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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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人-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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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后有50%的几率生出基因改造猪仔,而基因改造猪之间的交配可以确保所有下一代都携带菠菜基因。
  (摘自《猪肉吃出菠菜味》 法新社东京1月24日电)
  两个谜底
  何不疑已退休三十年了,三十年的闲散早已磨蚀了他的锋芒,不过,知道儿子面临危险之后,他浑身的弦立即绷紧了。
  何不疑一生做了两件大事,第一是参与了人工DNA的研究,亲历了那些震撼世界、震撼历史的过程:无生命的原子在科学家的摆弄下被注入生命力,最终变成类人工厂流水线上的婴儿,科学家永远取代了上帝,这种睥睨万古的感觉是别人体会不到的。另一件事则几乎是对上一件事的反叛,五十岁那年他以2号工厂老总的身份偷出了一个具有自然指纹的B型人婴儿,恐怕这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惟一的一例。
  他和妻子十分喜爱这位十斗儿,甚至放弃了亲生子,把全部亲情贯注到剑鸣身上。现在危险已经来到剑鸣身边,他当然要保护他。昨夜他一直在调查,搜集,找到了那篇关于RB雅君被销毁的案件报道,知道她的男人叫齐洪德刚,一位颇有造诣的电脑工程师。他又设法进入德刚的个人电脑,浏览了那人所搜集的有关剑鸣的资料。总的说事情还不是太糟,看来德刚并不想用匕首或毒药来复仇,他是想找出儿子个人历史上的把柄。但儿子这一生只有那一个“把柄”,这个把柄不是一般人能猜破的。
  事后回想起来,恰在那天早晨接到斯契潘诺夫的来信实在是太巧合了,只能归结为冥冥中的天意,但宗教上的天意和物理学中的必然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相洽的。因为熬了夜,那天早上何不疑起床较晚。雷雨刚过,天蓝得那么深透,几丝羽状白云显得十分高远。地上汪着清澈的雨水,牵牛花在缓缓转动着卷须,寻找着可以攀援的新高度。他的心境不错,如雨后天空般空明。在这个热烈的夏天清晨,对儿子的担心不那么急迫了。
  但他的自信很快被打破。
  早饭后,妻子从私人邮筒中拿回一个小包裹,是从美国寄来的。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个封皮精致的带锁日记本,钥匙挂在锁鼻上。打开锁,日记大部分为空白,只有前边用英文记了五六页。日记中夹着一封短信:
  老朋友:
  我是斯契潘诺夫,就是三十年前你退休那天陪你进行安全检查的老家伙。这件包裹到你手里时,我肯定已不在人世了。是膀胱癌。不过你不必为我哀悼,这副已经使用了105年的臭皮囊已经不能给我带来快乐,我早就想放弃它了。
  有一件小礼物是我三十年前就准备好的,原想在令郎婚礼上让我的后代交给他,但没想到我能活到今天。而且,人之将死,有些想法有了改变。我何必去打扰年轻人的平静呢,这场游戏还是在你我之间进行吧。
  老兄,我很佩服你。三十年前,你当着睽睽众目,包括一名一流侦探作家的面,干净利索地玩了一个帽子戏法。不过我也不算太笨,当天晚上我就拼出了事件的全貌,我的推理全部记在这本日记里,请你评判吧。
  这些年,我一直忍着没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去调查令郎是否是十个斗状指纹,我坚信他是的。只有这一点使我迷惑:你在制造具有自然指纹的B型人婴儿时,为什么特意制造了十个斗纹?是否想让它成为“十全十美”的象征?但这么一来,你就为令郎的秘密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破绽。坦白说,如果至今无人注意到两个十斗儿的巧合,那是你的运气太好了。我猜——仅是揣测而已——你也许并不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地下,所以故意留下一条小小的尾巴?
  我很快要辞别人世,原不该再对尘俗中的小赌赛呶呶不休。不过生性难移,我还是写了这份短简。听说令郎马上要结婚,请向他和新娘送上我的祝福。
  止笔于此,我的一生也该画上句号了。再见——我相信你不会忌讳这个不大吉利的字眼吧。
  斯契潘诺夫
  2125年6月12日
  这封短简给何氏夫妇带来了真正的震惊,他们头对着头,反复阅读这封短简,好长时间一言不发。“斯契潘诺夫……真没想到,三十年前他就洞悉了这个秘密。”宇白冰叹息着说:“我很佩服他。”
  “是的,我也佩服他,那时他已经对我有所暗示了。”他想起斯契潘诺夫在酒席上说过:我正考虑写一部小说,梗概是这样的,某个带自然指纹的类人婴儿,被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从2号里带了出来,引发了一场世界性的政治地震。那时他已经猜到这个秘密了吗?“我尤其佩服他能把一桩惊人秘密藏在心里三十年。这个心机深沉的老家伙。”
  “鸣儿的秘密会被揭穿吗?”
  “斯契潘诺夫绝不会泄露的,但齐洪德刚也许能猜到。只要他锲而不舍地追下去,迟早会发现其中的疑点,比如两个十斗指纹的巧合。”
  “我们该怎么办呢?”何妻沉重地问。
  “不必为剑鸣的命运担心,”何不疑微笑道,“关于B型人的法律你是清楚的。一个出现在类人工厂之外的、具有自然指纹的B型人,在法律上只能被认为是自然人,所以,即使秘密泄露,剑鸣也不会有任何危险。面临危险的倒是我:背叛人类,监守自盗,不过这些罪行也超过了追诉的时效。”他开玩笑地说,“我不后悔的,即使被砍掉脑袋也不会后悔。我们把一个类人放到人类家庭中养大,彻底证明了人造人和自然人完全相同,无论是性能力、心理素质和对人类的认同感,这件事太有意义啦,比个把人的脑袋要贵重。哈哈。”他收起笑容说,“当然,我们要尽量藏住这个秘密,否则,鸣儿和如仪就甭想过安生日子了,他们会被推到舆论的中心。”他沉思片刻,“我们去见见德刚吧,尽量化解他对剑鸣的仇恨。如果他已经猜到这个秘密——我们也好见机行事。”
  “我觉得德刚是个好小伙子,只要把话说透,我想能够劝转他。”
  “嗯,我对他的印象也很好。把你的鸡鸭猪羊安排一下,准备出发吧。”
  灵堂里雅君的照片在默默地看着他。这是她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也许拍照时已经对命运有了预感,所以目光含着忧郁,带着凄楚。德刚仰视着雅君,喃喃地说:
  “雅君,我已经为你复仇了。”
  他已向特区警察局传去了宇何剑鸣的资料,昨晚他又越过警方的防火墙,看到他们正发疯般搜索宇何剑鸣的资料。奇怪的是,没有人同揭发者联系,不过这一点也说明,警局对宇何剑鸣的真实身份已没有任何疑问了。
  但他心中已失去了复仇的快感。他猜到了剑鸣父子惊人的秘密,但这也迫使他以新的视角去看他们。看来,何不疑并不是冷血者,“谈笑自若地为B型人婴儿做死亡注射(董红淑语)。”不,完全不是那回事。他是类人之父,任王雅君的生命可以说是他赐予的,而且,在严酷的法律下,身为2号工厂的老总,他竟然敢背叛2号,背叛自然人类,单枪匹马,从2号工厂里偷出一个B型人婴儿,这需要何等的胆略和智慧!德刚无法再仇恨他,甚至无法抑止对他的钦敬。
  宇何剑鸣呢?这个B型人现在却担任了杀害B型人的刽子手,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但平心想想,剑鸣本人并没什么过错,他只是在现行法律的框架下尽一个警官的职责。现在,自己已经把他的B型人身世捅了出去,他的下场可想而知。可是,这是正义的复仇吗?为了一个B型人去害另一个B型人,如果雅君九泉有知,该怎么评价丈夫?
  他在矛盾中煎熬着,也许,昨晚他在一时冲动下作出的举动是过于孟浪了。有人敲门,他想警察终于来了。打开门,竟然是何不疑夫妇,他们面容肃穆,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鲜花。“齐洪先生,我们可以进来吗?”
  德刚默默让过身,一句话也没问。他们能追踪到这儿,自然表明二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动机。何氏夫妇看到了屋内的灵堂,他们走过去,把白花供在灵前,然后合掌默祷。他们真诚的痛苦化解了德刚的敌意,等二人从灵堂退出后,他低声说:
  “请坐。”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德刚冲了两杯咖啡,默默地递过去。何不疑接过杯子,真诚地说:
  “我们昨天才知道你的经历。我知道任何安慰都太轻,但还是希望你节哀顺变。”
  “谢谢。”
  何不疑斟酌着字句:“我想……”
  德刚皱着眉头说:“既然二位找到我这里——今天大家是否都扯下面具,痛痛快快地说话?”
  夫妇两人互相看看,何不疑说:“好,这正是我们的愿望。”
  “那么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是类人之父,你对人类社会对B型人的严厉的法律,究竟持什么看法?”
  何不疑微微一笑:“作为人工DNA技术的开拓者之一,我想我有资格作出评判。这些不人道的种族主义法律早晚要被淘汰的。”他毫不犹豫地断言,德刚略带惊异地看看他。“从科学的角度看,人造DNA和自然DNA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B型人若具有自然指纹,任何仪器也无法把他和自然人区分开。所以,B型人当然应和自然人享有同样的权利。现在对B型人的歧视,就像印度人压迫贱民,美国白人压迫黑人一样,都只会是暂时的历史现象。”他转了语气:“但你不要指望这种情况会在一天内改变,历史不会跳跃发展,你可以回忆一下,从白人政权过渡到黑白共治花了多少时间!两个民族(种族)的融合,应着眼文化之大同,不计较血统之小异。为了求文化之大同,优势民族(种族)常常会采用某种带强制性的方法——我并不是说这种压迫是合理的,但它是不可避免的。不妨设想一下,假如B型人在一天之内占据了社会的主流——一切都合理吗?由于他们诞生于机器,所以普遍轻视死亡,不珍爱生命,至少这一点就是错误的。我认为,是否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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