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也没啥,都怪你爹太糊涂了。前些日子娘听说沙岭嘴汪姐家老母猪过了几只小猪仔,便想着去捉一只回来养着。哪晓得娘前脚刚走,后脚家里就来了个剃头的。你爹跟他聊得兴起,抵不过那人的两句嗟掇,硬给星星剃了个光头,气得娘我哟~~”
“咳咳~~娃她娘,你看娃头剃都剃了,你还说这些干啥子。”老人有点不耐烦地磕了磕烟锅子,马脸慢慢拉长。
就剃个头,至于早也念,晚也念的嘛!这几天家里的这个女人为了这事可没少念叨他!
“是啊!娘,既然头都剃了,就算了。星星还小,这点长的头发要不了些时候就全长回来了。而且这头发就是要多剪剪才长得快嘞!大热天的,剃个光头也凉快,洗起来也方便,更不会生啥痱子馁!”
甄肥肥见老人脸上不太好看,连忙改变初衷,做起和事佬来。
闺女回来,老妇人高兴都来不及。见闺女这么说,忙拍着她的手说好,老人这才松了口气,脸皮子渐渐松下来。
“嗯,爹,明儿你有空不?”甄肥肥望了望桌上的银子,忽然问道。
“有空不啊?这个······好像没嘛事,就是你二叔先前跟我说让我明着去帮他扭两个蚕笼子。你也晓得你二叔那人,做也是做得可怜的。又是田又是地,忙得没一会儿歇的。这不,后着蚕都要上得架了,才抽着点空来扭笼子,让我去帮他会儿衬…···”
哎!人要是上了年纪,话总是不免要多些的。
“这样啊……”
“闺女,你有么事就跟爹说,爹看看能不能帮你打打主意——”
“爹,你看这样可照?明着你从二叔那回来,要是时候还早,就把这些钱送到上家唐钱庄去。”把钱送到钱庄,并不是说家里放钱不放心,而是为了以后自己做生意钱不足的时候,向钱庄里借钱好借点。
“哎哟~~闺女,你看这么多钱,要是一个不留神被人顺走了……”老人忐忑的瞅了瞅桌上的一袋银子,几次狠了狠心,仍不敢打定主意。
不过闺女放心把这么多钱交到他手里,还是让他感到很安慰。
“爹,没事!光天化日的,哪有那么多的小贼啊?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阿旺跟着去,有他照应着,你总该放心了吧?”听到甄肥肥提到他,阿旺忙点了点头。
说道阿旺,老人更不干了。
“闺女,要么还是你自个儿……”
“爹——”甄肥肥走到桌旁,拽了拽老人的胳膊。“女儿这次回来,还带了十几斤麻子。明着要是天好,得将湖湾的那块地辟辟,回头也好种麻。还有······我看村里大多人家的蚕也都要上架了,女儿还打算做这季的蚕茧生意,该准备的事就这几天也得备好了,别到时候一样都没弄好,拿什么东西收,你说是不?”
“收茧子?哎呀!闺女,你真的打算要收茧子了?”老妇人不知是惊是喜,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上次在码头受了那婆娘的气,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憋得慌。端蚕种的时候,她还跟家里的男人商量来着,要么这回蚕就不看了,免得又遇上上次那婆娘。要是她又找什么茬子,自己吃亏事小,让闺女跟着她受气可就不照了。
可男人说收茧子的又不只她一家,到时候卖的时候避开那婆娘就得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听见自家闺女也要收茧子,那么她就再也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了,岂能不让她欢喜。
但是除了欢喜,还有一层隐隐的担忧。闺女虽然聪明,做事让人放心,可毕竟没做过这茧子生意,要是一个弄不好赔了本,可怎的是好?
但显然,老人并不这么想。听见自己的闺女还有这想法,直呼她有出息。
要是搁着以前,他兴许也会跟女人一样担着心,可这个闺女从醒时起,何曾让他们操过什么心?
闺女大了,办事也有分寸,难得她还有这种心思。不嫌苦,拼命为家里抓活一个日子过,他们这些做爹娘的除了在后面支持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还能做些什么?余下的都得看她自个儿的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向星星寻求希望
第一百一十二章向星星寻求希望
“是啊!女儿早就想收茧子了呢!这次在苏京,女儿有空的时候也会到各大茧厂去瞧瞧,听说这回茧子的行情还不错,我也联系了几家买家,到时候也不用担心销路问题……”
这些人大多是在“爱屋及乌”认识的,在一起打过几次牌。。笑谈中几位老板听甄肥肥对茧子了解得不少,又问了她是否有做这方面生意的意向。见她点头,都说回头有了货让她送过去呢。
“额,闺女,爹晓得了。你放心忙你的,明着爹从你二叔那回来,就把钱送过去。”老人颤巍巍地拿起锭银子,对着嘴里吹了口气,又轻轻地放在衣袖上擦了擦,最后小心地揣进怀里。
甄肥肥微微点了点头,一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阿旺。他高大的背影反射着月光,如星一般的眼里带着丝莫名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愁绪。
他就这样定定地瞅着她,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到她内心最深处——
看到她一身的疲惫还有满心不知名的风霜!
当甄肥肥洗完澡,一身清爽地来到小院纳凉的时候,阿旺正笔直地站在院中,抬首遥望着美丽的星空。
星辉洒在他英挺的面容上,让他整张脸愈发的朦胧柔和。
微昂的脖颈,自然地轻勾出一个迷离的弧度,在月夜下显得异常的皎洁。
阿旺独自站在院中,凝视着雪白的月光,一动不动。夜风袭来,吹起发丝缕缕,模糊了一眼的寒星。那院中的不眠者,静立不动,痴痴地望着月光,恍如望着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春天!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
“如果大地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谁还需要星星·谁还会\在夜里凝望\寻找遥远的安慰\谁不愿意\每天\都是一首诗\每一个字都是一颗星\像蜜蜂在心头颤动\谁不愿意,有一个柔软的晚上……”
对于这首小诗,甄肥肥有一种延伸的理解——一个关于星和月的理解。或许没有什么道理,或许没缘由·但甄肥肥每次吟诵这首小诗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
月是孤独的,因为它不同于太阳般耀眼明亮,须得永远与黑暗为伴。^//^但它虽然孤独,却并不觉着寒冷,因为有许多无名无姓的星,默默地围绕在它身边,为它散发着自己所有的荣华和光亮。
最可怜的是星·固执的守候着那遥远的月,不管千年万年,为它而生,因它而逝。散尽所有的光和热,只换得一抹微冷的清辉透过它洒向人间——
甄肥肥忽然觉得伤感,伤自何来?她不知。只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阿旺就是那默默散发光华的星,沉静、萧索·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谁是月?她不知,也不想知道。
因为在她的心里,谁也不该是那轮月·更不该如此对待如星一般坚定地站在她身旁的阿旺!
阿旺怔然不动,僵直着头,呼吸轻不可闻。
甄肥肥知道他在等,等着她说出下一句。
“…···如果大地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谁还需要星星,谁还会\在寒冷中寂寞地燃烧\寻求星星点点的希望\谁愿意一年又一年\总写苦难的诗……”
阿旺瞬间沉默得可怕,甄肥肥心中一突,下意识地抓住阿旺的手。
“呵呵,光明虽然可贵,人人都向往,但我却更喜欢星星点点的希望。有了希望·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努力,充满了挑战和激情的人生,才是充满了快意的人生,不是吗?”
阿旺笑了。
她总是如此的体贴,如此的精明!轻轻一瞥,就能看透他最深的心思。
她走的这一个月·自己总是会不时地想起她。小心地照看着家里,认真地反复地学着她教给他的拼音,期待她回来时能够读给她看。
如今她回来了,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毫发无伤完好的回来了。只是他的心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平静——
他早就知道她不同于寻常的乡村妇人,也知道她有能力、有抱负,但他不知道她竟是如此的厉害!短短一个月时间,净赚白银二百两,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这样的她,真的会甘心将自己窝在农村,一辈子做个粗衣村妇吗?
挑战和激情?原来她真的不想要过这种平凡的生活——
“不过哈,像这种青山流水的生活也是很美的······有个疼自己的丈夫,两个听话可爱的娃。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用为吃饭苛捐杂税发愁。每天早上,娃他爹去上工,我就送两个娃上学堂。回来后洗洗衣服,清理清理屋子,打打赖底。
啊!还有烧锅,娃他爹一个人要顶一个家,我得变着花样给他炒些好吃的小菜才是!······天黑了,饭好了,我就去喊他吃饭,然后我挽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慢慢往家摇—”
甄肥肥歪着脑袋,陶醉地勾画出一副“田上人间、夫妻携手唱晚图”。
这样的生活累是累了点,可是很平静、心里很踏实,一天忙下来躺在大板床上觉也会睡得很香甜。
阿旺眼里一阵闪烁,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可是我想的很多啊···…”甄肥肥苦恼的咬着嘴唇。“在这样一个阶级时代,农民生活在国家的最底层。灾荒、战乱、甚至是未知的厄运,最先降临的一定是在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你辛辛苦苦忙了一辈子,抵不住统治者的一句话,也抵不过芝麻大的一个小官几下恫吓。”
平静的日子,说起来容易,可有多少普通家庭能做到。不说别的,就说朝廷每年征的这样那样的莫名奇妙-的税,就够一般人家受的了,要是遇到歉收年份,日子更是没法过。
阿旺错愕,相处这么久,竟不知她说话如此大胆!
“我讨厌那种无力、把自己逼到死角的感觉,更不想二老和娃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