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要叫醒弄玉,李夫人忙阻道:“且让她睡,发发汗才能好。”说着,便和周氏到了外面炕上坐下。
丫头奉上茶,李夫人呷了一口,便问起弄玉病因来,周氏据实说了。李夫人叹道:“玉儿这孩子有些粗枝大叶,平时还要累你们多多伺候些。”
周氏忙道:“二太太说哪里话,照顾姑娘本是我们的本分,何须吩咐?”
正说间,吴夫人和淑珍,以及马姨娘韫玉母女进来,吴夫人说道:“方才我们去给老太太请安,才知三姑娘生病了,便过来瞧瞧。如今可好些?”
李夫人说道:“如今吃药睡了。”
吴夫人听了,便问周氏:“听说你们姑娘落水,是冲哥儿救了起来?”
“可不是?”周氏点头,便把那日的事详细说了。
淑珍听了,说道:“这些个奴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说来也怪三婶性子软了些,纵容奴才成这般狂性,连主子落水,竟不去救?要我说,这些奴才留着没用,不如撵了出去!”
吴夫人啐道:“你三婶做事自有道理,何须你小辈混说?”
淑珍笑道:“亏得太太提醒,儿媳差点又犯错!”接着问李夫人道:“怎未瞧见我们三姑娘的救命恩人?”
李夫人点她额头,笑骂道:“又来打趣?他既是哥哥,自当有看护妹妹之责。我不治他个看护不力之罪就不错了,还谈救命恩人?瞎扯!”
淑珍笑扯几句,又打趣道:“说来后日便是林大人的寿辰,届时城里各府千金云集,婶子该带他去挑个媳妇才是。”
李夫人歪着身子,笑道:“不急,慢慢看吧!你这四弟主意大,总得要为他挑一个合意的才行。”
淑珍笑道:“这倒是,凭着冲弟这人才,也不知哪家小姐才能匹配得上?依我看讨个天家郡主回来那才好呢!”
“休要胡说!”李夫人笑着啐了她一口,说道:“让人听见,还要不要脸了?”
……
几人吃了一阵茶,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离去,周氏送至门外,复回来,略微坐了一会儿,便有老太太打发丫头送了药丸过来,说是用温水服用。
弄玉醒来,不过喝了一杯水,两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又使迎春送了清粥过来,弄玉勉强吃了半碗,又躺了半晌,又有陈姨娘润玉母女,以及提芳过来探望。到了晚上,谢逸过来陪着说了会子话,才起身离去。
一宿无话,第二日,弄玉刚醒,便见一身轻裘宝带的谢冲走了进来,于是赶紧披衣坐起,谢冲亲自拿了枕头与弄玉垫在背后,才把披风解了下来,递给团团,坐到床沿笑问道:“今儿可好些了?”
弄玉拢了拢碎发,回道:“好多了,四哥莫要担心。”
谢冲见她两颊粉红,钗鬓松散,神情慵懒,真个病西施,情不自禁的意动,伸手揪了揪她的鼻子,触手间的柔嫩销魂蚀骨。
弄玉最是讨厌人家揪鼻子,于是一把打掉他的手,怒瞪他。谢冲越发恣意,趁着她不注意,又刮了一刮她的鼻子。
“谢冲!”弄玉皱眉,直接叫他名字。
谢冲喜欢看她生气,轻笑道:“三妹叫我何事?”
弄玉瞪他两眼,团团端茶上来,谢冲呷了两口,便把茶杯擎在手里,微笑着看她。弄玉略微不自在,把头偏了偏,谢冲见她两颊飞红,越发妩媚,便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摸她额头,故意笑道:“脸怎地如此红,可是发烧了么?”
弄玉心里有病,一听这话立马变了味,暗骂道:你才发骚,你全家都发骚!谢冲本再要撩拨几句,只见周氏进来说:“冲哥儿可别闹你妹妹,她如今可生着病呢!”
谢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道:“是我的不是。”
周氏笑道:“哥儿今日既过来,便留下来用午饭。”说完出屋张罗饭菜。
弄玉闻不得油烟味儿,周氏便在她床边摆了一张炕桌,端些清粥淡菜。
谢冲出外用饭,不过略微吃了几样,周氏把酒温好,亲自替谢冲斟上。谢冲接过酒来呷了,便筛了一杯酒递给周氏。
两人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完,谢冲陪着弄玉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睡去,才悄声出来,嘱咐团团道:“让你主子再睡一会儿就唤她起来,否则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团团点头,忙捧过披风来,谢冲接过,随之一抖,自个儿穿上了,一径回听风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府寿宴
却说谢冲回来时,紫竹见他吃了酒,又有些醉醺醺的,遂扶他回屋歇息。不过一个时辰,便听书童烟墨在门外说道:“四爷,蒋将军家有请。”
谢冲支着脑袋,侧躺床上闭目养神,听了这话,懒洋洋的令人备马,起身从架上拉下衣服穿上,出来见烟墨,从西门上马,一径到了蒋涵家门口,早有小厮上来恭迎进去。只见周世子周林勋、夏兰舟等人早已久候,还有同庆楼的卫若兰,谢冲与他是两两相厌,见之视若无睹,只与其他诸人打过招呼,便坐着吃茶。
蒋涵擎茶说道:“今早边关急报,说大楚突袭,振威大将军杨不凡率军抵抗,奈何大楚此番来势汹汹,集结兵力十万入侵,我方屡战屡败。杨将军势穷力尽,已于五日前战亡。现在楚军屯兵关外,声言一月便会拿下全省,我与父亲今日已请战,陛下清点我父为元帅,领五万兵力前去救援,我乃先锋,阳、彭两位辅政皆附议,钦天监已择后日出征,如此怕是一两年不能与诸兄见面,今日权且酒水一杯,与众位告别。”说毕令人摆上酒来,依次斟满。
在座诸人听闻此事,倒也不怎么担心,只因几年来大楚每每偷袭,皆被朝廷所败,此次不过强盗多了些,而今蒋大将军一至,必定打得对方落花流水不可。
时人都信,只要蒋府、彭府皆在,就算百万雄狮突袭,也不惧之。因而夏兰舟手捧酒杯,起身笑说:“蒋将军一出,谁敢与之争锋?待得胜归朝,我等整衣相迎。”
蒋涵忙起身敬谢。谢冲擎杯向他说道:“别的话没有,只早去早回。”蒋涵也不消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周林勋、卫若兰依次敬了酒。
“京城若没了蒋兄,乐趣便失了大半,好没得意思!该死的楚贼子!”周林勋咬牙切齿,那英俊的脸上此时看去颇有些扭曲。
夏兰舟戏谑道:“既该死,世子便跟着蒋将军杀几个回来才解恨。”
周林勋尴尬笑道:“让我吟诗作画倒勉强装个胖子,但若上了战场,刀剑无眼,我必是尸骨无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愚蠢至极?”说着,指着谢冲笑道:“把这小子拉去战场,都说虎父无犬子,忠勇大将军的嫡子,岂是个孬种?”
卫若兰等都笑道:“有理!有理!”
蒋涵暗里却叹道,自己父亲说谢冲文武兼备,假以时日,必定一飞冲天,胜过其父,但奈何李夫人有心阻挠,且朝廷也体恤他乃忠勇大将军的唯一血脉,是故不招其入伍。但自己知道谢冲的性子,最是想继承先父的遗志,又不敢忤逆母亲,因而暗里习武学兵法,比之自己胜出几倍不止,若将来不出征,实在可惜。
谢冲饮下酒,招手让唱曲小厮送上琵琶,弹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三十功名尘与土……莫等闲,白了少年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周林勋拿过桌上酒杯一一摆好,用筷子敲击附唱,夏兰舟干脆拔剑而舞。一曲唱毕,谢冲竟一把摔裂了琵琶。本是嚣张至极的人,如今凭空多了一股戾气,竟是夺人眼球,无人敢触之锋芒。半晌,向蒋涵说道:“给我一坛子酒!”
蒋涵只得令人送上酒来,周林勋忙起身夺过酒放到脚边,说道:“这般狂饮,易醉又无滋味,还是大家一起喝才好。”
少刻,谢冲踉跄出席,夏兰舟尾随出来。二人站在廊檐下,谢冲未及他开言,自顾说道:“四妹快定亲了,夫家是我如今这三婶的亲侄儿袁禄。”
夏兰舟愕然,谢冲睨他一眼,说道:“后日乃林大人的寿诞,你可前往与佳人相会。”夏兰舟拱手相谢。
两人前后归坐席间,闹了一下午,至晚才散。谢冲回至园中,换了衣服,正要叫人奉茶,只见一人端茶进来,说道:“四爷吃茶。”
谢冲接过茶来,看她一眼,见是那从母亲处要来的柔琴,皱眉问道:“你怎在此?紫竹青竹那丫头呢?”
柔琴忙回道:“两位妹妹不在,想是去了太太处,四爷那会儿回来,可巧我在后院里,害怕四爷口渴了,便自作主张的沏了茶进来,还请四爷勿怪。”
谢冲一面吃茶,一面打量她几眼,见她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细挑身材,鹅蛋脸,十分素净,这会儿看来竟不像弄玉,只那双眼睛倒似了个五成。便随意问道:“你在太太处都做些什么活计?”
柔琴笑道:“若太太吩咐,什么都做。”
谢冲垂眸淡笑:“倒是个伶俐人儿,怪不得让太太刮目相看。”说完,睨她一眼,缓慢道:“可我这里只要安分就行,太过聪明之人反倒派不上用场。”柔琴当场涨红了脸,万分难为情。谢冲把茶杯递与她,转身走进内室。
柔琴正要退出,只见紫竹、青竹嘻嘻哈哈的说笑进来,见了柔琴,立马脸色变得难看,偏谢冲出来令她们预备洗浴之事,只得暂时把这事抛却一边,出门张罗。刚一忙完,便过这里来找柔琴,问她方才在屋里做什么。柔琴便把对谢冲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二人哪里信,紫竹劈头啐道:“我不是与你说了,若无四爷召唤,不可轻易进去,你怎阳奉阴违?”
青竹冷笑着说道:“别以为是太太屋里出来的人,就可高人一等,在四爷屋里,大家都是丫头,谁又是姑娘不成?”
紫竹嘲讽道:“想挣个姑娘,也看她有无这个本事,就是有这个本事,也得看有没有这命,有这命也还看我们爷喜欢不喜欢呢?这会儿赶上去献殷勤,还早了些呢!”
“哪里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