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建筑在海边的悬崖上,从三楼的寝室窗户就能望见下方的海面,海浪拍打在黝黑的礁石上,水花从玻璃棱窗正下方跃上半空又落下,最终泛着白沫重归大海。
这里是帝国的最西端,正对波罗的海的港湾,可惜一直以来只被帝国皇室当做消夏的宫殿。
“陛下,这是您的晚餐。”门口的普鲁士上校送入一盘简单的食物。洛科夫人、凯特侍女等所有被视为皇后亲信的人都被留在了圣彼得堡,琳娜此时几乎是孤身一人被软禁在奥丁堡了。
“我以为我们也算得上是同乡。”琳娜在上校即将退出房间的时候开口说道,“腓特烈国王就如此信任彼得?他觉得彼得能给普鲁士帝国带来更多的好处吗?”
“皇后陛下,您这是在游说我?”普鲁士上校笑了。
“我只是提供给你们一个更好的选择。”琳娜的笑容则更加灿烂。
上校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接着回答道:“我是个军人,我的天性是服从命令,而不是像政客那样左右逢源。我的国王交代我一切听从彼得皇帝的旨意,那么我就别无选择。”
琳娜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微笑着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上校退出房间,对门口守卫的两个士兵吩咐道:“看好她,有情况和我汇报,切不可与她擅自对话。”
士兵立正行过军礼,将长枪斜举到胸前,双眼平视前方。
上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位沙俄帝国的皇后陛下,比不靠谱的彼得陛下不知要精明多少倍只可惜世事难料,一个人的运气不一定与他的智慧成正比的。
夏宫外面,狭长的白桦树林荫路上,罗伊望了眼宫殿的方向,调转马头朝来路奔去。
早春的冷风刮的枝叶沙沙作响,马蹄声急促的踏着青石路面,将他心中的急迫推至上最高的顶峰。
彼得皇帝此时想必也已经抵达西军驻地了,圣彼得堡目前就是座空城,时机终于来临,风起云涌的起义将从帝国的中枢开始,蔓延至这片庞大的土地……
如履薄冰 第一百零六章 脱困
第一百零六章 脱困
范是个小市民,一个微不足道的剃头匠。唯一值得他骄傲的就是他住在城里。虽然莫斯科已经是帝国的旧都城,皇室一年到头也难得来一趟,但范还是总以首都市民的身份到处炫耀,在与亲戚朋友的聚会闲谈中,他也力求总是能占领话题的主导。
按照他的话说,只有帝国中枢的市民才能在第一时间获得世界最新的消息,什么?您不信?您不看看,全帝国也就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有两家报社,虽然莫斯科的《帝国新闻》发行量远远赶不上圣彼得堡的《帝国日报》,但内容却比《帝国日报》要丰富很多
五月六日,他照常一大早就蹲在《帝国新闻》报社门口,叼着烟屁股等报社开门。要知道他可是不识字的,不守着开门时询问报社的人,他压根看不懂报纸上的消息。
七点三十分左右,陆陆续续的驿车已经停靠在报社门口,就等报社的新鲜报纸出炉好装上车运送到帝国各大主要城市去,报童们也纷纷抵达,穷孩子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聚在一起无聊的玩石子游戏。
终于在诸人的期盼中,报社大门开了,报童们一股脑的簇拥上去,范也不甘示弱,他奋力的挤上前拉着分报纸人的衣袖急匆匆的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大消息?”
“大消息?”份报纸的人是范的老熟人了,他推搡开成群的报童们,接过范递上的香烟,得意的开口道:“可是大消息啊疯子皇帝又闹事了,今天的头版整个版面说的都是他将我们的皇后陛下软禁在奥丁堡,准备废除皇后,让一个坡脚女人代替她后位的消息听说圣彼得堡的《帝国日报》也是同日刊登,我们编辑可是花了大钱从他们那里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呢”
“哎呀呀可不得了那我们以后的皇后就是个坡脚婆娘了?”范眉开眼笑的接过报纸,摸索着泛着油墨香的版面,心中乐开了花,这次他的风头可要出大发了
整整一周的时间,从帝国西侧的伏尔加河流域,到最东段的勘察加半岛;从邻近北冰洋的北地群岛到南边的贝加尔湖;帝国皇室即将发生大变动的消息随着驿车运载的报刊,遍布全国。
人们不由想起了那个在白女皇守灵仪式上长时间跪拜的虔诚皇后,那个唯一信奉东正教说俄语的帝国皇室成员。
同情与不甘从人们心底升起,沙俄帝国,欧洲面积最大的帝国,为什么要招来个出生普鲁士的国君呢?现在可好了,疯子皇帝折腾完了军队就开始折腾教会,最终连我们俄国的皇后陛下也不放过
各地再次出现了游行和抗议,人们高举着旗帜,同声赞道的斥责皇帝彼得三世,连贵族和各省的省长们也纷纷表示不能容忍伊凡独眼龙家的坡脚女人成为帝国的皇后陛下。
一时间各地怨声四起,抗议信和承愿书像雪片般的涌至圣彼得堡冬宫皇室。
而远在西军驻地的皇帝彼得三世陛下对此却一无所知,他正搂着他的情妇伊娃,不高兴的责问鲁缅采夫大元帅为何不能整军开赴奥地利境内。
“元帅阁下,我不明白为什么军队不能立刻上路?西军难道不是军纪严格的部队吗?我可没批准你的部队集体休假。”
老元帅摸摸胡子,一脸无奈的回答道:“我亲爱的皇帝陛下,这我也没有办法啊,最近部队里发生了流行病,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上吐下泻连床都起不来了,又怎么能立刻开赴战场呢?”
“流行病?”彼得条件反射的抖索了一下,他身边的独眼龙伊凡凑近他小声说道:“陛下,您要明察秋毫,别被糊弄人的话迷惑了啊。”
彼得壮壮胆子,开口道:“我……我命令他们必须明日都恢复健康后天……恩大后天西军就必须拔营。”
“如果您能指挥的了病毒的话,我自然会听命行事的,陛下。”老元帅笑眯眯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彼得难堪的绷着脸,他想摔桌子,扔东西,可身处真正的部队中除了身边的普鲁士士兵能给他带来点胆气之外,那些斜着眼睛看他的西军士官们早就令他怯懦的本性原形毕露了。
伊凡独眼龙也尴尬的解释说:“要不……陛下我们先查看下是否事情属实?我总觉得您刚到西军,西军就发生流行病实在是太巧了。”
伊凡的话勾起了彼得不好的回忆,当年天花之灾他就是最大的病原体,而今伊凡说得仿佛也是他给西军带来了病毒似的。
“那我就派你去”他一拍桌子对着独眼龙吩咐道,“你去好好查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流行病”
伊凡独眼龙瞪大眼睛,肠子都悔青了。
禁卫军营办公室内,三十多名校官将长条办公桌围的水泄不通。罗伊站在桌子最顶端,指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解说营救计划。
“夏宫三面临海,唯一的通道驻守了大约一千多名普鲁士人。我们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海上……”
“普鲁士软蛋算个屁我们干脆直接打上去”底下有好胜者叫嚣道,引起屋子里的军官们一片哄笑。
“不行,”罗伊一抬手,笑声都停止了,他接着说道,“一来是毕竟皇后陛下在他们手中,我们要防止普鲁士人狗急跳墙;二来军械库管控小队拒绝了我提领弹药的申请,声称皇室成员都不在圣彼得堡,没必要增加日常训练消耗。我们目前的弹药并不充足,所以我们最好能安全稳妥、兵不血刃的营救出皇后陛下,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于是底下人嗡嗡的低语了一阵就不再反对了。
五月二十八日,帝国西端的奥丁堡,皇帝彼得三世派人送来了琳娜的皇后礼服。
再过五天就是他的生日,在西军驻地百无聊奈的彼得决定带着情妇来奥丁庆祝生辰,并顺道废除琳娜的头衔,彻底发泄多年以来淤积于心的愤恨。
至于国事,伊凡独眼龙不是说了吗?以后他会代为全盘处理的。
二十九日凌晨,当黎明的曙光刚刚挂上夏宫的窗棱,琳娜推开临海的窗户,潮湿的海风呼呼的刮进来,将她的心神搅的纷乱。预知到的最后一刻即将到来,而她也终于追上了时间的脚步,安排好了一切。
宫廷文官自西金以下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向她,枢密院院士中与伊凡不合的中下层官员也收到了她的贿赂,禁卫军基本全盘被掌握,军部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但也透露出两不相帮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沙俄帝国的五十个省的省长有三十八个人已经在效忠书上签了字,而彼得也以为她软禁后与外界断了联系,而无后顾之忧的离开了首都圣彼得堡。
虽然琳娜没有能再次画出自己胜利的画面,但她已经有了十足把握,自己一定能赢
海水波涛汹涌,不断的拍打着礁石沿岸。奥丁堡今日沉浸在初夏清晨乳白色的雾气中,浓浓的白雾隔绝了看守者普鲁士人的视线,一千多人基本都分布在夏宫各条主要通道和面对驿道的正面,环海的三面悬崖只有几个懒散的士兵来回走动。
罗伊带着人从海上行船而至,于悬崖拐角视线被遮挡住的一处凹地登陆。他和他的人穿上带钩子的鞋子、背上绳索,开始飞快的朝悬崖上方攀登。
攀岩一直以来都是西军训练中的必备课,来自普鲁士低地的士兵是无法想象人类能从悬崖下方攀登而上的。身穿紧身马甲的禁卫军士官们就像是临涯而居的海鸟,从几乎笔直的石缝间迂回而上。
两个小时之后,罗伊率先攀上了崖顶,他悄无声息的翻身而起,干净利索的一手捂住看守士兵的嘴,一手掏出匕首割断了他的脖子。此时另一名看守也被随后上来的同伴干掉了,没有引发任何响动。
最终他爬上夏宫,从敞开的窗户探出脑袋,兴奋的说道:“报告我亲爱的女皇陛下,您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