边的人抿嘴一笑,忽然惊喜地叫道:“好了,来了!”
就在“彩云间”所在的南北大街上,一支由近半百的人所组成的游行队伍打一露面就引起了轰动。一身统一的白色丧服在欢乐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突兀刺目。他们手中挥着白色小旗子,行走在最前面的则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白底红字写着八个大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队伍在“彩云间”楼下停下来,一干人等开始高呼口号:“纵马行凶,天理难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如此有针对性的呼喊,君安若是还不明白,他就是白痴了。瞪着显然是造反头子的鱼非鱼,用眼光凌迟着她。
鱼非鱼假装看不见,自顾洋洋得意地自夸:“踏云呀,你说我是不是很能干?就这么大点的工夫,居然号召起了这么多人,还真是振臂一挥,从者如云啊!不过呢,天上不会掉大饼,这些人能参与进来固然是好事,但同时呢,我也得有所表示不是?等会儿,怎么着也得请他们吃一顿吧?‘云来酒楼’吃不起,这寻常的馆子点上十几二十几个菜总是应该的吧?这部分花销打哪儿出呢?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由那个草菅人命的家伙来承担。”
说着就是一顿,有意无意地朝着君安瞟了一眼:“长这么大,愣没见过那样的孬种,敢做不敢当的。一出了事儿,立马跟王八似的缩了起来。以为跟县令大人吃顿饭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也不打听打听,我鱼非鱼岂是好惹的!”
腰杆抖地一挺,冲着楼下的人群振臂高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呜呼哀哉,昊天罔极!”
☆、23 发财
声音之大、声调之尖,不但激起了下面民众的热烈响应,同时也成功地把挨骂的人逼上了悬崖。
踏云很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魔爪的蹂躏,但下一息,看到那个混帐男人钳住了鱼非鱼的脖子,她感同身受地抽了口冷气。
“说,你到底是谁?”此刻的君安睚眦欲裂。手底下一使劲,换来的是鱼非鱼杀鸡宰猪般的号叫:“杀人了!——杀人灭口啦!——救命啊!——”
“你,凶手?”呼号戛然而止,鱼非鱼故作恍然大悟般直勾勾地盯着君安白无常似的的脸,十分肯定地问。
变脸之快让君安的呼吸停滞了数息。稍后,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中了计,暴露出了最不该暴露的足以令他在平芜城身败名裂的丑陋形象。
他顿感进退两难。放手吧,无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和错误;可是不放手,这众目睽睽下,自己势必要落一个恃强凌弱的坏名声。人言可畏,难保哪天这事儿不会传到主人耳中,届时,他又该作何解释呢?
鱼非鱼透过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到他的心里。她不禁面现奸笑,慢慢地将身子朝窗外仰去。
君安并未察觉到她的这个小动作。
而此时楼下的人早已是抽气声成片。在他们眼中,楼上的情况十分危急:一个凶巴巴的中年人死扣者一个半大孩子的脖颈,只要他在稍稍用力,那孩子便会从二楼载下去,到时候,不死即残。
围观者中有不少人认识鱼非鱼,见状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同时对君安的敌意和恨意越发地增强了。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这人真残忍!这些贵族真可恶!
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杀人偿命”,如石头抛入池塘,激荡起层层涟漪朵朵水花。于是,成百上千个声音汇成了一条澎湃的江流:“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你想怎样?”君安已经忍不住发抖了,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纯粹地给气到了。
小人果然不能得罪。这些下等人统统都该杀。但前提是,他必须先把自己从漩涡里择出来。
“你想怎样?”鱼非鱼斜睨着他,丢还了他的话。
“你想公了、私了?”君安不是一般二般地郁闷。身为“桂阁”副总管,十多年来何曾对谁低三下四过?而今竟给个臭小子要挟到了,这脸面若是找不回来,他便只好“自挂东南枝”去也!
“你想怎么个解决法?”鱼非鱼抓紧了他的手腕,表面上看似乎是怕他撒手丢她下去,实则是不想放开这个明晃晃的罪证,“或者说,你打算赔多少?”
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
“你、就是想要银子么?”君安感觉头有些开裂的迹象,心里一个劲儿地骂着不要脸、卑鄙、下流、无耻、恶劣。
“没错!”
鱼非鱼的爽快与赞赏的眼神逼得君安当下破功,张口就骂:“真恶心!”
“没关系。只要给的银子够多,随你怎么骂。”鱼非鱼完全一副街头痞子破罐破摔有奶就是娘的丑陋嘴脸。
君安从未遇到这样混的,不禁给气的气血翻滚,眼前发黑。旋即又想,其实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既然她图的是银子,索性就拿银子堵住她的嘴好了。
于是,一咬牙,道:“开个数吧!”
“五百两!”鱼非鱼睁眼说瞎话。
“一言为定!”君安驷马难追。
鱼非鱼傻了,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五百两……银子,你确定拿得出来?”
真是个鼠目寸光的小子!君安的怒火消了一点,那被砸扁了的骄傲一点点地鼓胀起来。
鱼非鱼吞咽了几大口口水,紧张地盯着他,干巴巴地说道:“吹牛不打草稿。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口说无凭,立据为证。敢不敢?”
“一言为定!”君安倒巴不得马上了结此事呢,回答得干脆利索。
“那好,一言为定!”鱼非鱼豪情万丈地叫了声好,刚要喊踏云准备纸笔,突然,身后楼下飘来一个甚不和谐的声音:“在那儿!那小子在上头!”
鱼非鱼恨声骂了声娘,浑身从头到脚冰冷一片。脑袋“唰”地转向下边,噩梦般看到了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三次再见,理当亲如家人,却为何要对她赶尽杀绝不留后路?这世道,真TM不是人混的!太没有天理了!
眼见几只黑色大鸟拔地而起再次袭来,鱼非鱼暗叫一声“不好”,猛地推开面前的君安,撒腿就往外面跑,临走不忘提醒他:“五百两,骗我是小狗!”
她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身怀绝技的黑衣人。但是,鱼非鱼却得了个“天时、地利”的便宜。仗着路径熟,她一口气跑到了后院。
刚才她跟姬凤音就是从这个后院进来的。这也是她出入“彩云间”的必经之路。相较前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后院一向清静,平时只有厨房的东西或人进出这里。后院相当大,沿墙根搭有马厩车棚,专门停放客人的车马。
鱼非鱼顺手就解了一匹马的缰绳,死拉硬拽将马牵出来,飞身上马,双腿狠狠地一夹马肚,那马长嘶一声,腾身冲出了大门。
要问她为什么会骑马?很简单,以前她曾经有过一头毛驴,每天骑驴在平芜城内外晃悠,早就练出了一身畜牲背上起伏颠簸的过硬技术。加上在“彩云间”混的时候,也曾偷偷地牵着客人的马出去溜达过。所以才有了这危难时刻的奋力一挣。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鱼同学的霉运马上就要开始了,命定的相公们开始陆续登床——哦不,是登场了……
☆、24 起解
金丑等人眼见她又想要从眼皮子底下逃走,岂肯罢休?当即征用了马厩里的其他马匹,狂追不舍。
鱼非鱼紧紧伏在马背上,耳听得风声猎猎,远远地马蹄声、喝止声跟叫魂催命似的,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这都些什么事儿啊?她干什么人神共愤的罪恶勾当了?不就是救了个人么?她可是平民呢,是受火凤国的律法保护的阶级呢。有事说事,有理告状,又是刀、又是剑的,打谱要她的小命么?这是恐吓、是胁迫、是犯法的!正经的罪犯还有申辩的权利呢,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一纸空文了?“桂阁”啊“桂阁”,我前世跟你有仇么?你这样独断专行就不怕触了皇帝他老人家的霉头?自古“功高震主”,小心哪天激怒了九五之尊,虒夺了你的大权、削掉你的脑袋,瓜蔓抄掉你的家,到那时你就会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马上就报。……
风中似乎有所异常。“嗤”的一声,像是刀刃快速地划过冰面,尖利纤细。
鱼非鱼正在分析那个声音的性质,忽然感到坐驾抽搐了一下,像是羊癫风病人发作前的征兆。她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抱紧了马脖子。
那马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