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枫这个人,不是草莽。若是德才兼备的女子,想要笼络他的心恐怕并非难事。
秦浮槎一愣,正在考虑措辞呢,就听舞枫的声音枝桠横生地响了起来:“虽说我这两位将军身经百战、立功无数,不过,诚如你所言,他们以往面对的,不是敌人,就是死人。这坦胸露腹、把臂交欢的风流场面,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究竟要活、要死、要昏厥,鱼校书,你我不妨当场试上一试。”
“啊?不要!——”鱼非鱼一个激灵朝后跌去。屁股尚未着地,腰间就缠上了一条强健的手臂,轻轻一拽,她便熨上了一句火热的胸膛。
身体里的气体瞬间被挤压出来,她大张的嘴仿佛是绽放的樱花,馨香而柔软,诱人犯罪,因人遐想。
四目相对,舞枫的欲望如同江潮,来势汹汹。不住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的亢奋与热切。
他这个反应,鱼非鱼不是第一次见识,如果眼下没有旁人,她倒是很有闲情闹他一闹。纵火的感觉很败类也很快慰,看着他气急败坏容色大改的模样,能够让她找到一种“我坏故我在”的真实感。
可是,现在不成。底下还有俩观众呢。她倒不担心会给他吃掉,她顾虑的是自己易钗而弁的身份,一旦被揭破,这往后的日子是必要束手束脚腾挪不开,而且,她一定会给冠上“太子的女人”的名号。
舞枫黑眸一沉,从她的闪烁中窥探出了她的心思。他有些生气,为着她时刻的防范。大手不管不顾,兀自去拉扯中衣的系带。
“哐当!”戎歌的酒爵跌落在地。
“咳咳……”一口酒呛在了嗓子眼儿里,秦浮槎俯身掩口猛咳不止。
鱼非鱼越发臊得如置身火炉。她急急地阻挡着舞枫的侵袭,口中直叫:“不来了,不来了!你再闹,我可就要生气了!”
她这席话听在舞枫的耳朵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春情盎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群女人来,当她们承欢身下时,其中有几个就喜欢这样叫唤:殿下,饶命。殿下,奴家不成了。不要啊,殿下,不要啊。
下腹部忽地窜起一把烈火,刹那流窜至四肢百骸。他的身体出现了颤抖,体内的熔浆热流急剧地膨胀、扩散,大有冲破筋脉爆炸开花的趋势。耳畔只剩下了她的声音,细细的喘息,如春雨、如秋果,密密地砸在心底,催生出柳绿花红,迸溅出酒香沉醉。
鱼非鱼就知道事情不妙,面前那人的呼吸明显得发生了变化,她不敢与他对视,怕给那炽热的目光吞噬。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还可以这样大胆,当众就敢暴露欲望、上下其手。在她看来,只有昏聩的贵族才会干出那“酒池肉林”、“妓围取暖”的邪恶勾当。舞枫他难道也有这种因子?
“大将军,够了!适可而止吧!”挡也挡不住,只好故技重施,抓上他的大腿根。
舞枫倒抽了口冷气,炽热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讶,既而,惊讶变作若有所思,山中的一幕重又越上心头,鲜活如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鱼儿怎么能说是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谢谢一路陪伴!
☆、75语惊
这下,轮到鱼非鱼倒抽冷气了:天!连称呼都变了呢!还鱼儿呢,跟下来他是不是要烤鱼、吃鱼?
鱼非鱼挣扎不止。忽然眼角掠过自己的前胸,随着身体扭动,衣裳大开。幸好不是夏天,不然,铁定要曝光。
她赶忙捂住自己的胸襟,咬牙切齿地低斥:“你的女人都满坑满谷了,难道还不够你摸索探究?何苦作弄我这个没爹疼没娘爱离乡背井隐姓埋名见不得天日的可怜人?”
配合着控诉,眼圈儿一红,眼睛里就蒙上了水雾。
舞枫的身形一僵,欲望与恼怒同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疼惜。
她到底不像面上展现出来的那般快乐、开朗。她还是觉得自己孤苦无依么?他、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她的心里,成为她的支撑和庇护么?
鱼非鱼何等机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的尴尬。
只有失败的女人才会让男人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她鱼非鱼可是成功人士,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呢。
想到这儿,语气一转,幽幽地道:“大将军你太过分了!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嘴一扁,一副吃了瘪却不服气的傲骄模样:“当我不懂么?谁不知道这下驷对彼上驷,向来是稳赢不输。有本事,咱就来纸上谈兵。告诉你,未必我就会输给你。”
她这本是一句气话、大话,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下首的二人齐声“哦”道:“倒是可以一试。”
鱼非鱼一怔,习惯性地看向舞枫,却见他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看来,都是些好战分子啊!
自嘲地一笑,清清嗓子,端起架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战场上的东西,我承认,我是两眼一摸黑。何况我本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流血牺牲。不过,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要是把我逼急了,狠下心来,管你是孙子兵法还是三十六策,随便哪条都能让你死得很难看、很难看。”
男人们的表情忽然又变成叫人看不懂的玄奥了。
鱼非鱼忐忑地默默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没觉得哪里露了馅,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什么意思?”
嫌她说话太狠么?
舞枫百无聊赖地拿小汤匙喝汤,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戎歌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
秦浮槎仍然微笑着,但是看上去相当的勉强。
“不说?那我也不说了。”鱼非鱼甚无所谓地垂下眼,去盆子里捞骨头。
“那个……三十六策是什么?”抵不过心里猫抓一般的痒痒,秦浮槎痛下决心,不耻下问。
鱼非鱼半天没眨眼。三十六策不是孙子兵法么?这两个名词不都是一个人总结出来的么?难道说……不是?
应该不是吧?好像……不是……要不然,他们怎么都那种表情啊?天打五雷轰了么!
绞尽脑汁地想啊想,过来这么多年了,果然,前世的一些事情模糊了、淡化了。作为一名作家,很多时候是不求甚解的,尤其是战争与政治,从来就不是女孩子的专长。
眼下,自己可不就是吃了这走马观花的大亏么!这下该怎么办?不说清楚,那三位将军恐怕不会轻饶了她。
“嗯……这三十六策嘛,其实从有战争的那一天就出现了。各种兵书里头都有所记载。我呢,就总结归纳了一番,编成几句话。估计说出来没人能听得懂……”
反正说大话是她的风格之一,说谎乃是她的拿手好戏,危急时刻,尽可作权宜之计。
“校书不妨说来听听。”秦浮槎双目发亮,心中早已欢呼雀跃起来。
偷眼其他二位,虽然貌似从容不迫,可是举止却都出现了明显的放缓。
鱼非鱼总算体验到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了,讨厌得很哪!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叹口气,垂下头,认命了:“三十六策,分为六套计,每套含六计。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要记住这三十六策,有个口诀: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
这顿饭从正午一直吃到了掌灯时分。其间,一直都是鱼非鱼一个人在说,而其他人则安静地倾听着,不时地颔首、叩指。
后来,鱼非鱼彻底撑不住了,口中叫着“歇歇再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板上,本意是想舒展一下筋骨,不料,转眼竟睡过去了。
戎歌和秦浮槎眼巴巴地等着她的下文呢,见此情景不由得面露苦笑,相视摇头。
“他有这本事么?”秦浮槎不敢置信。
“她看着很没用么?”舞枫的口气有些复杂,既酸又甜的。
“可是,他看着还那么小……”秦浮槎本人十二岁就开始踏足沙场,为人自视甚高,莫说天阙,放眼天下,能让他感佩的寥寥可数。可是,眼下却被鱼非鱼的一番点评说的脊背发冷、手足僵硬。自诩翻烂兵书无数册的他,生平首次察觉到了自身的短浅、渺小。
山外果然有山,人外原来还有高人。
难怪大将军对他那般厚爱、亲昵,就说呢,那小子干柴一根有什么稀罕的?却原来是井里打锣——有原因。
戎歌此刻想的是:那丫头就这么睡了?不会受凉么?
不由得就多看了她两眼。
“你跟鱼校书的债,尽早结了。五十两黄金对吧?若是现场拿不出这么多,暂且从我这里出吧。”舞枫的声音听着平静,实则蕴含着浓浓的醋意。
只是他自己不觉得就是了。
“属下……遵命……”戎歌口不由心地答应着,心下却犯嘀咕:那丫头好像没有催着他还债啊,大将军这边怎么倒着急了?难不成堂堂的一国将军能赖账?
怔怔地看着舞枫下了坐榻,移身来到鱼非鱼身边,俯身轻轻地推了推她,唤道:“鱼儿?”
没有应答,那人业已睡得打起了轻鼾。
剑眉不觉轻扬:光看着外相,怎么能叫人相信这竟然是个女子?当着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的面,就那么大咧咧、张牙舞爪地横陈着,丝毫没有顾忌。而且,居然还会打鼾。简直是毫无形象可言!
此人若身为男子,这大有魏晋遗风的俶傥个性、不拘小节敢于直言的做派,必定会被大加赞赏。
若是个男子,他必定要与他金兰结拜、共谋天下。
静静地端详着那平和的面容,沉睡中的她沉寂如林间青霭,渗透着无法握固不可捉摸的虚幻。此时的她,总算是呈现出一些这个年纪原本的气质来:柔弱、单薄、单纯。
而刚才的那个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人,真的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