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停下歇歇吧。你不累,我还颠得难受呢。……一个个的,为什么非要我呕吐才舒服呢?……”
“咚”的一声,她立起来了。脚杆却不痛,关键时刻,他到底还是顾虑着她。
“澹台清寂,就那么让你放不下?”突然放大的面庞把尚处于头重脚轻状态中的鱼非鱼吓得一哆嗦。
舞枫于是把她的激灵当作了心虚的表现,黑金的眸子越发地深如渊泉。
鱼非鱼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刚才所看到的栈道底下了,深渊啊,下去了就甭想再上来了。
“我……我不舒服……”轻轻地推开他,快步走向前方的山洞。站在洞口,扶着一块大石头换着气,一边用手去揉仍旧酸疼的后颈。
她的牙齿暗中咬的咯吱响。她算是想通了,之前并不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打中了她,是舞枫趁她不备给了她一手刀。为了拴住她,竟然用上阴招了!
“舞枫你不厚道,你背后伤人,你是伪君子真小人,你大男子,你不讲理,你霸道……”
猛然提起一口气,满腹的愤怒与委屈从龙从虎贲然涌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丫头,你很好,很好!”舞枫眯起的眼睛能夹死一头大象了。都这会儿了,她还惦念着那边的人,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人,关键时刻,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撇下了他。难道他比山林里的狼虫虎豹还可怕么?
鱼非鱼焉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怒气?但是,他怒,她更怒。
“你已经到了自家门前了,为什么还霸拦着我不放?我就那么重要?还是你压根就是把我当成了有利可图的人质?还是你没吃到我的滋味心有不甘?哪个要你负责了?你们这些贵族,就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舞枫冷着脸,掷地有声:“首先,你是我的人质。其次,你是我的女人。就凭这两样,我为何要放手?放开你好便宜那妖孽?”
这个小笨蛋,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回去火凤国能有她好果子吃么?
鱼非鱼吃了一愣,既而扑上前去捶打他:“舞枫你个忘恩负义的!早知道就不救你了,死了算了!说的什么狗屁话啊?什么叫我是你的女人?不是还没达成一致么?凭什么独断专行?干嘛不反过来说你是我的男人呢?现在我宣布,我不要你当我男人了,我要休了你!好了,这下可以解散撇清再见不见了吧?爷我就不想对你负责,你要怎么着吧?想不开?想不开就解根腰带吊死去吧,这山里别的没有,就是树多。爷要是拦着,就不是娘养的!”
捶打得手痛臂酸浑身失了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舞枫双目紧锁着她。如果她有心,就会发现那黑金的瞳眸流泻出来的伤痛。
可是她没有,她只管发泄着自己满怀生离死别的情绪。
后来,依稀听到他说了声“好”,然后,身边就空了。抬起泪眼一看,只瞧见了他的一片黑色的一角。她便冲着他背影大吼:“好!你快去死吧!死不成别回来见我!”
该死的,要死也不选时辰、地点。在栈道那边怎么没有这气性呢?现在倒好,他若死了,叫她一个人怎么过那栈道?现在山里豢养一只大鸟老鹰什么的,等到羽翼丰满了再乘坐其背上飞过那崇山峻岭么?
做梦呢你,鱼非鱼,你当是写传奇啊?
山中的夜色来的格外早。
鱼非鱼哭着哭着就迷糊过去了。后来觉得浑身害冷,一睁眼,发现天色晚了,四下的景物像是泼墨般混沌。山中或远或近地各种鸟兽的啼鸣凄厉而惊栗。
阴冷加上害怕,她抱紧了双臂,却依然冷的发抖。她慢慢地蹭进浅浅的山洞里,朝外面张望着,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支楞着耳朵仔细倾听,除了静,还是静。
“舞枫?”干巴巴、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声音被苍茫不动声色地吞没了下去,连个涟漪都没有。
“喂!——”
这一声太突兀,形成空音缭绕山间,经久不息。或许,就连沉睡中的恶魔和猛兽都听到了。
她被这想象吓到了,“蹭”地跳回到山洞里。
环顾空荡荡、冷清清的山洞,她脑中忽然又冒出另一个恐怖的想法:倘若有野兽循声、寻味而来,她这个样子,算不算是手到擒来的瓮中之鳖呢?
此时忽然会想起舞枫临走前扔下的那声“好”了。
好。好。
他那是什么意思?
等等!先前她说什么了?……对,叫他去死。……不会的,他不是那种浅薄的白面小生,给点打击就折腰。……那就是生气了?他给她气走了么?……一个大男人这么容易生气,真是小肚鸡肠。……都这个时候了,难道真的一走了之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这跟把她直接丢进野兽窝里有什么区别?……不不不,他不是这种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她推离那只冷箭。时穷节乃现,他才不是歹毒的人呢!……可是,为什么还不回来呀?……夜里的山中是多么的可怕啊,虽然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如果遭遇到一群猛兽,照样招架不住啊!他又不是神。……话说,他是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他的那个倒比他的身形还健壮呢!……靠,鱼非鱼你个花痴,火烧眉毛的时候,竟然还在想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不要脸!……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真的遇到麻烦了吧?……
禽兽都怕火,或许应该生堆火御寒避险。可是,可是蹀躞带被舞枫带走了。他倒好,又有剑、又有火,怕什么妖魔鬼怪!
他、他不打算回来了么?这都怪她啊,骂得那么狠、那么毒、那么地伤自尊,但凡有点血性的,早气死了。他转身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该死的!要走,在栈道那边随便他,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份折磨啊!……
☆、67小惩
“舞枫,你去死吧!我要是喂了野兽,化成鬼也不放过你!……呜呜呜……太过分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哇!……”
妖孽,澹台清寂,你在哪儿呀?舞枫他不是省油的灯,斩草不除根,你小心后患无穷。……
金丑金大叔,你是好人。你能听到我深情的呼唤么?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我才是傻子呢。桂阁有什么不好?吃的好,喝的好,人哪,怎么就这么贪心不足呢?原来我这么贱啊!……
哭声戛然而止,洞口似乎有异响。
鱼非鱼毛发倒竖,俯身捡起一根木棍横在胸前,壮着胆子颤颤地喝斥:“谁?谁在那儿?”
没有回应。
时间如沙漏、如蚕食桑叶,簌簌地蚀空着身体与意志。下地狱的过程漫长而艰难。那通往黄泉的路,阴暗潮湿,冷风砭骨、寒气中脑。这条路上没有过客,没有同伴,却游荡着恶魔凶灵,暗中觊觎着、跳踉着,伺机扑出来以最丑陋的真容欺凌孤弱的生人。
所谓风雨过后是彩虹,梅花香自苦寒来。……所谓否极泰来……所谓色即空空即色……
也许,走过了这难捱的一段路,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前世来生,忘记这一切,也没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老天爷要收人,方式多的是,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天做不到的。舍身饲虎,算是一种。……
高度的紧张犹如七弦琴上最细的那根弦被高高挑起而后骤然地松开手指,那结果不言而喻,必定是弦断音绝。
鱼非鱼此刻的情况便是如此,哪怕是跑进来的只是一只瓢虫,也会穿破她米纸般薄脆的心防。
更何况,贸然闯进来的还是一只庞然大物,黑乎乎、毛茸茸,似铁塔、似城墙,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儿。
“砰——”
重物落地的大响震的整座山跟着颤悠不已。
“啊!——”崩溃边缘的鱼非鱼惊声尖叫着坠下深渊。她紧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木棍朝前方递出。
身上的粟粒层层叠叠地涌出、落地、再涌出。她像是那一笸箩的米粒,抖擞不成个儿。
有东西缠绕上她的肩臂。鱼非鱼直觉得那是蛇,哦,不,是蟒,一口能够吞下一头牛的大蟒。在她尚未有所动作前,那东西紧紧收缩,把她卷进了一个温暖密闭的小天地里。
完了!她一定是被吞进肚子里了。热的、密闭的、喘不动气的空间,那不是蟒蛇的肚子是什么?马上,她就要遭受强酸的腐蚀了,身上的皮肉骨血会化成液体被吸收。最后,不能消化的坚硬的头骨就会给吐出来,成为后来探险者的惊吓。也许还会遭到勇敢者的嘲讽:“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
太可怕了!
“是我,丫头。不怕。”紧紧拥着那具烂粉条一样的小小身子,舞枫心里百味杂陈。
“舞……枫?呜呜……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给野兽吃掉了,呜……你怎么才回来?……”
怀里的人环住他的腰,死死地扣着,整颗脑袋都扎进了他心窝里,那滂沱的眼泪瞬间便濡湿了他的衣裳。
“我没有走,我不会走的。我只是……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他没有讲真话,因为不想雪上加霜让她难过。
他不会告诉她,他选择暂时离开目的就是为了吓她一吓。大蒜让她收收心,学着重视他、依赖他。
在山间转悠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黑熊。若是在平日,才懒得去理会呢。奈何今天心情糟糕,就动了拿黑熊出气的念头。
于是乎,一场人熊大战就此拉开序幕。后来,黑熊给刺成了马蜂窝,他的气消了,而天色也已经晚了。背靠着黑熊的尸体,望着暮色四合、晚凉渐浓,他想象着那丫头此时此刻的情景。或许还在恼怒,或许还在骂他,或许躲避在山洞里疑神疑鬼。
后来,黑熊的尸体完全地冷却下来。他开始凝神倾听她那个方向传来的声响,希望能够捕捉到她的呼唤。
结果没有。他开始担心起她的安危。想她脾气古怪倔强,不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