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一次再遭遇黑暗,谁还会给他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呢?
谢客钟声响了好久,香客终于散尽,高大的菩提树下,解签的老人站起来,正准备离去,却一眼瞥见了脚下的一支孤零零的竹签——
弯腰拾起,不由地蹙眉。
掷签不理,亵渎神明啊!这是谁做的?
许是习惯,老人看着竹签上的标示,求什么的呢?
每月十五,来这里求的多数是姻缘签……他顺着标示找到了相应的解签语,打开,上面却只有六个字:“离恨天,苏幕遮。”
两首词牌名而已,真是古怪的姻缘。
小王爷在生气。
苍玄与苍董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他出了碧渊寺的门,坐上轿子开始他便一直一声不吭。
虽然在射影楼中他也常常如此沉默,然而在世人的眼中他是没心没肺的风流王爷——美人是他最大的爱好,常常去风月之地流连,朝中重臣的宴会每次请他,他都欢喜地奔赴,席上傲慢不知礼数,连那含情的桃花眼都微微上挑,看不清面前敬酒的人是谁。
他骄傲,他邪肆,他没规没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潇洒不羁。不管多么荒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去管束,清逸王从不过问世事,已经十年不出府邸,三年不出观月楼。而且,楚皇对楚慕的宠爱与任何一位皇子相比都毫不逊色。
任他逍遥。仿佛所有的好运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世人唯有艳羡或者带着妒忌。
手上的伤口好朋显,楚慕坐在轿中盯着自己的手背看着,整齐的牙印呈椭圃形,如果不去想痛不痛,不去管周边暗红的血迹。倒是一个挺好看的图案。
心里闷得厉害,一想起她和楚离在涅槃池边拉拉扯扯,一想起她在对楚离笑,他就恨不得马上去找她,掐死她也好,捏死她也罢,反正不能给她活路!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楚离,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到了清逸王府,楚慕下了轿子,依旧一声不吭,径自朝射影楼走去。门前的守卫一眼就看到他垂下的血淋淋的手背,眼神闪了闪,又而无表情地收回,直视前方。
“不准告诉老王爷。”楚慕擦过守卫的身边,清朗的嗓音带了些低沉。
守卫一听,立马躬身应道:“是。”
楚慕忽地牵起嘴角嘲讽一笑:“告诉他也没关系,有什么可怕的。”
那守卫连连应声:“属下不敢。”
许是因为伤痕在手上,实在明显,到了夜晚的时候,射影楼昏暗的烛光下,陡然多出了一道黑影。
来人五官深邃,一双丹凤眼中目光如闪电般凌厉,头发银白,下巴上留着乌黑的胡须。他负手立在楚慕身前,两人一色一样的玄色衣衫,近乎可以在黑暗中隐没。
卷2 步虚声 第066章 我咬回来
楚离看向她伸过来的手掌,一颗鸡子大小的夜明珠摊开在她莹白的掌心,璀璨夺目,将昏暗的花房凉架照得透亮。
一刹那,居然连阳光都比不上它耀眼。
哦,南海的夜明珠吗?
楚离没有去接,仿佛愣住了一般。
乔叶的手伸着伸着,突然觉得好尴尬,虽然这颗夜明珠她找了很久,可是,楚离是什么人物,堂堂离王殿下,会稀罕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吗?
她咬咬唇,收回手,然而,风一般迅速,楚离的大手伸出,一把握住它,连同她的手一起。
“殿下?”乔叶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要还是不要。
楚离松开了她的手,拿过夜明珠细细瞧了瞧:“值很多银子?”
乔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点点头:“确实不少,那些商客说,南海难得产出这么大的夜明珠。照到哪里,哪里就会透亮。”
楚离的紫瞳难得温柔,勾了勾唇:“心疼了?”
乔叶赧然地低下头去,他在嘲讽她爱财如命,可是在买这颗珠子的时候,她真的连眼皮都没眨,于是她撇撇嘴:“现在心疼了。”
“呵呵,”楚离笑出了声,嗓音低沉愉悦,乔叶第一次见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于是她也满心欢喜的笑了。忍把千金谋一笑,值了。
“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吗?”楚离将夜明珠握在手心里,低头问她。他似乎是搬上隐了。
“殿下,你的衣服……”乔叶示意他自己看看,白衣胜雪如今沾染了好多灰尘泥土,有些狼狈潦倒的感觉。
楚离蹙眉,低头瞧了瞧,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弄得这么脏:“居延湖边的园子该叫什么名字?”出口却
是问句。
乔叶已经习惯他跳来跳去的思维,可是她怎么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呢?这本来就是主人该去思考的问题。
于是她摇头:“这不是园艺师的义务。”
楚离抬腿走出花架,一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我想不出,交给你了。”
乔叶无奈,老板发话了,她敢不听吗?叫什么名字好呢?她跟在他后面,去了居延湖。
与清逸王府朱颜湖的波光粼粼不同,离王府的居延湖平静无波,湖的四周岸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不过是些单调的环湖小道罢了。
也许是楚慕太会享受生活了,单是那精心设计的青梧小筑,种下的花花草草,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闲散与舒适。她记得当初站在青梧小筑的花丛中“选美”,阳光从身侧照过来,和煦、温暖。
想到楚慕,乔叶又不安起来,他就是一个混蛋,专门耍着她玩。不管是威胁逼迫还是像现在这样吊着她,不出现,不打招呼,他分明是想急死她!
“叫什么?”楚离突然出声问道。
乔叶回神,啊了一声,应道:“不如,叫‘天下无忧’吧,既显示了殿下忧国忧民的心思,也能寄托无忧无虑的意思。”
楚离嗤笑:“你倒是会讨巧。‘天下无美’之后索性来个‘天下无忧’,口气永远那么狂妄。”嚣张得不知天高地厚。
“天下,天下,这才有个王府的样子啊!”乔叶不服气地辩道。
“改一个吧,我不喜欢天下。”楚离忽地收了笑,径直沿着普普通通的小路往前走。
天下,天下,这个词害死了多少人,他一点都不喜欢。而且,凡人这样说说也就罢了,‘天下无美’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的府邸出现了“天下”,傅婉莹岂不是要从凤座上跳起来?时机还未成熟,他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她正面对抗。
乔叶跟上去,追着他问:“叫无忧阁?”
“俗。”他否决。
“悠然阁?”
“俗。”
“……”
“俗。”
“……”
如此这般,想了十几个名字,楚离全部否决。这会儿他靠在居延亭里,斜睨着她,心情忽然畅快起来:“你就这么点能耐?”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乔叶尴尬地撇开头:“那……不如叫未名居好了,多省事。”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就叫这个吧。未名胜有名。”他的回答倒是一本正经。
“呃……”乔叶嘴角微抽,这个名字在现代实在太普通太俗套了,眼神略略带了些飘渺,她心底里暗暗鄙视起他了。
“种什么花好?”楚离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语气倒很轻松,像是在闲话家常。
“殿下喜欢什么花?”她习惯性地问道。
楚离一笑,不说话,明明她已经问过一次了。有风从湖面上吹过来,他的乌黑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说不出的潇洒自然,白玉袍莹莹带着光泽,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好像天神一样高贵。
乔叶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答道:“随你喜欢。”
随你喜欢……多年以后,乔叶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我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随着你去喜欢罢了。
这时候,她以为他在说,随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去吧。
于是她点点头,按自己想的去布置了。
又是一个三天过去,楚慕还是没有动静。
乔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喜欢无望的等待,更不喜欢心焦的挣扎。既然不知道楚慕是怎么想的,不如主动去问问吧,弄清楚了她好睡一个安稳觉。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这一天她抽空起了个早,徒步去清逸王府。
还是那个门卫进去禀告,回来说的话却与上次不一样了。他说,小王爷让你进去。
乔叶忐忑地握了握拳头,他肯见她,说明还有挽回的机会。
还是在朱颜湖旁的青梧小筑,楚慕还是依靠在木制的美人靠上,背对着她,眼睛看向湖面。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手里拈着一个白色的菊花,随意而无聊地一片一片撕扯着花瓣,很快,他的玄色衣衫上落了满满的斑驳碎花。
沉默啊,沉默啊,乔叶越等越急,他只顾着“辣手摧花”,存心让她等,是不是?
沉默了很久很久,腿都站得有些酸了,乔叶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小王爷。”她的声音带着三分讨好,三分胆怯,四分试探。
楚慕没有应,还是沉默,就在乔叶不耐烦地想要掉头时,他忽地转头看向她,向来嬉皮笑脸的面皮像是被人撕掉一般,看不出半点玩闹的样子。他的声音很冷:“你来做什么?”
乔叶这才发现,他的脸不笑的时候有点可怕,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是瘦了,因为额骨更加突出,眼窝也越发深陷。然而,她没闲工夫去想他怎么了。
“我……”乔叶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楚慕显得耐性不足。
“我只是想问问,你想怎么样。”乔叶深吸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楚慕听了,忽地睨着她笑了:“这问题问得真好。”
低头摩挲着手掌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他的笑容却无法到达眼底:“真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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