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便道:“她们说姐姐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块玉坠罢了,缘何搞得院子里人心惶惶,说什么被人拿了,谁知是不是故意陷害人呢,其他几位姑娘在院子里这么多年,又有谁不见过东西?偏她不过回来半个月,一下被人偷了玉坠,一下又是什么燕窝送迟了,害得丁娘子被老太太一顿好打,长此以往,莫不是要把府里搅得鸡飞狗跳才甘心?”
弄玉听了,嘴角微翘,嗤的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她们说就让她们说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姐姐此言差矣!”润玉忧心忡忡的说:“姐姐难道不知‘三人成虎’、‘曾参杀人’吗?若是任由她们再这般混说,早晚会把你的名声给毁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弄玉此时方到听出了一些味道,顺着她话道:“依妹妹所见,我该如何?莫不如告诉老祖宗去,治她们个妄言之罪?”
润玉忙摇头说:“此不妥,姐姐该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还不如疏。我以为姐姐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一来可显姐姐的宽宏,二来也不得罪人,姐姐也看见了,这院里奴才太多,保不定就有人怀恨在心,暗中对你下个绊子,我们不过两只眼睛,哪里防得住?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姐姐以为如何?”
弄玉听了这一席话,若还不清楚她来的目的,便说道:“四妹为我着想,我感激得很,但让主子对奴才们妥协退让,莫说没这道理,就算退了一步,接着就会退第二步了。你也知有些个奴才最是刁钻可恶,纵容一次,她就变本加厉,现在偷玉,以后岂不成偷人了?所以现在不给她个教训,她不吃点亏,就永远学不好!”
润玉脸色大变,待要再说,弄玉忙制止道:“四妹不必再说,我本意也是息事宁人,但如今这事已被捅到老太太那里,我也奈何不得。不过事情本怨我粗心引起,只要那人偷偷把玉还回来,我便求老太太既往不咎就是了,如此一来这事就算解决了。但若她不交出来,我想依着老祖宗的脾气,怕是讨不了好去了。”
润玉一时五味成杂,说不清心头的感受,弄玉拉着她手笑道:“明日让我做东,四妹和陈姨娘一起过来吃饭如何?我如今回来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没请妹妹吃过一顿饭呢。”润玉只得顺着答应,说了一会,见她有些懒洋洋起来,便起身告辞。
第二日,林祥与小叔林平进府请安,周氏引着拜见了老太太。林平先行离去,周氏安顿好林祥,进来见弄玉,弄玉忙向团团递了个眼色,团团忙出屋守在门口。
“嬷嬷,林祥大哥可有见到三奶奶屋里的得儿舍儿两个丫头?”弄玉拉住她问。
周氏低声道:“我们去见那人时,刚好遇见三奶奶带了两个丫头过来,我便找话与她们说了一会儿,我家小子就记住了,回来时我让他说几句,真奇了,那声音真是一模一样!”
弄玉听了,又说道:“嬷嬷带林大哥去院子里逛逛,少时我会请陈姨娘和四妹过来吃饭。”周氏心神领会,应着出去了。
临近午时,圆圆来请陈姨娘,陈姨娘因怕见弄玉,本想装病,却被润玉斥责一通,说她不去,便是做贼心虚。陈姨娘只得让她与圆圆先行一步,换了身衣服出门。
走到院子里,忽听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忙顿住脚步,屏声敛气细听。只听一人说道:“我瞧着奶奶倒是忘记了先前的诺言,那贱人既已流产,为何迟迟不把我的事与太太禀明,瞧我如今丫头不是丫头,姨娘不是姨娘的,成个什么样子?”
陈姨娘听了,既惊又疑,只觉这声音又颇为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又听另一人道:“你何必心急?是你的便是你的,跑也跑不掉,我们伺候奶奶多年,她可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她既许了你,自然不会糊弄你,你暂且安守本分些,待风头过了,奶奶自会禀明太太,抬你做姨娘。”
一人道:“这却要等到何时?你可别忘记了那贱人是太太的亲侄女,虽说打小抱养给了王家,到底也是太太的血脉亲人,那日我被太太责打你也看见了,她若得知那事,可有我的好果子吃?”
另一人忙斥道:“你不说我不说,奶奶又不说,谁会知道?”
听到这里,陈姨娘顿时恍然大悟,这说的不是三奶奶屋里的舍儿和王姨娘还是哪个呢?又听一人说道:“也罢,我且再等一段日子!”
半晌再无人言语,陈姨娘唯恐被人发现,忙蹑手蹑脚的绕路去了弄萧楼。
陈姨娘茶饭无味,吃了饭便匆匆告辞回来,朝王姨娘院里来,恰时一路无人遇见,只有个小丫头在廊上逗鸟,见到她来,忙进去报与王姨娘。
王姨娘不知其所谓何来,但登门即是客,忙整衣相迎。
厮见后,陈姨娘觑屋里之摆设,家具瓷器无不是精美奢华,丝毫不逊于三奶奶的屋子,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暗想:同是姨娘,为何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王姨娘见她眼睛乱瞟,暗自不悦,张口便说道:“姨娘从不曾来我这里,怎今日有空过来?”
陈姨娘忙陪笑道:“我也是今日有空便想着过来瞧瞧你,本该早来的,只怕你心情不好,打扰了你。”说到这里,竟拉过她的手大哭道:“今日看见你这样子,我就心痛得很,不过几天不见,你怎地这么瘦,可是那些丫头没尽责,你赶快告诉我,我告诉太太,让她替你打发了这些丫头?”
王姨娘冷着脸不吭声。
陈姨娘又道:“你别拿自个儿身体不当回事,我是过来人,比你清楚得很,女人小产可是重于大产,坐月子那是一点都疏忽不得的!偏偏现在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懒得要命,主子稍微不注意,她便溜出去玩了,如今你可得注意了,莫吃生冷的东西,若有不适也千万别忍着,当心小病成大病!”
王姨娘见她诚心实意的说教,脸色减缓。
“说来你这次流产,也怪自己太大意了些,明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去那么高的地方作甚?”陈姨娘假意叹道。
王姨娘听了,咬牙切齿道:“都怪舍儿那贱人,若不是她,我会与孩儿阴阳相隔?这血仇我若不报,王字就倒着写。”
这番报仇之话无疑正中陈姨娘下怀,因故意叹道:“就怕有人在一旁看热闹呢。”
“姨娘这话什么意思?”王姨娘愣了愣。
陈姨娘面有得色,故意打量起屋里的玉器字画来,王姨娘暗恨,唤了个小丫头取下一副字画与她,反正这些东西如今在自己眼里,全是废纸,若能换些秘密倒也值了。
陈姨娘收了,便装模作样的客气几句,接着把方才假山偷听到的话儿一五一十告诉了王姨娘。王姨娘牙齿咬得咯咯响。陈姨娘忙辞了出来。
次日,圆圆跑进来说道:“姑娘,玉坠找回来了。”
弄玉忙拿过来,见果然是自己那块,便问道:“这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
圆圆笑道:“那贼想是心虚,便把玉丢到了院子里,我出门就看见了。”
弄玉想了想,压着嗓子对周氏三人道:“这一二天内,府里必会出大事,从今儿个开始,你们给我盯紧了王姨娘,特别是她屋里的丫头,看她们要干些什么。”说完,又细细交代几句,便出门朝老太太处来。
此时老太太正和李夫人淑珍等说笑解闷,弄玉拜见过三人,便把找回玉坠的事讲了,又请求老太太揭过此事不提。
“你们往日里常说我偏心,如今却瞧瞧,你们哪个有玉儿这般懂事?所以也莫怪我偏疼她些!”老太太直叹气。
次日一早,团团圆圆去了院里,只有周氏陪着弄玉,忽听院子里响起说话声:“好妹妹,你可在麽?”
这大咧咧的声音不是来福家的还是谁?弄玉猜测她过来定是有事与嬷嬷说,自己在这里她定会拘束,于是走到里间避了。
来福家的笑嘻嘻走进来,周氏忙含笑。
“周妹妹可知三太太为三姑娘选了一个了不得的夫婿?”来福家的坐着问道。
周氏点头道:“这事我已听到了一些风声,好像说的是兵部郎中苏大人家的嫡子。”
“可不就是他?”来福家的笑道:“这人的家世很好,姑娘嫁过去倒也不错。”
周氏心里不悦,淡笑道:“我们太太去世前曾交代过一句话,说姐儿论亲时,不看门第,只看人品,若人品不好,就是王孙公子也不行。”
“先太太竟这般说!”来福家的笑叹:“真不知说什么好?三姑娘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配的,别说是三姑娘,单说我们府里的其他姐儿,哪个不是千般养万般养的,如今长齐整了,何必白白便宜了贫家小子呢!”
周氏不以为然,说道:“既托生在这样富贵人家,见多了奇珍,便也不觉得珍贵,只有那人品却是万金难买的。”
“妹妹说的在理,可笑我俗了!”来福家的顿了顿,说道:“说来这苏公子人品倒不错,只有些寻花问柳的毛病罢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哪个男人不贪色,更别说苏公子这等天子骄子了?只想必妹妹不知,去年这苏家公子向大学士方鸿儒方大人提亲呢,这方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女呢,只是被方大人以‘出生低微,不敢高攀’之由拒绝了。”
周氏听了皱眉道:“这心有所属的男子最是要不得的。”
“此话怎讲?”
周氏说道:“这苏公子能娶了那小姐倒还好,娶不了,便忘不了。大凡世间男子,莫不有些贱性,得不到的总以为是最好的,在身边的总是能轻易相抛的,所以我才说这样的男子不要也罢!”
来福家的听了,大笑着拍手叫好。周氏又道:“这公子之母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来福家的笑道:“这个我就太清楚了,因我家太太与那苏夫人颇有些交往,哪个不知她十分喜欢性格温顺,娴熟端庄的姑娘呢?说来她可是彭氏族人,你们太太便打算着让五姑娘与那世子成亲呢!”说到这里,低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