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茉儿主动找上我们,一定是有话要说,她都不急,我们又何必着急?静观其变就好。
我这么想着,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步子:一、二、三……
“站住!”
果然,我们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便再度传来韩茉儿的声音,这一次,她开门见山地警告于我:“安染,你给我记住了,杜思哲是我未婚夫,你和他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原本不想理她,但此刻听到她这话,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没听错吧?杜思哲,不是早就已经被她无数次地宣示过主权了吗?
是谁在商场偶遇的时候,故意当着我和蒋晨浩的面与杜思哲卿卿我我?又是谁在将安至的生日宴会上,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好未婚夫当做战利品一样拉着到处展示?
做这一切的不都是她韩茉儿大小姐吗?那她现在唱的又算是哪一出?
我皱了皱眉,转过身来,语带讽刺地反问她:“我跟杜思哲的事,你不是最清楚?”现在又何必净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她盯着我,眼神忿恨又不甘,高高在上的语气,对我宣判一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甘心我抢走了思哲,可你该接受这个事实,思哲这样的身份,根本不是你们这种人能高攀得上的。”
“……”
我无话可说。
她特地赶来我们学校,就是为了跟我耀武扬威?若真是如此,那她明显想错了,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她和杜思哲的关系而心里起一丝波澜,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与我无关。
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我还能做到心静如水,毫无反应,那我也就不是安染了。
我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立马牙尖嘴利地回击她:“我们‘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韩小姐来评判,我好心提醒一句,韩小姐既然担心自己的未婚夫被抢,那就该去他身边守着,净来找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麻烦,能有什么用?”
说完,轻飘飘地嗤笑一声,转身就欲走。
韩茉儿被我气得在身后大喊:“安染你这个害人精!你把他害成了这样,现在还能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他害成了这样”?别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我立马转身想要反驳她,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待我反应过来,便发现韩茉儿已经拦到了我面前,她眼眶都红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命令我:“我要你答应我,离开他,你现在就答应我!立马离开他!”
她越说越激动,情绪突然就失控,手铁钳一般握上我的肩膀,拼命摇晃。
我被她摇得眼前一片眩晕,用了好大的劲才推开她,只觉得喉间一阵酸水涌上来,弯腰便在一边干呕起来。
、杀人于无形
“韩茉儿你想杀人是不是!”
洁洁怒吼,一把将韩茉儿推了个踉跄,随后立马跑到我身边来急切地询问我,“小染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心里恶心得难受,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待呼吸顺畅了一些才扭过头来看她,朝她摇了摇头。
她立马从包里拿了纸巾出来帮我擦嘴,一边擦着,一边语气里难掩心疼地在我耳边念叨:“你这是怎么了嘛,最近我看你每次吃饭也都没什么胃口,吃得那么少还吐,是不是肠胃炎又犯了?”
她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症状,八成是肠胃炎旧疾复发了。
正想告诉她,我的肠胃炎检查报告明天就该出来了,但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韩茉儿抢先一步打断了:“你得了吧,少在我面前装脆弱,摇一摇还能摇出什么毛病来?”
我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再加上此时身体不舒服,浑身使不上劲儿,所以,即便听到了她这话,也没有起什么要跟她计较的心思。只是,再也没有了当着她的面说话的兴致,原本想要跟洁洁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口,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但,我能忍,洁洁却是忍无可忍。
她粗喘一口气,捋起袖子叉着腰直起身来,对着这个叫人生厌的女人就破口大骂起来:“韩茉儿,你还要不要脸,欺负人都欺负上门来了!你以为就你的命金贵,人家的命就都不是命啊!还豪门大小姐呢,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懂不懂什么叫人性!”
洁洁说得情绪激昂,韩茉儿看起来却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就跟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居高临下地瞥洁洁一眼,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涂着厚厚唇彩的两片嘴唇微启,刻意拉长了音调:“你算哪根葱?我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装什么有骨气……”
她话说得这么难听,我扶着腰站在一边,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两人暗叫不好。
洁洁性子很烈,万一被韩茉儿这话激怒了,一时没忍住冲上去跟她大打一架,以她的好身手和韩茉儿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谁胜谁负毋庸置疑,可这一时冲动的结果,到时候搞不好又是一场牢狱之灾……
我眼睛紧紧盯着洁洁,她手垂在身体两侧,拳头越握越紧,骨骼都被捏得咯咯作响,我见她这样,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心也不由得跟着越提越高。
但不想,几乎就在一瞬间,洁洁的拳头突然就松开了,脸上紧绷的线条也一下子柔和下来。
我听到她一声轻笑,紧接着,她在我紧张关注的目光里微微扯开唇角,不紧不慢地对面前的韩茉儿说:“没错,我们就是乡巴佬。但你们有见识有身份的韩家少爷撞了人——”她一点一点收起笑容,面不改色,“还不是一样被法官判了赔偿五百万?而且就是赔给了我们这群乡巴佬。韩小姐,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
韩茉儿原本还是一脸不在乎的高傲神情,但此时一听到洁洁这话,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如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一样,朝洁洁咬牙切齿道:“陈晓洁,你别给脸不要脸,那钱是怎么判下来的你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你们厚颜无耻地跑到思哲面前胡说了些什么,他会半路插手这件案子?若非如此,你那短命的哥哥临死前也别想从我们韩家人手里拿到一分钱!”
她忿恨到了极点,胸口急促地剧烈起伏,瞳孔收紧,那里头有我和洁洁被缩小的倒影,熊熊怒火几乎要将我们燃成灰烬。
“我告诉你们两个,别以为现在思哲被你们蒙蔽了眼睛,你们就傍上杜家这座大靠山了,偷来抢来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全部还回来!”
她的话,就这么清晰却又无比刺耳地传进我和洁洁耳朵里,我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呆呆看着她,完全失去了反应。
周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在这沉默到凝重的氛围里,连时间仿佛都已经停止,我只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一声一声,急速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洁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问韩茉儿:“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杜思哲……”她声音越来越小,话堵在喉咙口,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神里有紧张、惶恐,还有一丝与眼前场景不大符合的期冀。
韩茉儿用鼻子哼了一声,看我们的眼神里尽是嘲讽,她笑,笑容苦涩而犀利,就和她说出来的话一样:“装,继续装。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安染,你知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她突然扭过头来盯住我。
随后,一字一顿,语气冰冷:“杀人于无形。”
这个样子的韩茉儿,跟平时看起来有很大不同,虽然她身上的高傲以及对我的敌意丝毫未减,但我却无法再像之前一样丝毫不退让地与她针锋相对。
她通红的眼眶,眸子里莹莹的水光,抿着的唇……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看起来似乎都变得不像平时那般讨厌了,这样的她,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想要反驳,结果却微微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说话的语气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语却像烙铁一样炽烈,几乎要将我的心灼伤。
杀人于无形……
这五个字,如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了我心上,压得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而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样子时,竟然连我自己都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意外却又残酷的的发现,让我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与无措之中。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潜意识里也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是个坏人,可今天韩茉儿的这句话却无比突兀又尖锐地提醒了我,让我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忍不住开始感到莫名的心虚。
、低声下气
“你刚才说,我害了杜思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韩茉儿的眼睛,语气异常平静。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她刚才那句话并非随口说说,而是意有所指。
韩茉儿手臂环在胸前,目光有些涣散,唇角勾起一个麻木的弧度,轻飘飘地开口:“就是恭喜你得偿所愿。”
我不解,依旧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嘴角保持着那抹飘渺的笑:“思哲搬出去住,你倒是开心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公然忤逆杜珉南!你有考虑过后果吗?呵,也难怪思哲现在会被夺权了,他现在在杜氏挂了个副总裁的名号,整天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再这么下去,他的前途就毁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重,落到我耳里,敲击在我心上,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刺得我生疼。
她说,杜思哲搬出去住了。搬出去住,意思是搬出了杜家的别墅?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立马追问韩茉儿,急切的眼神看着她。
“八月底。”她过了好久才不情愿地冷声回答我,随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你还真是会装,装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我忽略她语气里满满的嘲讽与不甘,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着八月底这个时间,想凭借这个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八月底,也就是在学校开学之前,我和蒋晨浩在商场遇到杜思哲和韩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