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应着她这句话,一人慌忙辩白道:“有用、有用!小人一定会为新君鞠躬尽瘁、万死不辞的,请良娣宽恕小人则个!”
“请良娣宽恕!”
“小人必定将功补过……”
“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一群人闹闹哄哄指天发誓。
鱼非鱼并不怀疑他们的胆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只要提起“雷丸”二字,所有人都是这副神态。
她相信她所说的狠话,这些人不会当作耳边风。因为那绝对不是玩笑,那么坚不可摧的石头城,已经给她糟踏得差不多了。
“尽心辅佐新君嘛……”她故意地顿了一顿,把那些人眼中的期待和讨好悉数收揽在怀,“这话听着倒有些顺耳……”
转过脸去,看着抿紧了嘴巴、满面悲愤的冬月,暗中先感慨一个:真金不怕火炼,不说不知道,这会儿再仔细瞅瞅那孩子,还真与众不同呢!那气质,绝非市井小儿那般浅薄轻浮;那长相,别说,还真有点肖像绥宁帝。特别是那对眼睛,大大地,很是振作有精神。虽然她一向对大眼的男子不来电,可是,光是看着那样的眼睛,就觉得浑身倍儿有干劲。
新君啊……
想想自己的穿越前世今生的神奇经历,冬月的一夕身份剧变也就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跟着她小打小闹的终究不是出路。既然他出身有名,又给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上,何妨、顺其自然?只要她在一日,依仗手中的火药,应该能够保护他。
这么一想,心里豁然一亮。似乎、再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解决面前的争端了。若非冬月出面,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这下好了,都是自己人,凡事好商量。大家各退一步,睦邻友好的关系不难维系的。
想得乐观,她笑眯眯地调侃冬月道:“你成啊,冬月。深藏不露哇!就凭这份城府,甭说,还真是半大事的材料。亏我那么信任你,把家都交给你了,你倒好,一个字儿都不吐。我不怪你,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我相识一场,有情无怨,你若是能得个好去处,我也替你高兴。不管你是称王、称帝,先说下,可不许断了我这么亲戚。赶上年头不好,我上你门上讨口子,你可不许翻脸不认人啊!你要是敢见利忘义,我绝对会免费赠送你一个大大的雷丸。还有你们——”
面向大鹰的官员,似笑非笑:“你家新君虽然身份高贵,可是毕竟也曾吃过我的饭。一饭之恩,终身不忘。我既然已经认了他为亲,往后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们若是敢背后搞小动作,对不起,我跟你们不熟。”
“是,是是……”官员们答应不迭。
冬月却是睁大眼睛,连连摇头。
“我知道,突然要你接受这个现实有点勉强你了。可能你觉得,做个衣食无忧的小老百姓更自在些。没办法,谁叫你姓洛呢?我只能说,做皇帝跟做生意差不多的。你那么机灵能干,相信一定能把这个行当钻研明白的。驭人者要具备的无非就是这些条件:要有爱才之心;要有识才之眼;要有聚才之力;要有用才之道;要有励才之术;要有容才之量;要有知才之明;要有护才之胆;要有育才之识;要有荐才之德。还有什么,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万变不离其宗,大抵世上的事都这个样子。……”
“啪、啪、啪”,人群后忽然响起悠闲的三记掌声。
一支队伍闲庭信步一般行驶了出来。一辆御用的玉辂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万众面前。四周担任护卫的,都是鱼非鱼所熟悉的,以金丑为代表的曾经的桂阁十二属、今日之御前持刀行走。
除了护卫,还有宫婢、内侍。别人倒还好说,可是,君安的那张脸一显现,鱼非鱼不由得如梦初醒、点头连连。
怪不得君安总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棺材脸,怪不得他一把年纪了胡子却没有几根,怪不得踏云对他曾经的猥亵一笑置之。敢情、丫的是一宦官啊!
妖孽的近侍是个阉人。这意味着什么?他明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真龙天子啊!怕自己的女人太多看不牢,跟伺候的下人胡来最终给自己戴上绿帽子,所以才会想到把男性近侍变成阉人。
改变别人的命运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事件背后的阴谋。
想来景明帝的逊位也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吧?背地后,妖孽还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呢!
身边突然飕飕掠过两股冷风,却是垂青和踏云双双离开自己跪在了队伍前面,面对着那群人,高呼道:“参见圣上!”
那两声整齐划一的呼喊,在这万马千军之中,犹如黄英出谷,呖呖悦耳。
然而在鱼非鱼听来,却不啻魔音穿耳,顿时间魂飞魄散。她想也没想,完全是出于本能地一弯腰,就想缩回到帷幕中去。
一个该死的似乎淋了油、涂了蜜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
“七公主,别来无恙啊?”
开云的神态语气完全看不出一丝快要沦为阶下囚的气息。她看上去依然华贵富丽。时已暮春,她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大袖衫,里头是娇嫩的鹅黄色绣花诃子裙,开胸开的很低,一半的酥胸亮在外面,香喷喷、白花花地眩目惊心。
鱼非鱼的火气腾地就冲上云霄了。她气的不是开云的这身打扮,也不是开云此刻的姿势,而是——
开云不要脸,那是闻名遐迩的,可是,妖孽他那是个什么模样呢?就那么好脾气地任由那女人趴在怀里?哦,不对,分明是他在搂着她,一只手偏偏搭在那片胸脯上,似乎随时都能摸上一把似地。
难道说,作皇帝的人脸皮都超级厚?
想不明白的是,他不好好待在豫都做他的皇帝,不远千山万水地跑来大鹰干什么?是应开云的要求出面讲和的么?差不多吧?开云那小鸟依人的架势,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被纳入后宫的模样。什么时候,大鹰成了火凤的附属了?天阙跟大鹰这场仗,要不要继续打下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倒计数了……完结在望,给自己鼓掌、撒花!
☆、210异象
她本不想暴露自己的,也不想说话。想象中,她应该冷静地一挥手,万箭齐发、天雷滚滚,瞬间灭掉一个强大的民族,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也许一战之后,她就会变成人们交口称颂的“女战神”了呢!
可是不行,她控制不住胸腔里的酸甜苦辣一包气。眼前的情景太扎眼、太嚣张、太欺负人了!那不要脸的开云怎么能笑得那么烂,跟个锦绣花瓣枕头似的,叫人真想拿脑袋去撞个稀巴烂。凭什么她会窝在妖孽的怀里?!那里,分明是她的!就在不久之前,那里可是她的专属领地!
反正,怎么说呢?那俩都不是啥好鸟!
妖孽就更过分了,做的事儿倒是好看——封她为夫人,听上去多尊贵的,实际上呢?不过是他物尽其用的一个典型案例罢了。幸好她足够理智、明智,及时地跑了出来,不然这会儿难说会不会已经给“人间蒸发”了。早就知道,漂亮的女人守不住本分而漂亮的男人挡不住桃花。以她的实力,实在没有信心跟他扯上关系。就算他不在意,别人呢?她还不得处处提防着那些嫉妒心强的男人和女人,免得给毁容、杀害?
比较起来,还是舞枫好哇!尽管不认得她了,却还坚信“忘记的必定是最终要的” 。单凭这一点,她怎么着也要做好这良娣、替他看好家门,庶不辜负了他的一番大义厚情。
一念至此,豪气与勇气倍增。一种阶级对立面的姿态自然而然地由内发散出来。睨着玉辂中糜烂绝艳的二人,不屑地、故意很大声地哼了一声。
“长公主啥时候和亲给了凤国?是早有蓄谋,还是急中生智?无所谓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瞧瞧这阵势,还真是恩爱无双啊!我有点好奇呢,不知道你这回作了人家的后宫,以往你后宫里的那些漂亮的小郎,是否跟着一起嫁过去了?不知道过去之后,他们的身份是奴、是婢?”
她的眼梢微微瞄向妖孽,心下还真有几分担心会刺激到他。
“喂,你们两个!”她冲着踏云和垂青叫道,“别以为主人来了就有了依靠了。识时务的话,趁早弃暗投明,过来做我的使唤丫头。我就不信了,你们俩难道比这石头城还坚硬?”
垂青和踏云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替她们俩脱罪,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免得澹台清寂治她们俩一个违命不从、延宕职责的罪。
当初如果手段强硬一点,现在的她应该是在主君的身边,也不会有什么雷丸、葫芦枪的诞生。没有了这两样致命的武器,主君一统天下的抱负便会实现,而不会像眼下这般,给天阙拿得死死的。
追根溯源,都是她们俩办事不力一时心软,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啊!
夫人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心地却是敏感而善良的。只是就目前情势看,等待夫人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单看主君的态度就知道了,又是那种莫测高深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了。
但凡出现这种神情,就说明主君心头不快了。
果然,澹台清寂拂开开云,端坐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战车上的人。
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奇迹呢?就好像一团烈火,所经之处,无不烈焰滔天。离开他这才多久?居然就给鼓捣出火器来了!这该死的女人,打定主意要与他作对怎么着?太子枫那边又给她灌输了什么迷魂汤?垂青和踏云奉命去捕捉她,最后反倒给她招安了。为什么?依仗他不敢把她怎么样么?
听说话,似乎底气很足啊!离开他的日子就那么滋润么?她到底还想要什么?想要什么大可以跟他要求,她不是一向自诩脸皮比城墙还厚么?富贵、地位、自由,有什么是他不能给予的?为什么选择逃跑?他甚至都放任她胡言乱语、胡作非为了,还待要如何迁就?她的心扉,从来就没有对他敞开过,大概也不想对他开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