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孕吐只有几日,这叫彭郁璋松了一口气。萧氏见弄玉那般辛苦,便道:“你如今顾着孩子要紧,至于厨房的事就不要管了……”
弄玉此时一心顾着肚子,自然分不开精力来料理厨房,听了萧氏这般说,倒是求之不得,也不去管她是否趁机削权。
孩子四个月时,弄玉肚子微微隆了起来,但老太妃的身子依然没有好转,宫里皇太后欠安,各命妇皆进宫探望,弄玉随同萧氏进宫一次,而后便是萧氏常常独自进宫,几日后,皇太后竟突然下旨赐婚,将华安公主赐婚与彭郁美。
华安公主乃皇太后嫡女,刚及笄之年,可谓真正的金枝玉叶。圣旨一到王府,整个王府都震动了。
彭王愤怒,指着萧氏鼻子骂道:“愚蠢的妇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萧氏本来很是得意,如今被彭王这一番骂,只觉脸火辣辣的,低声道:“尚公主……也是……皇家给王府的恩典……”
“放屁!”彭王眼里冒出了火,道:“我早先已告诉你,这皇家公主尚不得,你竟敢为了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就背着我与太后订了盟约,将我儿子卖了。”说到这里已是气极了,想也不想的,便将一只茶杯狠狠的砸到地上。
萧氏从未见他发这般大的怒火,竟骇得战战兢兢,颤声说:“王、王爷,我……”
这时屋外的刘妈妈也没了主意,慌乱中见彭郁美走来,便忙上前拉住他,急切的道:“四少爷,王爷为了您的婚事,正发好大的脾气,您赶快进去劝劝吧!”
彭郁美也是为此而来,刚要掀帘进去,却被彭王吼了出来,他虽胆子大,却也被吓得变了脸色,慌忙向刘妈妈道:“你赶快去请了三哥与付夫人过来。”
刘妈妈知道,此时王爷的愤怒,惟有世子爷以及付夫人能够安抚,便急忙忙的去了。
但此时彭郁璋还在宫里,并未回家,惟有付夫人小跑着来了,彭郁美一见她,便如见了救心般,付夫人忙安抚道:“你别急,这事我已听说了,我先试着进去劝劝。”说着,便掀帘子进去,见彭王一张脸气得铁青,两只眼睛阴沉沉的盯着王妃,便忙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竟发这般大的火?”一面劝解,一面扶了彭王坐下,又过来搀萧氏坐下,说道:“再大的事,好好说也就是了,何必要闹得这般地步?”又转向彭王道:“王爷也真是的,纵使再气,也该制怒才是,您一向对人宽宏大量,为何今日竟在家拿王妃撒气?想来王妃也是为了郁美好,情有可原,您发这般大的脾气,叫她脸往哪里搁呀?且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气坏了身子,遭罪的还不是您?”
彭王一向宠爱付夫人,便将这一席话听了进去,心想王妃虽然有些鼠目寸光,但管了那么多年的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想起那张圣旨,却又很生气,但又顾念她到底是个女流之辈,不比男儿,只得罢了罢手,叹道:“罢了,事已至此,生气也无用,只要你以后不要后悔就成……婚事既定,待彭润回来,便着手修理修理王府,迎娶公主吧……”
是夜彭郁璋回来,弄玉从他口里知道了这事,只觉疑惑,便问道:“尚公主也算是件好事,王爷为何不同意,还发那般大的脾气?”
彭郁璋并未回答,只轻轻摸了摸她肚子,说:“这事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不是时机,如今你只要好好生下孩子,外头的事自有我料理。”
弄玉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且彭郁璋既不愿说,她再逼问也是没辙的。
彭郁美本来心有所属,如今竟要尚公主,偏偏这事还是他母亲一手求来的,怒不得,怨不得,对着一干亲朋好友的恭维,心里实在说不出的苦闷,这日恰好遇见外出归来的彭兰,彭兰得知他要尚公主,竟叹了口气,笑道:“人人都巴不得要那金枝玉叶,但侄儿却觉得四叔您可真不幸啊!”
“谁说不是呢?”彭郁美忍不住大倒苦水。
彭兰听了半晌,笑道:“四叔也别闷了,反正都要娶,您何不看开些?那公主或许是个绝色也未可知……都说有酒解千愁,无酒愁更愁,走,请四叔到我院里喝酒去。”
彭郁美与彭兰关系一向很好,便叫道:“没有好酒我可不吃。”
彭兰回头笑道:“侄儿纵使不好,也不会拿劣酒招待您?”
作者有话要说:
☆、秽乱中宫
萧氏至那日后便又称病了,将管家之事交给了蒋氏、刑氏料理。
次日,宫里的太皇太后亦有恙,彭王刚令她进宫侍疾,紧接着便有小黄门出来宣口谕,言病中寂寞,令武成王妃进宫陪伴,萧氏没奈何,只得按品大妆,坐轿来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不过偶感夜风,倒也没什么大碍。
萧氏见她将宫娥遣出,唯留下一二心腹,便知她定是以病为借口诏她进宫告知要事,忙正襟危坐。
“今日哀家招你进宫,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太皇太后道:“至先皇故去,遗留的太子幼小,幸有老臣扶持,方才顺利登基,只皇帝顽劣,以至国出奸臣,哀家日夜忧心,恨不能顷刻铲除,然我三代人,不过孤儿寡母……武成王乃三代老臣,又是先帝灵前托孤的国之栋梁,我们三人便托付给他了。”说完,便含着眼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向萧氏行了个礼。
萧氏虽是个内宅妇人,但毕竟跟随彭王多年,自然能听懂这话里的奸臣是谁,又见太皇太后朝她行礼,只惊慌得伏拜在地,颤声道:“辅佐陛下乃臣子的本分,王、王爷与臣妇当不得太皇太后的礼,臣妇罪该万死。”
太皇太后忙亲自扶起萧氏,说道:“你们若当不起,谁还当得起,且除去身份,哀家亦是彭氏族人,与你们乃血缘亲人。”
萧氏诚惶诚恐的道:“虽是亲戚,但君臣有别,臣妇与王爷当不起。”
太皇太后携她坐到炕上,垂泪道:“本来家丑不可外,但你是哀家的亲人,哀家也不怕告诉你,去年年末,太后来告诉哀家,说先帝的两位嫔妃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哀家先时惊讶,后来就觉奇怪,这皇宫固若金汤,纵使有兵来攻,也须花费些精力,更何况两位如花似玉的娇人儿,哀家左思右想,便召来燕王询问说‘既是你负责皇宫守卫,为何先帝嫔妃无故失踪?’当时燕王请求给予时间彻查,哀家便同意了,没过几天他来告诉哀家,说两位嫔妃不慎掉落太液池淹死了,打捞起来的尸体已经泡得面目全非,叫人难以辨认,只那衣裳却是两位嫔妃之物。虽这事结了,但哀家却不敢相信,这两位嫔妃因各育有女儿,先帝崩后,便住进了慈安宫的偏殿,侍奉太后礼佛,平日无事绝不出殿门,何以会到太液池游玩?直到前几日哀家才知,两位嫔妃竟已被燕王偷龙转凤到了他家,供他恣意取乐,哀家便将他儿子周世勋招来,让他劝解燕王将两位嫔妃送回宫来,哀家可既往不咎,这孩子是哀家看着他长大,不比他父亲,还知个礼义廉耻,当即应诺哀家,次日便将两位嫔妃送了回来,可哪里知道,他那个鲜寡廉耻的父亲竟又在宫中行秽乱,哀家孤儿寡母,奈何他不得,惟有希望朝廷重臣、正义之士肃清污流,整顿朝纲,还我清平盛世。”
燕王如今坐拥宫廷,将皇宫无数珍宝搜刮一空,这在京城也不算秘密,而今萧氏听了这桩皇家丑事,倒也不觉意外,但还是详装惊怒。
太皇太后哀切道:“哀家十五岁进宫,到如今已有六十多年了,无时无刻不想出宫看看,只路虽近,却是层层阻隔……今孤儿寡妇,千古伤心。睹宫宇之繁华,却乃贼寇横行……”
萧氏此时惟有附和感叹,幸而太皇太后不过拉着她说了一番家常,又问起弄玉怀孕之事,接着赏赐了一些安胎之物,临出宫时又亲自送到慈宁宫殿外,十分不舍的道:“要常进宫来看看哀家。”
萧氏忙应诺,坐车回来,便将与太皇太后的对话告知了彭王。
彭王半日不言,只将眉头皱起,萧氏便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王爷,太皇太后若下次诏我进宫问话,我该如何回答?”
彭氏见她战战兢兢,十分不安,想定是为了前几日的那段公案,不由安抚道:“你今日做得很好,若太皇太后下次再问,你也就这般回答,既不拒绝也不承诺的模棱两可。”
萧氏想起今日白发苍苍的太皇太后那般的哀求态度,心头有些难受,便叹道:“今日我进宫,只觉太皇太后老了很多……连说些平常的心里话,还要小心避忌,就连那宫里的摆设还没我们家里好,就连我看了,这心也是不好受。”说着,便垂下泪来。
彭王何尝不知这些,但为了大局,也顾不得她。
萧氏长叹一声,招来弄玉,将太皇太后的赏赐交给了她,说道:“太皇太后让你好生将养,不必进宫谢恩。”
弄玉便遥遥向皇宫方向行了叩拜礼。
因这年事多,团团出嫁的日期一推再推,如今终于将日子定在了月末。
团团卖身进府,婚姻大事自然由她这个主子操办,出阁的嫁妆,周氏第一个要避嫌,圆圆也不方便插手,年初弄玉已拿了三百两银子交给谢登家的打理,临近婚期,便将前段时日让彭郁璋买下的那处宅子送给了周氏。
周氏再三不要,彭郁璋道:“你伺候她多年,这宅子也算全了她的一份心意。”周氏听了这话,也只得收下。
虽团团不过一个丫头,但周氏是弄玉的奶妈,得知二人将成婆媳,王府里的人都提前送了礼来。及到出嫁之日,团团满脸的泪水拜别弄玉上轿。
团团一走,弄玉只觉冷清了不少,且怀孕之人,心情时好时坏,比平常脆弱,所以发脾气是常有的事,彭郁璋有所察觉,一有空便尽量回家陪伴。
他本来朋友多,其中不乏朝廷官员,以及白身的名士名僧,更甚有江湖中人柳江、戏子卫若兰等人,且彭王也十分好客,所以王府京城有宾客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