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忙跑进来抱住她:“玉儿,娘累了,让她好好睡觉。”
“我不!”弄玉使劲捶打他:“你这个骗子,赶快放我下来!我咬死你!”说完不停的撕咬踢打,简直蛮狠至极。
谢逸难过得要命,却也只得耐心的哄着。
那边老太太得知三儿媳妇撒手西归,不由悲痛过度,病倒在床。
而这里弄玉一会儿哭,一会儿睡,睡醒后便哭闹着要娘,谢逸忙里忙外,哪里照顾得过来?
当晚弄玉便受了凉,第二日就卧床不起,发起了高烧,嘴里满是胡言乱语,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又叫祖母。老太太万分担忧,便强撑病体,亲自照料。
一时府里人仰马翻,个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但小弄玉还是一度停止了呼吸,正当大家以为她也随颜夫人去了时,她竟又悠悠转醒,此后虽能面对母亲去世的事实,却沉寂得让人心疼。拖着小身子,每日跪在灵堂,谁劝都不挪动半步。谢逸无法,只得强制的抱回了老太太屋里。
至谢逸发讣告后的十天,舅老爷颜栗赶到了京城,下葬后方对谢逸说:“老母闻女逝世,悲恸不已,又因年龄已大,支持不住,竟病倒在床,临来时,千般嘱咐万般交代,让我务必把外孙女带至杭州,以慰她思念之心。”
谢逸答应,却要百日后亲送弄玉下杭州,颜栗应允,第二日方启程回乡。
百日过去,颜老太太派了四五个人亲上侯府接人,老太太却万分舍不得,拉住弄玉不放人。
李夫人只得劝道:“三弟正值壮年,必会续室,玉儿又年小,您又眼神不便,不能时时看顾,若一旦出事,又该如何?今若玉儿去了她外祖母家,必是心肝宝贝般护着,母亲为何不放呢?反正不过一两年就回而已。”
老太太方恋恋不舍的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往写的不太满意,便修了下~~
☆、回家
这一年一月,天气寒冷。
大运河上正有一艘宝船向京城方向而去。
船体气势恢宏,楼有三重,载客甚多,顶楼便是专为富贵人家而设的豪华头等舱。
因天气好,吃水深,商船并不十分颠簸;速度又快,所以不少大户人家都十分喜欢。
弄玉坐在船舱看书。
说来她在外祖母家一呆就是五个年头,如今已十四岁,及笄在即,父亲派了管事来接,于是与外祖母洒泪拜别,随了奶娘等人回京。
因坐的官船,舅舅担心她的安全,硬是派了十来个小厮和稳妥婆子随行。
船从杭州出发,沿大运河北上至镇江,再转经长江到京城。
弄玉历来晕船,一上来就吃不消,整日昏沉无力,休息了两日才好些。
因着实无聊,只得在舱里呆着看书,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须臾一人端着茶盘走进来笑道:“三姑娘在看书呢。”
弄玉抬头见是侯府大管家—丁大的娘子,人称丁大家的,亦是父亲的继室袁夫人曾经的婢女,后面还跟着袁夫人的大丫头春风,忙放下书笑着招呼两人坐下。
袁夫人是父亲的姨娘,两年前父亲来信,待征求了舅舅等人的同意,方扶正为继室。
听外祖母说,她出身一般,却有几分姿色,父亲当年又生性风流,一见袁夫人便纳为姨娘,先后违例生下了庶长女凤玉和庶长子谢讳。
后来父亲伴驾先帝下江南游玩,偶遇母亲,因母亲被誉江南第一美人,两人顿时惊若天人,遂展开追求。
但母亲对父亲情有独钟,先帝退出,两人便成就了姻缘,从此冷落了袁夫人。袁夫人从此倒也安分守己的,是以赢得了老太太与母亲的尊重。
直到七年前,庶长女凤玉嫁进高门,因生母位卑,父亲迫于压力抬了袁夫人做平妻,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才把她抚了正。
外祖母说,小妾扶正,到底矮一截,待她回家,那人绝不敢薄待,这也是父亲的考量。
“姑娘趁热把药喝了。”
弄玉忙接过来喝了,接过春风手里的茶水漱了口。
船上的大夫是颜府聘来专照顾弄玉的,但丁大家的却有些看不顺眼,觉得颜府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说到这三姑娘,丁大家的差不多五年未见,甫一见面,便有些挪不开眼,虽小小年纪,却端地标致好看,特别是双眼睛,竟偶尔透出一股冷峭的妩媚来,真真动人心魄。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并无经历世情,怎地动静间却有股风流之态?
但这话只能闷在心里,不大好说出来,因不见她的贴身丫头,是以笑问:“姑娘的两个丫头去哪里了?”
弄玉当年来杭州时本有两个丫鬟随侍,但后来一死一嫁,外祖母便亲自买了两个丫头进府伺候她,取名团团圆圆,意取家人平安团圆,一生和顺。
初时,两人既羞又怕,只几个月后才渐渐活泼起来。
团团眉清目秀,憨厚直率,圆圆娇小妩媚,刁钻狡黠,却都尽心尽力的伏侍她。
她也不是旧社会的小姐,万事需要丫鬟奴仆伺候,所以平日里只让做些轻巧的活计,日子久了,见两人并无娇纵之气,手脚也干净,便也投桃李报,对她们越发与别个不同。几年下来,三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说不是心心相映,到底也是事事相交了。
弄玉笑道:“团团去了周妈妈屋里照顾,圆圆被我撵出去了,我爱静,嫌她叽叽喳喳,太闹了。”
丁大家的因笑道:“俩丫头性子犟,姑娘为何不留她们在杭州,我们府里又不缺伺候的人?”
弄玉目光微动,笑道:“其实我本不欲带她们上京,只因外祖母说‘这两人都是专门买来伺候你的,你要回家,自也该带了她们回去才是,留下来是作何道理?’我哪里还敢推迟?再说,她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彼此也知根知底,即使回了家,也不用麻烦祖母另安排丫头。”
丁大家的笑了笑,道:“姑娘不知,如今老太太是不管家的,早前就命了太太理事……”
“太太是个老实人,平时就念叨着姑娘在杭州好不好,前几年还提醒老爷让他接您回来。”丁大家的接着道:“我来之前,太太还说‘三姑娘几年未归,路途必定心里忐忑,你等务必细心伺候,半点不得马虎!’,生怕我们不尽心。”
弄玉虽不知这继母是否真能把前妻的儿女视如己出,但按人之常情推论,她心里必定是泛着疙瘩的,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这次回府还是要防范着些才是。
两人陪着说了一番闲话,才起身离去。
弄玉重新捡起书看。
不久,一阵帘动,一个十来岁年纪,杏腮桃眼,穿着红绫袄,嫩绿背心的娇艳小丫头走进来笑道:“我听说那两人过来了,她们进来干什么?”
弄玉见是丫头圆圆,便说两人端药过来,圆圆听了皱眉道:“平白无故的装什么好心,您的药自有我去端,她们操哪门子的心?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干坏事呢?再说了,离吃药还有一个时辰呢,慌什么慌?”
弄玉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想来人家也是好心。”
“她们能有什么好心?”圆圆冷笑道:“走时老太太可是千般叮嘱,您绝不能喝陌生人给的东西,若她们在里面做些手脚,那该如何?说了几次‘防人之心不可无’,您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我不过出去一会儿,她们就见缝插针了,可见不是个好货,您也不等我回来再吃,若真有个什么事,嬷嬷还不得把我皮扒了?”
弄玉生怕她再唠叨,忙放下书笑赔了个不是,笑问道:“刚才去哪里玩了?”
圆圆回:“我过去看嬷嬷了。”
弄玉忙问道:“她身子可有好些?”
圆圆道:“嬷嬷身子虚弱,如今到了船上自然有些受不住,大夫说不是什么大的病,如今歇息了两日,已是大好了,她让我转告你千万保重身体,莫要出舱吹海风。”
弄玉听她如此说,才放下了大半的心。
圆圆利落的煮了一壶茶来,弄玉吃了一杯,久坐无趣,便想要出门,就在开门的当口,竟然看见春风弯着腰,贴在门外,看见她,霎时就红了脸。
圆圆立马冷下脸来。弄玉含笑问道:“春风姐姐既走到了这里,怎不进来,却站在门口吹冷风?”
春风讪笑道:“我无聊得很,便到处走走,刚好听见姑娘们在说话,便不敢进来相扰,正打算回去呢。”说毕,告辞走了。
“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圆圆怒道:“偷偷摸摸的。”
”我们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弄玉并不在意。
远眺大海,黑漆漆的,除了船上微弱的路灯,只余船的呜呜声和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风吹过来,让人又冷又寂寞。
圆圆看着弄玉,忽然想起嬷嬷的话,听说四年前姑娘差点因高烧死亡,好不容易醒来,却性子沉静了许多,竟连许多生活常识都忘记了,让人忧虑得很,幸好比从前懂事了,想来幼年丧母,以至情绪大变。
因担心她受凉,忙说道:“姑娘,夜里风大,回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氏
寒风与冰浪日夜不分的拍打着宝船,弄玉纵使身在舱内,也禁不住感到一阵寒意,于是叫来圆圆同睡,两人说笑一回方渐渐睡去。
次日,弄玉过来探望周氏,刚进门便与个小丫头撞到了一起,一旁的圆圆立马扶住她,一面啐道:“哪个小丫头,怎么如此冒失?”
却听那小丫头嘻嘻的笑着赔不是,圆圆笑骂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在捣鬼!”
弄玉站稳方看去,见是团团,说笑一句进屋,见周氏披着棉袄坐在床上,白白胖胖的脸十分精神爽快,想来无大碍了。
于是坐到床沿,陪着周氏闲聊。
说起来周氏虽是弄玉的奶娘,但本不是谢府或颜府的奴才,乃京城人氏,及笄后由媒人说亲,嫁给了离她家不远的林家小儿子。
那林家上有一个老太爷,下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