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他手中已握了一把精巧的梳子,三尺青丝被他拢在手中,极轻极细地梳理柔顺,盘起。
我迫不及待地探身往河水中瞧去,却被他按住;“乖乖坐着,别乱动,很快就好。”顺手就把刚才用水滴变化出来的那面铜镜递给我;“用这个看。”
从镜中望见;他将自己的簪子拔下,插在了我头上。我连忙反过手捉住他问:那你用什么?”
他拿起适才我用的那根树枝端端正正地插在发间:“我用你的。”
本以为他插上这么根树枝会显得不伦不类,仔细端详一番却觉得也并不违和,还是一样那么好看。
“这是……交换信物吗?”
“娘子真聪明!”
……只是交换信物还不能叫娘子好么?别欺我长在山野就不通人情世故。
他哈哈一笑,然后抱了抱我,在我耳边柔声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
我目送小白离去;心下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还好他没提马上入洞房!要不然我肯定又要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生米煮成成熟饭;意欲何为?
说到底;我还是心存顾虑!
因为我再信任小白;也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几句话就与我定下终生之约;仓促得几如儿戏;这完全不符合他谦谦君子的一贯作风!
心下无比矛盾;既盼望着他能早日出现;又害怕他出现后如果真的另有所图我该怎样应对?
但是;不管怎样;内心深处最忠实的想法还是:我很想他;想再见他!
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等待的煎熬。
我还不会写字,只能每过一天,便在地上画一道。
眼看地上的已经被我划出了十四道杠,翘首以待的那个身影却还没出现。
空山寂寂,形单影只,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之前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而是我因着单相思而做的一场梦。
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小白还是迟迟不见踪影。我拿着树枝怎么也不肯划下去,太阳渐渐西沉,我一颗心也在下沉。
他是遇上了什么事?是反悔了?还是这一切只是他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他毕竟是个神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娶我一只小树妖?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难道还是他觊觎……
想到这里;攥着树枝的手梦的一紧;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但我很清醒的明白;如果小白他不是真心娶我;那么这一切算一场玩笑已经是最好的猜测。
我摸了摸发间那支玉簪,用力摇头,似乎这样便能把那些不好的念头统统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会的,小白不会骗我,一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你到底是黑是白呢?
、魔音
忽然,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是那个人!那个赐我人形又毁去了我真身的人!我全身一颤,心跳急剧加速。
“你敢不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不怕灰飞湮灭吗?”
我心中颤栗,背上已出了一曾冷汗,连转了两个身,却不见半个人影。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跪下!”
我依言跪倒在地,虽然心中不忿,却不敢忤逆他。
因为我怕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小白了。
我低下头,小心翼翼道:“我……我没有……没有违反约定!”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口齿已有些不灵便,说话竟然结巴起来。我努力定了定神,才接着道:“你要我给你守好这片山林,不许跟旁人说话,不得跟旁人提到你,我都一一遵守,从来没有一件违背过。”
“是么?”那人冷笑道:“那你何以敢动凡心,贪恋男欢女爱之情?”
这笑声刺得我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那只玉簪,鼓起勇气为自己辩解道:“你我约定之中,也并没有说我不得……不得与人成亲啊!此事既不在约定之内,便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呵呵……”那人冷笑:“你这小妖还真忘本,难道你不记得是谁赐与你人形的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是根木头!”
“不;我没忘记!”我急道:“可是;你把我变成人,我也付出了你要的代价,你说要我守在这里,不许我离开,这些我都如约遵守,但是我其他的事,可跟你没有干系。”
“你当真如约安安分分地给我看守结界了?”那人怒道:“我说这里不许任何人擅入,最近却明明有人多次进出的行迹!你是怎么看守的?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魔池的隐秘一旦被邪魔外道发现,你万死难赎!”
“不,他绝不是邪魔外道,他是我……我未婚的夫婿,是个神仙!”
“哈,你怎知道他是神仙?他跟你说的?他自称是哪一路神仙?我看多半是邪魔歪道打着神仙的幌子,骗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树妖吧!”
我怒道:“他才不会骗我,也从未在我面前自称神仙。但是旁人都叫他星君,星君难道不是神仙?”
那人似乎颇为意外:“哦?你还知道星君?是哪一位星君,你倒说说看 ?”
这下倒把我问住了!因我从来没有问过小白,他也从未跟我提过。
“说不上来?”那人带着讥刺口吻道:“那就指给我看看也行。这九天之上;五曜星君,南斗六星君,北斗七星君,紫微垣、太微垣众星君,二十八宿星君,哪一位是你夫君?小树妖,可不要乱指啊,这里面一大半早已婚配,剩下的几个,我也没听说谁最近要娶妻。”
“我……我不知道,我看不见……”我结结巴巴道。现在青天白日,我慧眼未开哪看得见半个星辰。
“呵呵,你不会连他名字都说不上来吧?”他嘲笑道。
这个我怎会不知?我大声道:“他叫辰汐!”
“辰汐?!”那人一顿,似乎大敢感意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喝一声:“胡说八道!”跟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辰汐……辰汐?”
我被他笑得心中七上八下,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那人嗤笑道:“很好,很好,果然是位正牌星君!就是……”
“就是怎样?”我连忙追问。
“就是不喜女色!”
……不喜女色?
“水德星君向来不喜女色,当年连艳冠群仙的百花芳主都未能得他青眼,如今会转了性,喜欢上你这姿色平平,身份低微的小树妖?你要撒谎也得事先将情况打探得明白些,免得丢人现眼!”
“你胡说!他,他……”我一时语结。
这人竟然知道小白是水德星君;我却还不知道;听他语气;不像伪作。
之前见过芳主与小白之间的那情形,直觉告诉我,这些话不会是他捏造的。这人连九天上神仙的往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来头还真不小!
那人见我沉默,以为是被他说得哑巴口无言,得意一笑,“本来你若随便捏造一个闲散神仙,我或许也就信了;指望搬出个位高权重的正牌神仙来便能唬住我?哼,你这谎撒得一点也不高明!”随即语音一转,蔑笑道:“别说你那夫君多半是个来历不明的野货色,就算真的是天界上神,是星君,我也不怕!”
那冷笑中带着寒意,我只觉背上一阵发凉,只怕他接下来便要处置我。
我见过他出手毁灭这里时的可怕能力,以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逃得掉,只能在心里思索着怎样才能求生。
忽然灵机一动,道:“如果你杀了我,还是要再物色人选来看守。天底下再哪里去找比一棵树还要老实可靠的看守之人?”
“哼!”那人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可靠?”语气却似乎有所松动。
我又连忙道:“魔池的秘密,我一直守口如瓶,即便是我夫君,我也从未向他吐露只言片语。”
“是么?”
“千真万确!”我斩钉截铁道。
那人沉吟片刻;“这么说,即便你嫁了人还是会永远效忠我了?”
“对!”我急切点头,“只要你不干涉我的婚姻之事,此生供你驱策,永不反悔!”
过了半晌,那人终于道:“好!只要你不背约,就暂且留下你这条命。”
我喜出望外,忙不迭向他叩谢,却听他接着道:“不过你那夫君到底什么来历,我可有点不放心……这样吧,今日便传授你一门法术,日后他若安分守己与你好好地过日子那也罢了,一旦发现他有何不轨之图,你便用我传你之术制住他。来,伸出手来……”
说心里话,我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小白会有什么不轨图谋,但心里总还是存着这个万一之念,听他这么一说,便毫无异议地伸出左手。
本以为还有多难,不料只是感觉有一根无形的手指在我掌心划了几下,跟着就听他说道:“今天就教你一招树妖最拿手的本事。”
“什么本事?”
“笨蛋!“那人斥责道:“枉自活了八百年,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不知道?这是个困字诀!藤精树怪最善于用枝蔓缠住对手,他日施术时只须用我在你掌心划过符咒的这只手,拍上对方一掌,同时心中动念,想象自己的元神是真身中,驱动枝桠将对方捆住,这就成了!”
真有这么神奇?只须手掌一拍,用意念就能困住敌人?我可有些不信,想着一会去找个虫蚁小兽来试试,却听他骂道:“蠢材,我教的法术怎会不灵?用得着试?”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依你的能力,即使施展法术,效力也浅得有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 ,千万不可显露法术,这一招是给你救命用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遇到厉害敌人,尚可有一线生机。”
我听他说得郑重,连连点头。忽然,一股冷冷的气流从体内游过,我激灵灵打个冷战,随即身子软倒,失去了意识。
迷糊中似有人唤我,一睁眼,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就在眼前,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白!
若是没有经历刚才那场变故,我必会扑上去,当胸一把揪住他,劈头盖脸一通牢骚:你怎么现在才来?都逾期半个多月了,你是不是想反悔?是不是不想娶我?
但是现在,我只庆幸自己还能活着再见到他。
满腹牢骚尽数化做柔情,我紧握住他手,心头转来转去只一句话:“你终于回来了!”眼里竟涌起了雾气,怕他察觉,连忙把脸转开了去。
“对不起,我来迟了,遇到件比较棘手的事,所以耽搁了…… ”
他的声音比平时明显低沉,我略觉有异;凝目细看,只见他脸带倦容,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