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仆的眼中掠过一抹惊疑。
鱼非鱼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礼貌的口头语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里是突兀的。仆即是仆,替主人鞍前马后累死累活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一声“谢谢”,那可是会折了他们的寿命的。
想到这一层,鱼非鱼勾唇自嘲地笑了一笑,但那斜斜地瞧向澹台清寂的目光仍然不善。
☆、46危机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啊?不过,实在抱歉,我的癸水还没来呢。”鱼非鱼拉长了调门,痞痞地说道,“还是不放心我会化萤化蝶飞走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哗啦啦”一阵乱响,牢房的门打开了,澹台清寂弯腰走了进来。
“停!拜托你就站那儿吧,距离产生美,我们的关系没到那么亲密!”鱼非鱼“托”地跳到睡榻边,警惕地瞪着他。
他要是再敢靠近,她可不敢保证待会儿不会吐他一身。
她皱着眉头。龙涎香虽浓,可是并不能完全掩盖他的气息。她眼中掠过一丝憎恶,尽管一闪而逝,可是,澹台清寂却还是捕捉到了。
他的心,跟着就是一沉。感觉很不悦。
“我写给你的信,你收到了?”鱼非鱼第一感觉就是,他被她的文笔打动了,所以才会到这儿来。
“信?”澹台清寂飘忽地反问,神情淡漠,在鱼非鱼看来那就是毫不在意的反应。
“你没看是不是?”她的眉梢高高挑起,“你根本没当回事是不是?那可是反应了下层民众的疾苦呢!作为上位者,难道不应该躬亲下士体恤下情么?你居然完全不当回事!你这叫什么,知道么?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你这叫尸位素餐!”
“《汉书·朱云传》。”澹台清寂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
鱼非鱼只见她嘴唇微动,支起了耳朵却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也懒得追究,一屁股坐到睡榻上,伸长了两条腿,摆出一副街头混混晒太阳的架势,继续发泄着内心隐忍已久的不忿。
“我跟你说,我住够这鬼地方了,要求换个环境。既然你想把我变成你的床伴,最起码也得给我提供一个差不多的院落。虽说以色侍人者,不能长久。但是,花好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想通了,既然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干嘛要装清高?”
混进人群中方能找到逃跑的机会。窝在这里,迟早要变成他的菜。
“《汉书·外戚传》: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澹台清寂的心一寸寸地下沉。
“如果你当我是通敌叛国的罪犯,那么,就该交由有司来处置,该严刑该拷打该签字该画押,全都按照程序来。免得以我的望帝春心托杜鹃烘托出你的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我怕死,更怕死得不明不白。你这样做,将国法律例置于何处?我不是贱民,我是有自由的平民,你这样关着我,不公平、不公平!”
来之前所酝酿起的原本就稀少的兴致给她这么一嚷嚷,全都败光了。从没见过这样能叫嚣的人,那纤薄的身躯里,到底蕴藏了多少座火山?怎么可以随时爆发、毫无节制呢?亏还是读过书的,就这种修为么?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为了申明错误的是他。纵然他有千万不该,那么,单凭“鱼非鱼”这三个字,够不够资格动她呢?
“我该称呼你鱼非鱼呢,还是‘鱼美人’更恰当一些?”他稍稍前倾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
果不出所料地,那人打了个寒颤,面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还没有成人呢!……”
鱼美人是干什么的?说好听点的,是写通俗小说的。直接点说,就是打非扫黄范围内的□小说制造者。按照常理,这种人应该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而她,才这么大点儿,男人都还没挨到身,怎么可能会跟那种事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胆子有些大了,梗着脖子又嚷嚷了一遍:“我倒是想勾搭几个好看的男子呢,可是,就我这样儿,可能么!”
说着,还有意地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部。
“这里呢?这里也单纯如赤子么?”忽然,一只修韧的大手捂住了她挺起的胸膛。
一阵灼热霎时蔓延到胸腔内。
她不由得一僵。
那只手倏地化抚为钳,攥住了她大把的前襟,随着他的唇齿动作,那引人作呕的异香源源不绝地飘散出来。
鱼非鱼又陷入了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躲又躲不过,打又打不动,心里苦得直叫娘。
“天才么?天生异种么?”那凤眸深得如浩渺的大海,能够倾覆巨大的船只。而她这么小小的一个,甚至还不够鲨鱼塞牙缝的。
“你、究竟是何人?”
“你是何人”这句话听在鱼非鱼耳朵里直接就转化成了另一个意思:你是何方妖怪?
是啊,她要怎么回答?一个占据了她人肉身的异世孤魂?还是说,她就是鱼非鱼?这话自己说着都感觉底气不足,澹台清寂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那眼神跟测谎机似的,她可不敢保证能瞒天过海。他既能这么问,必然是做足了功课的。到目前为止,她可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他这么软禁着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昔日春秋四大公子门下食客上千,出头的有几个?大多数还不是吃闲饭的?桂阁财大势大,不在乎多她一只饭碗。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或许,在澹台清寂的估量中,她还有什么未被发掘出来的用处也不一定。
他今天来,莫非就是来套她底细的?那么,她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
“怎么,很难回答么?”双手状甚无意地搭在单薄得可怜的双肩上,灼热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撩拨着那红红白白七拼八凑不知道要摆出个什么表情来的小脸。
看到她尴尬,他心里却莫名地快意。骨子里的魔性雨后春笋般疯长,十指如抚弦般在她背上弹跳,很想下一息把她揉成一团,握固在手心里。
背上的那一下下的触动仿佛不耐烦的暗示,让鱼非鱼联想到了刽子手临刑前的磨刀霍霍。悠闲啊,认真啊,执念甚深啊,要命啊!
不能来真的,更不能玩假的,考验她的时刻到来了!
“我是谁?谁是我?庄周梦蝶?白马非马?色色空空,有有无无。是幡动、是心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故作沧桑语,故作迷茫态。两晋遗风犹存,那种云里雾里貌似高深莫测的话语最能迷惑众生,单看澹台清寂上不上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容易犯困。李阐提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准备一些必要的提神道具了,比方说把黄连当人参嚼?或者是锥刺股?还是辣椒水、摇滚乐?不过呢,这些都是小巫,倘若有帅哥横陈面前,估计几天几夜不睡觉,李阐提都不带草鸡的。
呵呵,意淫无罪,春天不发春,小心秋来悔。
话说,楼上不知哪家,昨天白日宣淫,给俺听到了,真心激动……可遇不可求的福利啊,感谢老天!
☆、47强吻
她这里满脑子急急如律令地转着脱身之计,那边,澹台清寂纤毫不漏地审视着她的每个细微表情。距离那么近,他甚至能够看清楚她的每一根睫毛,长长的,不安分地扑扇着。从不曾见过这样的长相,眉宇之间居然会如此地幽深静谧。远山含黛的长眉,跟他斜飞入鬓的眉有的一比。顺着那小小的鼻子往下,印象中总是噙着谑笑、调笑的大嘴巴此时正不断地变换形状。那两排糯米小牙将樱花瓣似的的嘴唇蹂躏得苍白颓废。
或许,此时在她的脑袋里,她真正蹂躏的是他吧?
很想敲开那个小脑袋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离经叛道匪夷所思。会是亦庄亦谐、半白半文么?会是草莽绿林、市井泼皮么?会是阴湿如苔、炽热如火么?还是会刀枪剑戟、浑无章法?……
“鱼非鱼……”呓语般逸出这个名字,如蚕破了重茧、风皱了湖面,之后便是韵味悠长的好大一片留白。
“啥?”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一声,她呆呆地望着他,有些怔忡。
一根超过正常人体温度的修长手指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若有所思地逡巡着、摩挲着,似无意,却无意得令人心生惶恐;似有情,却有情得叫人头皮发麻手脚发颤。
“干、干嘛……”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声调不稳,声音暗哑。
寒!谁说的,春寒料峭最难捱?真贴切啊!
她抖着身子想挣脱开他的包覆。可是,压在肩头的那只手却有如千钧重,根本挣不得分毫。这一认知可吓坏了鱼非鱼。他、他这是不肯撒手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此人的攻击性极强,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突然发难,给她来个猝不及防、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我刚刚出了一身臭汗,不信你闻闻?”说着,腾出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领口急切地表白,“还有,我讨厌你身上这个味儿,麻烦尊驾保持适当的距离好不好?我怕忍不住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不能表现的太慌张,不然,会有逃避之嫌。镇定、镇定,镇定乃是惑敌、克敌的法宝之一。战场上,若是自乱阵脚,其结果只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此类的案例书上可谓俯拾皆是。
唇上的酥麻感仍在持续着。这个人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鱼非鱼心里腹诽着,面色忍不住显现出狰狞来,口气也变得恶劣起来:“你不要碰我!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干什么,痛快点儿!磨磨蹭蹭的这是浪费谁的青春呢?身为一个男人,拜托你拿出点男人气概来好不好?你这是折磨人哪,啊?——你你你、你不要过来了!我我我、我要吐了!唔——”
快要贴到榻上的上半身忽然被捞了起来,“吧唧”印上一具火热的劲瘦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地挤压出了她胸口里的那口气。
“啊!——唔……”
濡湿火热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