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的思辨 作者:杨东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性爱的思辨 作者:杨东明-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尾骨后升起的弧线依旧是圆柔的,小腹也算得上平坦。只有双乳似乎有些风光不再,但也未见得十分松垂。生过孩子的女人能保持这样的体形,还算差强人意。
    一块呆蠢的海绵代替了男人的手,陆洁把浴液挤在海绵上,然后用它在自己的身上涂擦。耳后,脖梗,腋窝、股底、膝盖、脚趾缝,陆洁工作得一丝不苟。这情形有些象她在家里擦桌子擦椅子,按步就班,井然有序。当然,那种被别人创造的激情和感动,此时是丝毫也寻找不到的。
    金属搁物架上摆着备好的胸罩和底裤,颜色是那种淡淡的鸭蛋青。陆洁擦洗之后,用它们把自己装备起来,顿时觉出一种雅致的诱惑在挥发。底裤的形状有些象假面舞会上的面罩,灵动的眼睛仿佛就在那些镂花的空隙后面隐藏着。这颜色这式样,都是陆洁特意选定的。陆洁记得于潮白初次得到她的那个夜晚,她披挂的就是这套装备。于潮白在那假面上吻了又吻,然后陶醉般地贴着它,轻轻闭上了眼。这情景对于陆洁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洗浴之后的陆洁趿着拖鞋返回卧室,路过书房时,她折了进去。
    出现在陆洁眼前的情景与她的想象几乎完全相同:于潮白舒舒服服地蜷在皮转椅里,两眼盯着电脑那张多彩的脸,正痴痴地发愣。
    “潮白——”
    “哦——”于潮白侧过脑袋,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来,我就来。”
    终于和电脑拜拜了。
    陆洁躺在席梦思床上,听到浴室那边传出的水声。那是淋浴器打开了,喷淋头的下面撑开了一把热气腾腾的伞。等一会儿,做丈夫的就要光临了。喷一些香水,擦一些晚霜,要不要再涂一点儿口红?女为悦已者容,女人打扮自己是为了别人,别人悦了还好,倘若不悦呢,倘若不屑呢,岂不可怜可悲么?
    这样想了,心里就有一点点累,有一点点哀。
    拖鞋啪啪地响着,草草出浴后的于潮白赤裸着出现在卧室门口。蓬乱的长发半干半湿,下巴上那一绺长胡子和胸前那一片毛丛上,犹自挂着亮晶晶的水滴。
那模样,象是从雨林中突然钻出来的一头兽。
    记得初次看到男人这副样子时,陆洁不禁惊愕得目瞪口呆。随后,就象受到了太阳的眩灼一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眩灼是火,轰地一下子将她点燃,她的身和心都感受到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强烈冲击。而今,她只是湿沉沉地说了句,“当心凉住了,快,快上来。”
    宽大的床榻上并排伴侣着两床软被,于潮白按照这种日子他应该做的那样,越过属于他的那个被筒,然后钻进了陆洁的被筒里。接着,他把右臂伸开,让陆洁枕进他的肩窝,下一步,陆洁应该侧转身贴上胸乳、攀上股腿、然后用手臂搂紧他的腰
    他们依照熟悉的工艺流程,按步就班,有条不紊地做着。他们都明白,他们有责任有义务合唱那一首老歌。那是他们都已熟悉的旋律,他们应该不出差错地完成所有的起承转合。
    台灯罩是粉色的,从灯罩中筛出的光细腻如粉。于是,他们俩就象脱了壳的蜗牛一般,显出了别一种粉嫩。陆洁循例闭上了眼,在这个时候她总是闭上眼睛,而于潮白是应该睁大眼睛的。
    闭上了眼睛的陆洁感觉不到动静了,耳朵却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响。于是,她又慢慢地睁开眼。她看到于潮白的目光并不在她的身上,原来于潮白在读书。
    “这个民族信仰的是门塔教——,无所不能的门塔巫师——,经常使用的器具——,巴浪鼓、铜钵、巫棒”于潮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笔和纸。在那粉色的灯光里,他若有所思,神情显得很投入。
    当然,他感到了陆洁的目光。
    “你看,我还得——”于潮白晃了晃手中的笔,“是不是,你先——”
    那是解释,那是布置。主刀大夫向助手做着安排,消毒、备皮、麻醉,只待万事俱备了,他才披挂上阵。
    于是,只剩下陆洁一个人在工作。一个人做这种发动群众的工作真是索然无味,陆洁感到有点儿力不从心,她很难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在抑止不住的涣散中,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发动一辆冷冰冰的拖拉机。她徒劳地抓着手柄摇啊摇,摇啊摇,可那辆不动声色的拖拉机就是发动不起来
    陆洁渐渐生出了厌倦,那厌倦循着陆洁的手传给了于潮白。
    “哦,好了好了,完成了,完成了!”于潮白迹近欢呼般地抛下书本和纸笔,“我来,我们来吧——”
    是那样的一种欢呼,既掩饰着又表达着似有似无的歉意。
    在陆洁的记忆中,于潮白总是会以他性格的魅力,在需要的时候在需要的地方,给人带来勃勃的生机和活力盎然的气氛。
    被子兴奋地从床边滚落,接着,席梦思软床也激动了,摇摇颠颠地发出了声响。
    陆洁忽然觉得眼前有靛蓝色的莹光一闪,于是她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又面对着那行神秘的文字了。
    圆圆的犹如寂灭的火山口一样嵌在小腹上的,是男人的肚脐。
    在这个母亲输送生命的遗迹的下方,赫然地排列着一行神秘的图案。它们古老,犹如千年的树根一样虬曲。它们年轻,好象初生的蝌蚪一般灵动。它们是平实的,那种淡淡的靛蓝让人想到蜡染布的朴拙。然而,它们又是神秘的,一勾一划,一曲一折似乎都隐着不可破解的天机。
    陆洁初次见到它们的时候,曾经好奇地向于潮白询问,它们是什么?于潮白告诉她,那是一种纹身,一种西南民族的纹身文化。
    说这话的时候,于潮白的目光变得遥远而深邃。陆洁的眼前就渐渐迷离起来,陡峭的峡谷高大的银枞天上的悬棺林间的瘴气一切都是如此地神秘,如此地富于魅力。于是,对那些民俗和文化做考察和研究的于潮白,也就同样有了诱人的色彩。
    此刻,陆洁又听到了诱人的呻吟声。每当陆洁抚到这些图案时,于潮白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声音是地火奔突前的抖颤,这声音是飞瀑跌落前的叹息。
    它应该是合唱和重唱,所以,陆洁应该用同样的呻吟做出回应。
    “哦!——”,“哦!——”
    一声高,一声低,呻吟的对唱充满了激情。
    然而,陆洁的身体却明白无误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是倦怠的,是平静的。
    是的,没有火,只有风。
    那是一种虚假的呻吟。
    陆洁向对方的眼睛望去,男人的目光分明是真诚的,他在做着真诚的努力。
    陆洁在心里苦笑了。怎么能责怪对方呢,反观一下自己好了,自己的身体不也同样是倦怠的,是平静的吗?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努力中,无可挽回地逝去。
    这徒劳无功的奋斗,使他们双双变得焦灼而疲惫。
    于潮白双手撑住身体,把脑袋向靠垫上提了提。他这样做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那虽然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小的动作,陆洁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钟。这就是说,另一天已经开始,他们即使成功了,也已经失却了在当天纪念成婚四周年的意义。
    陆洁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身体,心里充塞着莫名其妙的委屈。眼前那汗津津的裸体仿佛是别人的:打了皱的肚腹犹如粗糙的桔皮,在那桔皮之上,凸显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是活的,红亮而狭长,宛如一条粗大的蜈蚣长着许多细短的脚——这是生育儿子佑生时留下来的。
    伤兵,打了败仗的伤兵。盯着这道伤疤,陆洁呆呆地想。
    “怎么了,你?”男人问。
    “我看,算了吧。”陆洁的话音里不无沮丧。
    “我不信。”于潮白似乎在表现他的执著。
    陆洁抚了抚男人脸上的汗,轻轻地摇一摇头。
    那一摇,就将男人的士气摇泄了。
    “对不起。大概是,太累了。”男人终于这样说,神情里满是歉意。
    “没关系。”陆洁安慰着。
    长长地舒一口气,男人如释重负,伸手熄了灯。
    他很快睡着了,带着并不沉重的鼻息。
    陆洁却久久无法入睡,她索性坐起来,打开了窗帘,茫然地望向夜空。
    冷寂的月光透进来,让她无奈地守着一个惨白的现实:他失败了,她,也失败了。


    二。出走

    绿云小区本来也就是个挺普通的住宅小区,普通的公寓式住宅楼,普通的透空式铁围栏,普通的水泥甬道,这一切,都和本市那些住宅小区没有多大的差别。然而,这里每一处能植树的地方都栽种了本市很少见到的芙蓉树,这里每一寸能植草的地方都植上了从国外引种的绿云草,于是,那些葳葳蕤蕤遮天蔽日的树冠,那些蓬蓬茸茸无处不在的草坪,就将这个小区围裹成了一团云朵,一团绿色的云朵。
    这样,绿云小区也就与众不同,俨然有了在鸡群中鹤立的姿态。
    栗琳琳的情形也大体与此相似。当然,她年轻漂亮,但也就是普通的年轻漂亮吧,在这个城市中,象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很多很多。当然,她经济自立,她自己开着一家化妆品专营店,但是在这个城市中,象她这样拥有自己的店面甚或公司的女人也为数颇众。但是,栗琳琳是特立独行的,栗琳琳是与众不同的,她的不同,只是通过一番话,就让陆洁感受到了。
    那是因为陆洁得知栗琳琳是于潮白的情人,是于潮白最新最近的情人,于是,陆洁就找上了门。陆洁曾经与栗琳琳谈判过,栗琳琳对那种谈判毫无反感,她是开诚布公的,似乎世间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拿来与她讨论。
    陆洁的要求很简单,请栗琳琳从陆洁和于潮白的生活中退出去。
    栗琳琳笑了,是那种坦诚的,诧异的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