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儿吸了口气,良久敛下眸中的森杀后,轻声道:“这是出自西域的草乌头,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人闻久了特别是在欢爱过后,身心尽舒时,能最大剂量的吸收这种毒气。时间久了,中毒的人会神志昏聩,脉微欲绝,直至死亡。”
双福怔怔的看着那白帕子裹着的东西,半响怔得说不出话。
待反应过来后,却是柳目倒竖,怒声道:“她怎的心肠这般歹毒。”
“你知道是谁?”拖儿转身看了双福。
双福点头,“今天得了王妃的消息,王爷点了人出府,便是红绡姐姐也去了,可是她却进了王妃的屋子,我心下生疑,见她鬼头鬼脑的,一待她走了,我就摸进去搜。最后在床榻下找到这东西。”
拖儿先是怔了怔,但稍倾便明白了双福话里的那个“她”是谁。
眉宇轻蹙,不解的道:“她对王妃生恨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对王爷也能下得这样的重手?”
“我告诉王爷去。”双福拔转身便要走。
“慢着。”拖儿喝止了她,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先别惊动王爷,我们好好招待她一番。”
“师父的意思是?”双福不解的看了拖儿。
拖儿压了声音,轻声的言语一番。
双福听着听着便笑了起来,“好,没了那张脸,我看她还得瑟什么。”
拖儿点了点头,拍了拍双福的肩道:“小心行事,还有多盯着她点,这种东西一般的人得不到,看看她跟谁有来往。”
双福点点头,不再耽搁,仔细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确定四处无人后,这才利落的出门翻身离开。
……
大都城一夕之间,流言四起。
说沂王妃中秋夜落水,被人所救,但却遭遇劫杀。流言纷纷传说,派出杀沂王妃的人便是隆平候府的死士。说是周家的三奶奶因与妾室苏氏争宠,迁怒沂王妃,在打听到沂王妃失踪之后,使了人打听消息,在打听到沂王妃的消息后,便与隆平候合谋派了府里死士击杀沂王妃。
张广嗣听到这消息后,气得够呛,火冒三丈的道:“诬陷,这根本就是诬陷。沂王爷不是抓到了行刺的人嘛,那就把他放出来,当面对质。”
可即便他气得火冒三丈,叫得声砌云宵也阻止不了这股流言。
流言越传越广,张广嗣有多惊惧,张宁馨的日子便有多惶惶。
周家余夫人青红皂白不问,先罚她去跪了祠堂。
张宁馨不肯去,余氏便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直接将她拖得去,在祠堂里关了三天三夜,之后余氏才令人将饿得两眼发花的张宁馨给拖了出来,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去,将昏昏沉沉的张宁馨激得一个凛凛,目光毒蛇一样瞪了余氏。
余氏被她那样的目光一瞪,忍不住便心头晃了晃,一晃之下更是怒火万丈。
“余妈妈,请家法。”
余氏对身合侍候的余妈妈历声道。
请家法!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便是刘氏也被余氏的那一声历喝给怔在了原地。但一怔过后,便是压也不压住的欢心。她毫不掩饰的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张宁馨。
“娘,”同样被请了来的黄氏在这个时候颤瑟瑟的开了口。
黄氏的声音才一响起,余氏的目光便咻的一下瞄向了她,眼里是满满的警告。
莲姨娘在黄氏身后不住的扯了黄氏的袖角,示意她别多管闲事。
然黄氏却是有自己的思量,她原本打的主意便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更何况刘氏与她还有杀子之仇!出现这样一边倒的情形,那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娘,三弟妹饿了不吃不喝三天了,再用家法,怕是……”黄氏的话没有说完,但言语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余氏冷冷一吼,她才不怕张宁馨受不住,最好便是半死不活,周家就当是养一个废人,省得她再给周家带来灭族之祸。
“妻贤夫祸少,我们三郎那般的人才,偏生就是结错了亲,才会落得如今的境地。若是当初娶了苏慕云过府,如何会有今日惶恐不安。”余氏恨恨的瞪了地上的张宁馨,怒声道:“没娘教就是没娘教的东西,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调用死士杀王妃,我周家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这般心肠歹毒,给我周家惹此大祸。”
张宁馨看着余氏捶胸顿足的样子,便是心口饿得火烧火燎痛,她也全然忘记了。原来在余氏的心里,她是比不过苏慕云的!
“怎么不说话了,毒妇。”余氏瞪了张宁馨,“毒妃,你给我听着,子元归来之日,便是你下堂之时。”
“下堂?”张宁馨吃力的抬起头,看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余氏,陡的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她先是低声的笑,续而却是抑制不住的放声长笑。
屋子里的人齐齐的看着眼泪都笑出来的张宁馨,那笑声实在太过惨历,直听得人心里像是被钢针扎过一样难受。
“蠢妇,愚蠢至极的蠢妇。”张宁馨指了余氏,怒声道:“说我调死士杀人,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那声蠢妇直骂得余氏两眼突起,若不是自持身份,早已一步窜到跟前,打得张宁馨分不清东南西北。
屋子里下人眼见得二人剑拔弩张,个个齐齐的屏了声息生怕惹祸上身。
“反了,反了,你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余氏白了脸哆嗦着嘴唇,直着怒目相向的张宁馨,连声道:“来人,来人,给我掌嘴,给我狠狠的打。”
没有人敢上前,先不说她是这个家里最有身份的三奶奶,便说是目前皇上不是还没把隆平候府怎么样吗!再说了,张宁馨说得也在理,谁能证明那些刺杀王妃的凶手是出自隆平候府!必竟只是一个流言啊!
“奶奶,得罪了。”
一声清脆的话语声响起。
周家的人豁然抬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走到张宁馨跟前的苏姨娘,苏夕蓉。便在众人还不曾回过神来,苏夕蓉扬起了高高的手,对着怒目看过来的张宁馨甩了一个脆脆的巴掌。
“你……”苏夕蓉有心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给苏夕蓉还击,可是饿了三天,又这般被折腾了半日,哪里还有力气,人还没站稳,苏夕蓉另一个巴掌便招呼了上来。
“住手。”一道青绿的身影往前一步,握住了苏夕蓉那只高高抬起的手,目光清明的看向余氏,“夫人,妻妾之间是天壑,如同嫡庶之别,若嫡庶不分,便没有规矩。有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之事都有行事的准则。没有行事的准则,只怕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而黄氏也在这一刻,紧走几步上前拉走了苏夕蓉。
张宁馨紧紧的握住身侧金枝的手,没有任何时候使得她像此一刻一般全心的依赖金枝。
“住嘴,你小小一个丫鬟来跟我说规矩,你算是什么东西……”余氏颤了手指了金枝,便要喊人发落。
不想,金枝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清明的看了余氏,“夫人即认为奴婢一个丫鬟不该置噮夫人,那么苏姨娘一个妾室又如何能对身为主母的奶奶动手?”
余氏被金枝问得一愣。
黄氏看着收了手,往人群里退的苏夕蓉,淡淡的勾了唇角。
“金枝,你可以对你们奶奶忠心,苏姨娘便不能听夫人的差遣吗?”刘氏冷笑着看向金枝。
她这是告诉别人,苏夕蓉是按着余氏的吩咐才对张宁馨动手的。刘氏的话一落,便感觉到苏夕蓉感激的看过来的眼神。
刘氏冷冷一笑,便宜顺手人情和痛打落水狗,她两不耽误!
金枝抬头迎了刘氏淡淡的笑了笑,“夫人的吩咐?大奶奶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可曾听说过夫人有罚,持行者是妾室的?恕奴婢孤陋寡闻,想来这宠妾灭妻便是由此而出吧。”
“好一个牙尖嘴利。”余氏冷冷一笑,下一刻却是拿了桌上的茶盏对着金枝便砸了下去,“贱婢,看清楚了,这里是周家,不是你隆平候府,由不得你不知天高厚。”
那茶才是刚沏的茶,滚烫的茶水打在金枝身上,片刻染透了衣衫。
金枝身子一抖,被她掩在身后的张宁馨眼见得今日怕是难以善了,豁然抬头迎了余氏,高声道:“夫人今日是要宁馨的命吗?”
“我可不敢。”眼见得张宁馨喊出那声夫人,余氏心知张宁馨这是发了狠要与周家决断了,也好,她本就是想借着这机会将张宁馨赶出周家,以免受她牵连。冷冷一笑,淡淡的道:“你连无冤无仇的沂王妃都敢使人击杀,我这不被你所喜的老太婆哪敢开罪于你,只怕你一个不小心,便要了我这老太婆的命呢。”
张宁馨闻言,不怒反笑,她怔怔的瞪了余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猛的闭了眼,过往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稍倾,感觉到喉头一痒,“哇”的一声,她呕出一股鲜红。
“三弟妹,”黄氏连忙上前,托了张宁馨摇摇欲坠的身子,抬头看了余氏,哀声道:“娘,快替三弟妹请大夫吧。”
那口鲜红确实也是吓到了余氏,也将她那被血冲得发涨的脑子冷了下来。
“夫人,老爷请夫人去书房说话。”
屋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余氏知晓这是周璁在示意她住手了,于是嫌恶的摆了手道:“下去,都下去,一个个的都不不让人省心。”
话落,由着余妈妈服侍着朝外走去。
张宁馨在黄氏和金枝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弟妹,你这是何苦。”黄氏一边替张宁馨把着脉,一边劝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顺着她点,自己也少吃了许多苦啊。”
“二嫂。”张宁馨看着黄氏光洁的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有心想说几句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吵吵闹闹都是一家人。再说了……”黄氏左右看了看,见无外人,这才腼腆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跟你过日子的是三弟,只要三弟待你好,你何必管别人怎么样呢。”
张宁馨脸上生起一抹苦笑。
她何曾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