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涅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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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涅瓦河-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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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要你做这个工作嘛!”
  叶雨潇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常青注意到了,便不再说他的第二点和第三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叶雨潇木然地说:“我不用回国去咨询什么人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根本做不到,没有一个中国商人会做这种事,除非他是一个傻子。”
  常青沉下脸,说:“我还有事,你先坐着。”
  叶雨潇如梦方醒,说:“常老师,我是来找你看病的。”
  “这个很抱歉,今天医生很少,没有空,真的很对不起。”常青站起身走了。
  叶雨潇站在走廊上大喊:“我是冲着你挂在外面的牌子来的,你连自己同胞都不爱,还谈什么爱心!”
  叶雨潇脑子晕眩,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弯下腰,整个人几乎瘫到地上。一双男人的手扶起她,用温和的中国话问:“小姐,你没事吧?”
  这是个叫安德列的台湾商人。
  他们在结识两个小时之后,已经无话不谈。那个下午,安德列将叶雨潇送进一所俄国人专为外国人办的医院里,然后坐在叶雨潇病床前守候。他很细致,叶雨潇的每个表情他都关注到,不时地嘘寒问暖。
  叶雨潇微闭着眼睛,听这个中年男子在身边絮叨,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特的安全感。
  安德列拿出一个精致的“WOKEMAN ”,把耳朵塞进叶雨潇耳朵,然后极自然地把脸凑过去,耳朵贴以耳机上,也去听那音乐,安德列把自己的脸几乎贴到叶雨潇的脸上,但叶雨潇安然地躺着,心里很平静。“WOKEMAN ”里有一个台湾女歌手在唱,叶雨潇并不熟悉,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中国歌曲了,心里便泛起一阵酸楚,眼睛潮湿了起来。
  22 手术之前
  安德列坐在床前,看着叶雨潇,他不说话,眼睛里充满着一种长者的关怀之情,这使叶雨潇流下泪来。
  叶雨潇是一个内向的女人,从前并不喜欢诉苦,她也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可以与之倾诉衷肠,但自从她开始了向人诉苦之后,诉苦似乎就成了她的习惯,总有一种克制不住要说的欲望。
  安德列似乎不会真正关心她的,毕竟他们认识才两个小时,但叶雨潇还是说了一点儿,而且越说越多,越说越真诚,连她父亲为什么会给她起这样一个名字的事也说了。那是她的姥爷见外孙女出生在风雨的季节,便取了那句“夜雨潇潇”古诗的诗意。
  她住院是为了做人流这件事,当然也说了。
  安德列并没有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她,他只是同情她,只是说她是对的,不对的都是他们,他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善良、气质非常好的女孩子。他预言她的后半生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现在的不顺只是暂时的。
  她笑了,她喜欢听这样的话,这比让她去跟刘文成要钱,或者做其它一些放弃自尊的事要合胃口得多。
  手术是那一天的下午。安德列一直陪叶雨潇走到手术室门前。
  医院设施陈旧,长长的走廊很暗,只亮着一盏灯,不是没有电,而是没有灯泡。
  她们穿过这条黑暗的走廊走到楼的另一头,安德列关切地告诉叶雨潇,不要怕,他会在这里等她。手术之后,他会给她买营养品,还会照顾她。叶雨潇眼睛湿润着,跟着护士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小套间里有两个东方人模样的女孩子,正叽叽咕咕地说话,很兴奋的样子,见有人来,立刻一脸警觉。女护士对叶雨潇说,等着叫她的名字,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说先准备好。护士说的是俄语味道很重的英语,叶雨潇听着很吃力,护士见叶雨潇没有反应,不耐烦地又指了指自己短裙下露出的两条光溜溜的腿,叶雨潇还是不理解,护士生气地用手指着旁边一个女孩子,提高声音喝道:“像她一样!”
  叶雨潇这才注意到,那其中的一个东方女孩子是光着下身的。
  这时,通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士,面无表情地叫着名字。
  光腿女孩儿站起身就往里走,护士正要关门时,突然对叶雨潇大声喝道:“快点儿脱,下一个就是你!”
  一声长长的哀嚎突然响起,接着是一声长一声短动物一样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扎。这样拆腾了几个来回,门打开,女孩子在那年轻护士的搀扶下走出来。
  “叶雨潇!”护士生硬地叫着叶雨潇的名字,使她打了一个冷战。
  手术室设备简陋,那只宽大的手术床看着很笨重和陈旧,除了已经老化的塑料皮革,什么铺的垫的都没有。
  “上去!”护士示意。
  手术床上血污斑斑,叶雨潇指着那些血,说这床太脏了。这上面应该放一张干净的布或纸巾,要一次性的。
  医生摘下口罩,显得很疲惫,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叶雨潇:“你说怎么办呢?我们这里实在没有你要的那种东西。”
  23 小旅馆
  叶雨潇从自己脱下的裤子里取出粉色的棉毛裤,几个俄国医生护士惊讶地看着她。叶雨潇把棉毛裤平整地铺在手术床上,然后看着医生说:“可以了。”
  护士们一边看一边惊叹,这女人疯了,多么好的棉毛裤啊,俄国人最喜欢的纯棉制品,商店里很贵啊。
  叶雨潇仰面躺下。天花板这样看着觉得很低,好像随时要压下来,下身凉嗖嗖的。叮叮当当地铁器碰撞声在耳边响着,特别清楚。
  医生的手触到叶雨潇身体时,她整个身子突得僵硬起来。
  “放松!”医生用力按着她坚硬如鼓的小腹,越揉越硬,石头似的,“也许你更想留下这个孩子,也许你愿意跟孩子父亲商量一下?”
  医生的英语说得很好,很柔和,几乎不带俄国口音。他看着她,眼神并未有她期待中的同情和温暖,是冷淡的,职业而世故的。叶雨潇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
  周末探视日的下午,伊万带着满宁来到叶雨潇做手术的医院,在诊所做翻译的列娜告诉伊万,有这样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但她去了哪里,列娜并不知道,她曾打听过和她一起走的那个中国男人叫安德列。
  安德列带着叶雨潇去了一家小旅馆。
  小旅馆离莫斯科大街伏龙芝地铁站很近,安德列告诉叶雨潇,是一个大陆留学生告诉他这个地方的。安德列不主张叶雨潇再住舰队街5 号,安德列说张艳丽是个很复杂的女人,叶雨潇和她不应该是一路人。
  小旅馆收费实在便宜,一间屋子一天只要70卢布,比那个老太太的房子还便宜,安德列说这里不光便宜,而且安全,客人多是外国留学生,一些学校在这里长期包房。
  这样的小旅店很像中国的单位招待所,通常是三四层小楼,每一层有公用的厕所和水房,也可以洗澡,不分男女。
  叶雨潇住下来的第一个晚上几乎没有合眼。她住的是一层,一晚上都热热闹闹的,似乎除了她这里,别的房间都在举行什么庆祝活动,这类简易住处,门和墙都非常薄,不隔音,门外一有一点动静都能传进来。
  早晨,叶雨潇提着毛巾到水房洗脸。
  正漫不经心地洗着,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她抬头回身一看,吓了一跳,屋子背阴,光线黯淡,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近在咫尺,见她看他,便龇牙笑,一口闪亮的白牙,叶雨潇这才看清,是一个年轻的黑人。
  黑人小伙子似乎并没有结识她的意思,可是无论他做什么,一双灼亮逼人的眼睛都盯着叶雨潇,这么冷的天,他只穿T 恤和短裤,一身黑亮的肌肉突起,他并不很高大,却仿佛填满了这间空旷的房间。
  “阿罗……(喂)”随着声音,一个女人走进水房,她穿着揉搓出许多皱折的布睡衣,头发零乱,睡衣太小,一条胖乎乎的腿露在外面,不很结实的肉,白得糁人。
  叶雨潇不敢看她的脸,一直低着头,拿起洗漱用具就走。
  “捷乌什卡?中国人?新来的?”
  叶雨潇不得不站住,回头看那女人。她是对叶雨潇说话,眼睛却看那黑人,她并不需要叶雨潇回答,叶雨潇赶快离开水房。
  她再去水房打时,一进门就吓得闭上眼睛,那女人缠在黑人青年身上,黑人的手伸进女人的睡衣内……叶雨潇一阵作呕,赶快离开,一整天没敢再上水房。
  24 无人相帮
  小旅馆离莫斯科大街很近,叶雨潇并不想上街。这一带是新区,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俄罗斯的那种忧伤和古典的美,似乎和那些古老的建筑一起远去了。但那狭窄的空间,逼着她往外走,她匆匆地走到大街上,又糊涂了,漫不经意地满大街溜达。
  俄国人走路很快,叶雨潇在俄国人群中行走,不由得就走得快起来,一次,她就这样跟着匆匆而行的人下到地铁站,上了地铁,不辩方向,不记路途,只是随火车走,一直坐到终点。
  圣彼得堡地铁的终点差不多一模一样,偏远、人少而凄凉,同车的乘客们急急走出去,诺大的站台只剩下叶雨潇独自一人。叶雨潇茫然站在陌生的站台,突然感到疲惫不堪,她在站中央的木椅上坐下,人立刻瘫下去,上身埋进膝盖,她仍穿着那件脏和旧的暗红色的羽绒服,从旁边看,整个人就像一大堆旧布。
  有人小心翼翼地拍她的肩膀,叽哩咕噜地说俄语。
  叶雨潇吃力地抬头,一个相貌和善、30岁左右的俄国男人腰弯得很低,正焦急地看她,他戴着眼镜,穿灰色风衣,夹公文包,一副公务员模样。
  他在问:“你怎么啦,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他以为是个年迈的老妇人,现在见是个年轻的外国女人,俄国人有点儿狼狈,不知所措地站着。叶雨潇苍白的脸上浮起笑容,她眼睛迷缝着,用仅会的俄语说:
  “你坐下来好吗?”
  俄国人犹豫着在她身边隔开一人宽的距离坐下,叶雨潇直起腰,用手拢着蓬松的头发,眼睛笑笑地对那陌生人说:“你会说英语吗?”俄国人腼腆地回答:“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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