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弦惊奇地张大了嘴,眼见口水都要流下来,李淙敲了他一脑袋,把人从地上扯起来,道:“走了,还有草药要采,等下山再来扛。”
萧弦却依依不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问:“要是被人捡了去怎么办?”那他不就没烤全猪吃了?
李淙没理他,说风凉话地道:“那你割只猪腿下来扛着走。”
萧弦心里腹诽,那野猪皮粗肉厚的,他哪里割得动?就算割得下来,他也扛不动!于是只得作罢,复又牵上李淙的手跟他一起上山去。待草药采得差不多,萧弦在山顶耍了一会儿,心里惦记野猪,便拉着李淙返回原地,一见野猪果真好好的在那儿,于是放下了心,托着腮帮子蹲在一边看李淙料理野猪。
再次与那头凶悍的庞然大物照面,萧弦不似之前慌张,精神松了下来,懒洋洋地抓着树枝东戳西戳,满脑子想的都是猪肉烤熟之后的样子,可好景不长,也不知怎么回事,萧弦感觉肚子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绞痛,疼得他扔了树枝,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李淙握着匕首将野猪开膛破肚,切割成一块一块的零碎装进带来的麻袋里,仔细做完这些,转头望见萧弦皱着脸,于是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萧弦摇头,使劲按了两下肚子,又揉了揉,可非但没用,反而疼得更厉害了,怕李淙再生气,也不敢说,于是强扯了个笑容出来,嘴里连声道:“没事,没事。”
李淙见萧弦满头是汗,抬手替他擦了擦,问:“是不是累了?”
萧弦微微偏过脸,点头道:“有点。”
“那回吧。”
“嗯。”
天色渐暗,李淙背着一袋子猪肉,萧弦握着李淙的手跟在后头,两人相携下了山。回到村里,李淙将山猪肉分了一些给邻里,又将采来的草药分门别类放好等赵儒秋来取,而后便开始生火给萧弦烤兔子肉和野猪腿吃。
萧弦自从下山回来便蔫蔫的,肚子一阵疼似一阵,李淙还当他累着了,让他去里屋休息,等肉烤好就送来给他。萧弦在榻上躺了一阵,越来越不舒服,以为是吃坏了,去了趟茅房,可肚子还是疼得厉害,见李淙忙里忙外地张罗饭食,想着等晚上空了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就好了。
萧弦歪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地忍着痛。可能真的累了,稀里糊涂地睡了一会儿,感到李淙进来跟他说了句什么,而后喂了他点东西吃,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萧弦翻了个身,长长地呼了口气。这几日肚子总是不舒服,早上就隐隐的有些疼,不过他也没当真,还当过会儿就会好,看来这次忍不过了,便起身找李淙。
屋里没点灯,窗外有月光,倒不是太暗。萧弦转头,望见李淙正坐在桌边小憩。
“哥,什么时候了?”萧弦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句,发觉嗓子也睡哑了。
李淙没睡着,听见响动,睁开眼睛问:“醒了?不早了,天都黑了。饿了没?喂你喝了粥,还要吃些东西么?”
萧弦摇头,咳了几声清清嗓子,扯扯领口为难道:“哥,我热,我想洗澡。”
李淙愣了一下,都这么晚了还想洗澡,不过想他闹了一天,身上定不舒服,于是应了一声,点上油灯,出门去挑水。
李淙挑了两大桶水回来烧水,好在隔壁沈大娘还没睡,又去借了浴桶回来,搁在里屋放好,等水煮开,通通倒进去,兑近些凉水,试试温度差不多了,对着榻上的萧弦道:“你洗吧,哥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喊知道么?”
“嗯。”萧弦点头,见李淙放下了门帘,便开始脱衣服。
屋内湿气氤氲,熏得人头昏脑胀,萧弦除了外衣步下榻来,腿间忽地一阵粘腻之感,好像有什么液体淌了下来,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的血,吓得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咚一声撞到浴桶上。萧弦身体本就极不舒服,此刻又来这么一下,疼痛已经无法言表了。
“哥,哥!我肚子好疼……”萧弦攀着木桶无力地叫嚷,脚下渐渐使不出力,人就这么软了下去。
李淙在外面听到屋里的响动,赶紧掀了帘子闯进屋去,正巧瞧见萧弦扶着浴桶往下倒,地上一片血迹,他心里猛地一颤,箭步过去把人揽进怀里,急急地喊了两声“小弦”,可怀里的人仿佛死去一般不声不响,已然晕厥了过去。
27、第二十六折 夜急投医
是夜。
风隐云树,月明星稀,鸟雀齐静。
屋内一灯如豆,火光摇曳,映的却是一地狼籍。正中摆放整齐的木桌离了原来的位置,几张长凳歪斜地躺倒在地,墙角柜门大开,衣物倾数拖拽而出,有几件摇摇晃晃地半挂在柜上,余下大多已落地,其上脏污鞋印清晰可见,而平日束之高阁的钱罐子早已在旁碎成了几片,瓷器尖锐的棱角静静地折射着幽暗的光亮,地上血迹未干,浴桶内的水却已凉透,人去楼空,如遭洗劫。
当然如遭洗劫,并不是真的遭窃了。山樵村村口这间贫寒至极的屋舍内早已窃无可窃,也自不可能是闯进了什么贼。
半刻之前,狭小的里屋内还弥漫着朦胧的水汽,李淙抱着软倒下来的萧弦,一时急得心跳如鼓。怀中人赤着的身体未着片褛,身型比来时稍微胖了些,可仍旧瘦得让人心疼,滑腻的肌肤触手一片烫热,竟是发起了烧。
李淙回忆起萧弦白天在林中时的异常,该是从那时候起就不对劲了吧,却一直忍着瞒到现在,而自己之前见他睡得熟,只当他是累坏了,便独自在旁守着,也没想到要去看看他身体究竟如何……
只是眼下再多责问与懊悔都无用了,李淙深深皱着眉,周遭淡淡的铁锈味一丝又一丝地渗入鼻腔,他垂下眼睑,视线一点一点往下移去,怀中人无力垂下的白皙双腿上鲜红点点,触目惊心,李淙眼神一闪,那一团团血迹仿佛化成了血面獠牙的怪物似地凶恶地向人扑来,李淙眉头深拧,两眼止不住一阵晕黑。他攥着拳猛击了下额头,总算镇定许多,心中开始止不住地疑问起来。
想萧弦多日前只是体虚落水而已,半个多月来一直都有好好在养,何故至此?若说是之前在红杏楼落下的恶疾,为何依赵儒秋那般医术,诊病连诊了几次都没诊得出来?况且一直都是清倌,能有什么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淙心里慌乱如麻,手上动作却未曾迟疑半刻,见连喊了对方几声都未应答,便一把将怀中人抱起置于榻上,转身推开挡路的桌椅,径直走至墙角处,打开柜门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精致的细颈药瓶来,拔了塞子匆匆忙忙倒出一颗,而后返回榻前,一手揽着萧弦的腰将他微微抱起,另一只手扣住下巴让他张嘴,捏着药便往萧弦嘴里塞。
这药是赵儒秋从宫中带出来的,用了多少珍贵药材炼制自是不必多说,虽不是对症下药,但吊人一口气或许能行。李淙心里这般盘算着,又把萧弦往上扶起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绕至背后轻拍,奈何拍了好几下都不见他把药往下咽,无法,只得奔去灶间倒了杯水来。
境况已由不得人迟疑,李淙握着水杯,为难地望了一眼面前无声无息的人,而后一仰头,将小半杯水含至口中,托住萧弦的后颈凑上前。
唇间异常烫热的温度让人止不住的担忧,李淙探开萧弦绯红的双唇,将清水渡进萧弦口中,舌尖寻到药丸,将药丸轻轻推至深处,抵住咽部用力一顶,柔嫩的咽喉受到刺激,猛烈地收缩了一下,清水顺势滑进,带得喉结一阵滚动,总算将那颗指甲大小的救命药丸给吞了进去。
也不知赵儒秋给的救急药究竟有没有用,李淙一手用力掐住萧弦的人中,一手替他胡乱套着衣物。这地步不看大夫是决计不行的了,虽说村里钱叔家开着药材铺子,也常替人看病,可他只是略懂医术而已,怎能比得上当过御医的,所以如今能指望的只有住在县上的赵儒秋了。
李淙替萧弦穿上衣裤,怕他光着脚受寒,又弯身替他穿鞋。也不知是药力还是指力起了作用,鼻下掐着人中的手离了未至片刻,萧弦呻吟一声,睫毛轻颤几下,人悠悠醒转过来。
萧弦眨了眨眼睛,精神一时有些恍惚。屋内灯影迷离,他皱着眉思忖了会儿,才记起之前的事情来,而疼痛与不适也仿佛随着记忆的瞬间复苏,顷刻窜入四肢百骸中,迫得他无暇顾及其他,只下意识地紧咬着牙关,口中喃喃地喊了一声:“哥……”
李淙察觉到榻上人的动静,替萧弦三两下套上鞋袜,抬头见人醒来,心中一松,可望见萧弦面上痛苦难耐的神色,眉头随即又紧了几分,焦急地探身上前哄孩子似地搂着人拍了拍,连声安慰道:“别急,别急,醒了就好,忍着点,哥在这呢,哥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别怕……”
嘴上说着别急,眉头却拧得死紧,停在自己脸侧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这是哪门子的不急啊,萧弦忍着痛,面上却止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想抬手过去捉李淙的手,告诉他真的没事,慢慢来就好,哪知动作急了,带得腹中一阵隐痛,手停在半空中滞了一滞而后落下,只揪住了李淙腰测的衣服。
李淙放开萧弦让他躺好,拂去他面上半长不短的发丝,见萧弦无力地缓缓闭上眼,头微微地歪至一边,心中猛地一窒,哑着声音道:“别睡,小弦别睡,哥跟你说话呢,咱看了大夫再睡,听话!睁开眼睛来,别睡!”
萧弦一愣,他不过是脑袋疼得犯晕所以想歇一会儿,怎么给他说得好像断气了似地,于是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就、就疼了点啊,眼皮睁着累闭一会儿,还没死呢,别担心啊……”
病成这样还不忘嘴硬,李淙不满地皱眉,却没功夫与他多费口舌,转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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