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寅深吸口气,再度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先别说这些了,人总要吃饭的,咱先去吃饭!”然后像是能预知她的拒绝般,飞快补上了一句:“你请。”
古朵本来想拒绝,但一听是让自己请客,顿时卡了壳——这五年来他如此费心追求自己,说完全没动过心当然也是假的,上次被他强吻后虽然甩了他一个大巴掌,但她无法否认自己居然也有了些许心动的感觉,好几次她甚至都产生了“从了他算了”的念头……
仔细想来,虽然他从前是花了点,但这五年来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让他这么一根筋地只想把自己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可每当她软弱地几乎想要屈服时,心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五年又如何?她和曲明远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个五年了?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可即使这样,他还不是照样轻而易举地就背叛了她?连这样的感情都能毁灭,又有什么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邱子寅现在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执念,但只要一到手,他的本性恐怕就会暴露,而她却再也不能品尝那种心魂俱裂的痛楚了,那种失去一切,爱情,友情,乃至整个人生都被颠覆的悲怆和无力感……再也不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她确实欠他很多,不如就趁着这餐饭和他彻底说说清楚,不要再耽误他了。
邱子寅驱车把她带到一处情调颇为浪漫的意式餐厅,让她先下车进去稍等,自己则去较远的地下车库停车。她坐在幽静温馨的大堂里,耳边传来怡人的波萨诺瓦乐音,不时有小情侣你侬我侬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静静看着,心底深处涌出淡淡羡慕,但一想到热恋褪去后无法治愈的伤痛,却又黯然垂眸,不敢再去看。
“……古朵?是你吗?”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忽然叩响她的耳膜,她猛地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孩。小孩约莫五六岁,正手握小飞机,调皮地绕着妈妈的膝盖转来转去;女人算得上漂亮,但眉毛纹得极细,颧骨高耸,五官气质略带几分市侩气,她明明是在问身边的男人,视线却像箭一样朝古朵射过来:“明远,谁啊?”
这一声“明远”像是忽然把古朵敲醒,她微张着嘴望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身形略微发胖,发型有些随意之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曲明远,但又似乎成了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姿态松弛,眼神里没有半分攻击性,再没半分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的影子。
“哦,一个……老朋友。”古朵听见他和妻子解释,然后他尴尬地望了望她:“结婚纪念日……她非要来这里,呵呵……”
“哦,是吗?孩子都这么大了,挺好。”古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是忽然陷入梦游般身不由己。而很显然,曲明远的解释并没有让妻子信服,她依然不住地往古朵这里看,视线像把刀子般锐利,说话的语调高昂而意有所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漂亮的朋友啊?”
曲明远尴尬地笑着,用一种略带抱歉的眼神时不时瞄古朵一眼,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古朵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托辞走人,却像被蜡封在了原地般不知所措——这是曾经占据了她全部青春年华的男人,他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曾经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终有一天居然会分开,所以在离开他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地被剜了下来,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然后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那伤口早已愈合,却在骤然重逢的此刻,忽然感觉到有冷风,从那洞中吹过,
“对不起,久等了吧?”就在她几乎呆怔的时候,一只结实温热的手臂忽然亲热地搭住了她的肩,古朵茫然地回头,迎面而来的是邱子寅大大的笑颜,他姿态沉稳而友好地朝曲明远夫妇颔了颔首,然后含笑望向她:“你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古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神色恍惚,半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邱子寅立刻看出她的勉强,于是不动声色地揽住她向外走,边走边说“我突然想起来有家更好吃的,要不,咱们去试试?”
曲明远被晾在原地,视线久久无法从他们的背影收回来,他知道背后是妻子怀疑的眼神,但他已全然无法控制自己——这个曾见证过自己所有成长经历和青春岁月的女孩,现在终于……是别人的了么?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错,她现在应该是幸福的吧。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作为那个曾经用背叛将她摧毁的刽子手来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揣度她现在的生活是否幸福呢?
“看看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看!”他的妻子已然炸了毛:“这饭不吃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你一个人吃去吧!小杰,跟妈走!”
说着她就带着孩子一扭一扭地走了,曲明远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再见了,我曾爱过的女孩;再见了,我曾拥有的青春。
******
古朵一手拿着皮皮虾,一手拿着整瓶啤酒吹着,喝得不亦乐乎,她瞥了眼正忧急望着自己的邱子寅,忽然咯咯笑出声:“你看我干嘛?喝呀!你也喝,来,我给你倒……”说着她就拿起自己刚吹过的酒瓶往他杯中倒去,然后拿起杯子就往他手里塞,邱子寅一脸无奈地握着酒杯,依旧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喝啊!喝……”她一个劲儿地把酒杯往他嘴边凑,他只能无奈饮下,然后忍无可忍地握住她又要把酒瓶往嘴里塞的手:“差不多了小骨头,我们回去吧。”
他喜欢叫她小骨头,无论她怎样抗议他都不听,现在听来却有种奇异的亲密感,他像是忽然化身为一个沉稳的长辈,让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更不能因为脆弱而靠近他,她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天知道此刻她是多么痛恨自己生来的好酒量,为什么怎么喝都醉不了呢?为什么呢……
“老板!再……再来一瓶!”她故意大着舌头,做出已有醉态的模样。因为她害怕直面他可能会问的问题,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但这个人不能是他,绝对不能……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心头一震,旋即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嘿嘿地笑:“……什么男人?老板我的酒呢?快点……嗝……啊!”
“老板!这里买单。”邱子寅不管不顾地掏出钱夹扔了几张百元大钞在桌上,一把扯起她的手臂就走。“哎哎哎我的酒!”她不死心地拿起尚未喝完的半瓶,却被他一把夺过,仰天一灌就进了肚子。他豪迈地以手背抹嘴:“现在酒没了,走吧。”
古朵顿时来了脾气,一使劲挣脱他的钳制:“邱子寅!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老娘还想喝你管得着吗?!”说着她就赌气往回跑去,却被他再次使力捉住。她企图拿出上次扇他耳光的魄力再度袭击他,却不料被他在半空拦截,竟是半分都动不了——
他,他,他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她惊异地望着他,忽然发现假如他不放水,她是无论如何都搧不到他耳光的。
“够了,”他痛心地望着她,一向的玩世不恭瞬间没了踪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但那又如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却还在原地踏步,用得着这么犯贱吗?!”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中顿时烧起熊熊烈火:“是!我就喜欢犯贱,这和你有关系么?你管得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这世界难道就特么的允许你犯贱不许我犯贱?”
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却并未让他退缩,他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得她眼晕:“对,我也喜欢犯贱,所以我们很配,你不觉的吗?”
那一瞬间,忽然有什么迸发在她掩藏在最深处的心尖上,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对他这种几年如一日的无赖行径已然无计可施:“邱子寅,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他依然平静而淡定,好像早已将这个答案酝酿过千百回一般,暖暖的视线在她脸上坦然地梭巡着,仿佛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般执着而认真。
“你——”她为之气结地在原地没头苍蝇般踱步,虽然没喝醉,但酒意毕竟上来了。她昏昏沉沉地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一家lovehotel正灯光频闪,气急攻心的她于是奋力一指:“你要我是吧?行!我们现在就去!走!”
18十八章
石暮尘心头蓦地一震,视线不觉望向那头,只见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含笑向他颔首,那人鬓角浓密,气质儒雅,眼神温润而明亮;他一身浅灰复古西装三件套搭配同色礼帽,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雅痞气息,考究的银质袖扣更是泄露出主人对于细节的执着和品位。 : 这样一个人,即使此刻笑得那样云淡风轻,却依旧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此人一定来头不小。
石暮尘定了定神,淡然地继续举牌:“1100万。”
“1200万。”那人叫价时神色如常,甚至轻松得很,丝毫感觉不到压力。
当两人不动声色地暗暗较劲,把价码提升到1600万后,石暮尘已经有些吃力,这个价码已逼近他的心理极限,再往上喊,其中的风险他就没那么有把握了,所以在喊下1600万后,他的大脑立刻陷入了空前的挣扎和激烈运算中,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对主持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不再出价。
就这样,石暮尘终于在预算内得到了这幅《夜雨秋池》,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那人的神态表情,就知道1600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在关键时刻放弃呢?
拍卖会结束后,石暮尘携着梁雨柔从容走出会场,李贺却横空出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他的神态像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原本线条就刚硬的脸更是显得怒气蒸腾。他看都不看一眼石暮尘,反而向梁雨柔礼貌地伸出手:“这位就是梁小姐吧?人说百闻不如一见,看来确实如此,您比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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