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宫人,原来是被这些气的,忍到现在也是极限了,若是真的还能再忍住,那他当真要重新审视自己地妻子了。八载,妻子虽然有长进,可骨子里还是那副样子,她才是出了儿女家人和他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外人把她传的那般善妒她都可以依然不肯放开他一丝,自己不过是招了两个宫人弹唱一番,她嘴上没说什么,听万松暗报,可是哭的眼睛都肿了,再见他时还是依然笑着什么都没说,她才是真的一颗心都用到了他身上啊,便是几个孩子也比不得。
刘秀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他在家中不是最长的也不是最小的,家人疼爱他也不只疼爱他而已,后来朋友很多,不乏知己,可那只是朋友,如今已经是君臣,谁也不会、不敢也没那个资格真的一心为他,他很清楚。好在,相处八年,无数次试探、观察、凝望,他是真的娶对了妻子,只是,他也依然不能确定,如果有一天他和郭家有了矛盾、他和……她又会如何做了。刘秀又摇摇头,没影儿的事,何必杞人忧天呢,好不容易身边有个一心系于他又合适的,哪能再把人猜忌远了。不过这次那丫头是真的气着了,这会儿还不肯见他呢,倒是让他真的见识了一回真定郭府少女君的脾气。
“皇后用过哺食了吗?”
“回陛下,娘娘已经用过了,二殿下和小公主殿下也安好,太子殿下正在温书”
“嗯”刘秀状似无异轻哼一声,低头看字,“还有什么?”看万松吞吐样儿就知道那丫头气肯定还没消。
“娘娘启奏,以不敬罪问罪阴贵人,但念及陛下素来仁德,且阴贵人为两位殿下生母,情急之下方有神志失常之举,但宫有宫规,有罪就该罚,当下旨施以,薄刑”但是长秋宫、西宫都被围着呢,皇后出不来。
刘秀一愣,她既然知晓了,就是决计不会放过害了她女儿的阴丽华的,以前是怕他为难,一忍再忍,现在触及底线,但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且这个时候,也是让后宫、前朝的猜测的人都要他们知晓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刘秀失笑,为他两个女儿,何止该薄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妻子、皇后这份尊严他是一定得给的,“准,你亲自带着掖庭令执行,告诉皇后,她愿意派谁去看,去两个就是”想到梦中那个无缘的却是长的最像妻子的长女,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欠了她们母女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不晚,欠了他刘秀的,谁都要还。刘秀低头,遮住眼中谁也看不懂的幽光,通儿,这是你自己选的。
郭圣通听完万松所说,拿出印信盖上,便让瑛珞、葛巾随着前去。抱着女儿坐好,案上还是那部“诗经”,关关雎鸠还是那般醒目,刘秀啊刘秀,心里该是又在四处找借口吧,她还是做了他的局中人啊,可是这一世的郭圣通不再在乎那虚无的“好”名声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他又何尝不是做了自己的棋子呢,只要她能最终彻底翻盘,一顿薄刑算得了什么,一时妒名又算得了什么,这一点她和刘秀、阴丽华永远不同。
郭圣通翻过书册,清幽的声音传出,“吉儿,跟着阿
娘念啊,伐木丁丁”
“花……听听”
“呵呵呵呵,是伐木丁丁”
“花物,听听,爹,爹,阿爹”
郭圣通抬头,便见着刘秀在帘外看着她们母女微笑,一如当年在郭府冠芳亭那个积雪初化、落满阳光的回身的一笑。郭圣通依然“愣住”,直看着刘秀走近……
八载,有些人,可以彻底的清算了。
……
西宫中,先是三皇子、四皇子清醒过来,便被接出了西宫,由着刘秀的人侍候安顿,再是掖庭令带着圣旨而来、侍卫们带走了一批仆妇奴婢,连着江梅、玉蝶也被拖走,阴丽华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了,可她根本就是没做什么,阴家凤凰和鸣的事她也不知晓,她不确定是自家遭了人算计,还是老家的人为着争夺家主之位出了昏招。看着江梅、玉蝶被带走前决绝的眼神,她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她们跟随自己这么多年,不会害她的,不会的。只要儿子们没事,陛下定能查出下人鬼祟,会为她主持公道的,会的。还有从兄、堂兄在,阴氏一门多有功于刘秀,他,他不会那么绝情的。
可是很快,一道皇后懿旨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境地,薄刑?
薄刑,既鞭扑矣。
“我乃陛下亲封、从宫门迎娶的贵人,尔等安敢对我用刑!”阴丽华双手紧握成拳,傲然的站在正殿,直视下首众人。
“臣自是不敢对贵人无礼,但贵人以下犯上,对皇后娘娘不敬,众人皆为所证,本应以大不敬罪重罚,但皇后娘娘仁慈,只施以薄惩,臣奉皇后旨意以正宫规,妄贵人海涵”掖庭令规规矩矩的行礼,脸色都没变,依然温和,“来人,伺候贵人行刑”
“放肆,我要求见陛下”阴丽华脸色终是变了,往后退了一步道。
“奴才见过贵人,奉陛下旨意,奴才前来观刑”万松走入大殿,也是规规矩矩行礼,说的话同样温和却是冷酷,那谦卑的笑都和以往一样没有变过。
他的出现成功的让阴丽华如坠冰窟,双腿颤抖着跪地,用自己都无法辨别的奇特声音道“妾,领旨”
鞭扑二十,身上锥心的疼痛也比不上灵魂所受的屈辱,她堂堂名门贵女,一辈子也未想过会有如此被折辱的一天,恨压过痛蔓延全身,本以为有证据可以让郭氏跌落凡尘、本以为刘秀怎样也不会放任害他子嗣的人好过,她
才敢以母亲的身份在郭氏面前叫嚣,让所有人都知道郭氏顶着一副伪善的美人皮,实则毒若蛇蝎,一吐她这么些年所受的闷气,却不想根本就是别人冲着她来的算计。
刘秀,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阴丽华当日于你困难之时结亲,苦等三年,就算后来做过错事,也是你先不守婚约,令娶他人,又凭什么让我拱手让人?你想着名利美色江山全收,就不清楚她和郭圣通同嫁于你那刻起就注定你死我活吗?哈哈,哈哈哈哈,你什么都清楚,却看着两个人斗,无情无义的伪君子!阴家,踏脚石,弃子尔!
二十鞭,阴丽华咬烂了嘴唇,却是一声未吭,由着残留下来的侍婢扶着起身,直挺着胸膛,傲然看着那些人离开。
“贵人,贵人,您如何了?”侍婢阿矜边抹泪边给阴丽华上药,“这帮子狗奴才当真可恶!”
“阿矜,取笔墨来”阴丽华对着她安慰地扯出一笑,“去外面守着”
“喏”
阴丽华凝神望着儿子们平日所玩所用之物一会儿,收回温柔的目光提笔,娟秀中带着两分坚毅的字体迅速落于薄娟之上,一份,阴丽华眯眯眼,藏于刘苍的小衣服里,一份藏于刘阳的玉佩芯里之内,这才是真正谁也想不到的,第三份,“阿矜,入内”
“阿矜,你伺候我也有五载了,先时皇后所奏,陛下恩准,念着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这些还民的军士于国有功,特赐一批宫婢与其成婚,我没有把这个恩典给玉蝶却给了你,你当为何?”
“是贵人对奴婢的大恩,奴婢万死不敢忘”进宫为婢,很可能就是一辈子老死宫中了,她一直老实的帮着阴贵人做事,成了仅次于江梅、玉蝶的心腹,没想到还能有此机缘,她也是感恩的。
“我也不需要你万死以报,你只需想办法把这书信交予我兄长便是”她是得不了好了,但是她要让儿子们知道她的境遇,十年、二十年、一辈子记得给她报仇。
“喏,奴婢定不辱命”
阿矜藏好了薄绢走出大殿,一会儿另一位侍婢进殿,“贵人,阿矜将书信暗中交予一名侍卫了”
阴丽华冷笑,就知道她是刘秀的人才放她出宫的,那份书信上不过是些对着家乡兄长的思念之言,阴丽华令拿出一份给眼前人,“你是兄长留在宫中的人,当知怎样将它安全交予兄长,告诉兄长,不要让阳儿忘了他母亲今日之耻、今日之仇”她的儿子们还
小,刘秀怕是最终会把她囚禁起来,让他们不得于她相见,日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兄长,怕是也一辈子不得再起了,但是,她不会就这般认输的,不论这次算计她的究竟是谁,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为她报仇的,哪怕,是刘秀!
“喏,大小姐,您可千万想开啊,可能还有回旋余地的,两位殿下还要仰仗您的”
阴丽华这才落泪,“没有机会了,郭氏此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还有南阳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挡了他们路的阴家的,是我对不起阴氏祖先和族人了,也对不起阳儿和苍儿,宫中所剩之人,赖你多看顾了,还有阳儿、苍儿,我今日托付于你了”那人哭着拜过,又擦了泪,闪了出去。
她就是败了,从刘秀遇见郭圣通开始起她便是败了。阴丽华咬了手指,一字一句的书写着,脑中回想着幼时阿爹抱着她得意的说“我儿他日必成大器”的情形,想着阿娘每每看着她换上新衣温柔浅笑的情形,想着与弟弟几人跟在兄长身后玩闹的情形,想着那句“娶妻当得阴丽华”一出、阴家门槛被求娶者踏平的情形,想着于刘秀第一次见面一见倾心的情形,想着两个乖巧儿子承欢膝下的情形,一颗泪珠落于绢上,一封血书即成。
世人都只记得“娶妻当得阴丽华”,不记得它前面还有一句“仕宦当做执金吾”,女人就是再美在权力仕途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可笑她阴丽华当日还得意洋洋,被这份虚荣迷了心智!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阴丽华独自坐在内室,梳妆打扮一番,镜中的美人笑的苍然,打开一个小瓷瓶,仰头一口吞下里面的药汁,很快黑血顺着嘴角流下,支撑着身子,躺回床上,抱着两个儿子的衣物,慢慢闭上眼睛。
她说过,她便是死也不会让郭圣通和刘秀好过的,她还是贵人,她服毒留下血书而死,死在皇后刚刚处罚她之后,宫中很快便能传出来皇后不能容人、报复逼死得宠的贵人之事,便是刘秀能让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