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骥没有将话往下说。
然他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对轩辕逸来说都可谓是诛心之语。
他一身杀戮为的是谁?
皇后娘娘看着躺在软舆里语声凄凄的轩辕骥,蓦的想起从前她与皇上对轩辕骥的怀疑与防备,一时间只觉万箭穿心般难受。
“骥儿啊,娘的骥儿啊……”皇后娘娘哭着上前抱住了轩辕骥,一声声的嘶喊起来,“娘可怜的骥儿啊,你这一生戎马,拼死拼活,到头来富贵不曾享到一些,却落得如此下场。你叫娘怎么活啊!”
轩辕骥探手抱住了皇后娘娘,将脸埋在皇后娘娘的怀里,泣声道:“娘,娘,娘你有多久不曾这样抱过孩儿了。”
此情此景,便是坐在上首素来冷血的轩辕逸亦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颤了手指着那些战战兢兢埋头跪伏在地上的御医,一字一句道:“你们给朕听着,若是看不好晋王,朕诛你们九族。”
“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啊!”
御医们再次头如捣蒜般“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一时间,永和殿哭声求饶声,声声震天。
“皇上,”一个胆大点的御医爬了上去,哆了唇颤着声道:“皇上,民间或有奇方能治愈晋王之伤,请皇上广张皇榜,高额悬赏,有道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轩辕逸心内也明白,既是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怕是轩辕骥这两只脚是真的要废了。眼下便只有寄望于民间或有高人有奇方。
当下毫不犹豫的吩咐王安。
“去传旨,便说不拘是谁,只要能治好晋王脚伤,朕伤他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急急忙忙的朝殿外退了下去。
才退到门口,便与得了消息急急赶来的太子轩辕祈撞了个正着。
“奴才该死,殿下恕罪。”
王安一个劲的讨饶。
轩辕祈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挥了挥,不耐的道:“下去吧。”
“谢殿下恩典。”
王安退了开去。
轩辕祈几步进了大殿,朝皇上行了礼后,便急切的走到了正与皇后娘娘抱头痛哭的轩辕骥身侧,暗哑了嗓子道:“二弟,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便成了这副模样。”
轩辕骥自皇后娘娘怀里抬起头,迎了轩辕祈关切的脸,沙哑了嗓子道:“皇兄不必担心,所幸这事是发生在臣弟身上。”
轩辕祈眉头微蹙,一动不动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依在皇后娘娘怀里,迎了轩辕祈的目光不避不让。
二人间的暗潮汹涌如何能避过皇后娘娘。
这当会儿,皇后娘娘亦是心中对轩辕祈有了淡淡的不满之意。都这个时候了,便算是轩辕骥说话失了些分寸,你看在他这般可怜的份上,又保必计较?怎么说,都是两兄弟。
“祈儿,你先下去吧。”皇后娘娘看了轩辕祈。
“母后……”轩辕祈收宇轻蹙看了皇后娘娘,但在看到皇后娘娘眼里隐隐的责怪之色时,叹了口气,轻声道:“好,儿臣这便先回去,让人出去打听看看可有奇方能治愈二弟的伤。”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轩辕祈起身正欲离去。
不想,轩辕逸却在这当口开了口。
“祈儿你随我去御书房。”
“是,父皇。”
轩辕祈停了步子,站在原地恭身等待轩辕逸。
轩辕逸起身,走到轩辕骥身边,俯身凝视着轩辕骥,“骥儿放心,父皇就是将这大朝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能医治你之人。”顿了顿又道:“那个敢加害你的人,父皇也绝不会轻饶。”
“儿臣谢父皇。”
轩辕骥躺在软舆里,对轩辕逸俯身拜谢。
“好好照看骥儿。”
轩辕逸转而叮嘱了皇后几句。
离了永和殿。
轩辕逸健步如飞的去了御书房,轩辕祈不敢停顿紧随其后。
御书房内,轩辕逸屏退左右后,目光便如刀般睨向恭身立在御案之后的轩辕祈身上。
轩辕祈不语,低眉垂眼迎着轩辕逸的责难。只紧紧攥在袖笼里的手心处腻腻的汗湿提醒着他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慌乱,不然……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兜头砸下的物什。
轩辕祈不敢躲,任那物什砸在身上生起隐隐的痛,鼻端亦荡起淡淡的墨香。垂了眸看,才发现皇上顺手砸过来的是御案上的砚台。此刻,那浓浓的墨汁正在他金色的锦袍上流出数条黑色的小沟渠。
“扑通”一声。
轩辕祈跪在地上,“儿臣愚笨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父皇震怒。还请父皇明示!”
“哼!”轩辕逸一声冷哼,冰冷的眸子不带感情的凝了地上的轩辕祈,“你敢发誓骥儿的事与你无关?”
轩辕祈低垂的脸蓦的便抬了起来,清秀白皙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父皇……”轩辕祈颤了唇看向轩辕逸,“儿臣与骥弟乃是一母同胞所出,儿臣如何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轩辕逸看着轩辕祈脸上的委屈之色,那口压在心底的气便松了松。
他犹疑的看了轩辕祈,“当真不是你干的?”
“父皇!”轩辕祈猛的抬手指天,“若是二弟的事与儿臣有半点关系,便叫儿臣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毒誓发下来……轩辕逸眉目间便有了些许的松动,但还是不错眼的盯了轩辕祈,一字一句道:“依你说会是何人所为?”
轩辕祈不敢松懈,他迎着轩辕祈的目光,犹惑的道:“儿臣斗胆,想问父皇二弟是因何事去松江府?”
“有消息称,有人在松江府看见了废帝。”
轩辕祈默了一默,稍倾道:“消息由何而来?”
轩辕逸摇了摇头,“骥儿只是离京都时派人送了口信进来,朕也不曾仔细问过。”
轩辕祈再次默然一番。
眼下,只怕不仅是他,便是皇上也该明白了,这根本就是针对轩辕骥设下的一个局。利用的便是皇上对废帝生死存惑之心,而引了轩辕骥远离京都,再痛下杀手。
只却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出自谁的意思?
轩辕瑞当真还活着?
会不会是轩辕瑞有意透出的消息,目的便是轩辕骥与轩辕祈这之间的任何一人。不任去的是谁,都会有此遭遇!
还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又另有其人呢?
轩辕祈轻声道:“父皇,或许应该问问二弟,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你起来说话吧。”
“是,儿臣谢父皇。”
轩辕祈撩袍站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后背一阵阴阴的凉意,不知何时后心处已是湿了大大的一片。
轩辕逸抿了抿唇,稍倾,轻声道:“数月前,你二弟曾向你母后求娶前安城郡主之女。”
轩辕祈霍然,惊声道:“梁琦?儿臣记得梁琦与六王婶很是要好。”
轩辕逸目光一凝,沉沉的看向轩辕祈。
“太子妃待字闺中时,与梁琦,六王婶还是谢兰亭都是极要好的朋友。”轩辕祈垂了眉眼,轻声道:“当日攻下皇城时,安城郡主与梁志梁大人赴死尽忠尽义,遗孤梁琦颇得六王婶照顾。”
“她现今何处?”
轩辕祈笑了笑,摇头道:“儿臣也好些日子不见了。”
轩辕逸默了一默。
轩辕祈在说过这一番话后,便再次轻垂了眉眼,盯了脚下的青石板。
大殿内陷入一阵悚然的寂静中。
九月中旬的天,虽说已是夏末,但热浪还是一阵一阵的直往殿内扑。然,便是这样的热浪,也驱散不了殿内让人心悸的冷冽。
“也许……”
轩辕逸慢慢的拧了眉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大殿外被残血映得如血的琉璃瓦上,漆黑的眸中不知是那片红映得还是本身就是腥红如血,这一刻,他如浴血而出的地狱恶魔,便是轩辕祈的眼角余光处撩到,也禁不住的生起了惊惧之意。
“也许是他做的。”
轩辕祈自是知晓轩辕逸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但他却仍装不解的讶然道:“父皇说的是……”
轩辕逸霍然回头,凝了轩辕祈,“轩辕澈!”
“这怎么可能!”
轩辕祈惊惶的道:“二弟虽爱胡闹,可他却不曾与六王叔结下过恩怨。再说了,六王叔与父皇乃是一母同胞,如何会对二弟下这般杀手。”
轩辕逸看着轩辕祈瞬间苍白的脸,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真的认为不是你六王叔做的?”
“父皇,”似是被轩辕逸认真的神色震住,又似是怕自己的回答不能如轩辕逸的心。轩辕祈略作沉吟后,方才郑重道:“父皇,儿臣想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吧。”
轩辕逸点了点头。
“查,当然要查。”
轩辕祈正欲附合几句。
轩辕逸已经高声道:“来人,传南、北指挥使觐见。”
立在殿外的小太监连忙跑了出去找人。
……
沂王府。
轩辕澈让奶娘将阿若抱了上来,他便打开了己蛇送的那个盒子,放出了两只墨猴。
一时间屋子里的丫鬟下人齐齐惊呼起来,连连赞道有趣。
奶娘怀里醒过来的阿若,虽不知道这两个在眼前翻来翻去的东西是什么,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是紧紧跟随着眼前的两团小金黄,不时的咧了嘴笑上一笑。
“小郡主可真是聪明伶俐,”奶娘讨好的看了苏慕云,“这才一个月不到,便会笑了。”
苏慕云笑了自奶娘怀里抱过阿若,一只手微托了她的脑袋,任她看着在炕桌上献宝似的墨猴,一边道:“她一天天的长大,自是有着一天天的变化,怎的就跟聪明扯上了。”
“我看着也是聪明的紧。”轩辕澈吩咐丫鬟打了水来,他净了手后,才起身自苏慕云手里抱过了阿若,笑道:“我看旁的人家的孩子,都是吃了便睡,睡了便吃。哪似我们阿若,每每还要玩上一番,才睡呢。”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齐齐忍了笑。
红绡看着眉眼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轩辕澈,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