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漆黑小洞,想要回头看一眼,却终究没能完成这个微弱的动作,而是直挺挺地倒向地面。
薄晓微也被枪的后坐力震得摔倒在地,她愣了半秒,旋即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把石暮尘抱在怀里:“你怎么样?快醒醒,警察……警察马上就到了……”
她连嘴唇都麻木了,空气明明不算寒冷,她却如同置身冰窖般全身哆嗦,连完整的句子都无法吐出。她抖着手抚向他的腹部,那温热而黏腻的触感让她心一凉,身体里的所有细胞像是骤然死去,让她变得如同木石般坚硬。
救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机械化地环抱着他,把脸轻轻贴在他逐渐失温、面目全非的脸上,那微弱的脉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忽然,他似乎动了一动——
“晓微……”
她像是忽然活过来般条件反射地握紧了他的手:“我在!我在这里!”
他费力地从肿胀的眼皮缝隙望了她一眼,确定她似乎并未受伤后,带着安心的笑意,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她一口气忽然哽住,惊喜的笑容被拦腰截断,她试探着再度唤他,却怎么都等不到回应。
“别和我来这套……”她齿关不住地打颤:“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你不要以为装死我就会原谅你!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给我起来!起来!”
可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怀里的人就是没有半点动静,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般,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处梭巡的灯光和喧哗声鼓噪着,她的世界里却一片寂静,仿佛万物都失去了生命,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人蜷缩在空荡荡的中央,等待着命运残酷的宣判。
她那么恨他,甚至一度天天恨不得他去死!于是她卧薪尝胆、周密布局、以极大的耐心和如此漫长的时间设下了这样一盘棋局,然后她成功了,她彻彻底底地夺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连同他的心也一起连根拔走,也同时扯断了他们间所有的可能性。
她想,或许在很多年后她还会偶尔想起这个让她爱了半生,也恨了半生的男人。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但至少她知道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无论得意失落,至少还活着——
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要让他死?
她忽然腾地站起,捡起身边的枪,对着白脸男那具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连补数枪,直到两只手臂全都发麻,脸上身上都溅满鲜血,直到再摁不出子弹,直到闻声前来的警察从身后将她压倒在地——
“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在昏厥前的最后一秒,她无意识地呓语着,终于无力地沉入了深渊般的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弱弱地问大家一下,男主shi掉,女主殉情神马的……算不算HE捏?其实歌爷觉得挺好的啊~~生不能同寝,死后却能同眠啦对吧~~?(说了多少次了打人不要打脸!歌爷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啊!》《
68章
在云南边郊的一间小医院内;几辆急救担架正陆续被火速推进手术室,在与歹徒的搏斗中受了伤的李贺却死活不肯躺在担架上,他趁着医务人员一个不注意便心急火燎、连滚带爬地摔下了车,然后疯狂地向前冲去!完全不顾臂上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处;在原本就被血迹弄得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又增添了新的痕迹。
在第一辆急救车上的童珊已经被推进紧急手术室,他被手术室的大门轰然关在外头,正在绝望地砸门。医生护士赶紧七手八脚地要把他架走,却不料他力气奇大,像疯癫了一般嘶吼着挣扎着,居然三四个人都拉不动他!
“叫什么叫!”其中一个医生火了,冲他吼道:“要是影响了医生做手术你老婆孩子都别要了!”
今天够要命的了;好端端的附近忽然出了绑架枪击案,送来二死一重伤;还有个大出血的孕妇,真是太齐全了!每个值班医生都忙得恨不得能飞,这节骨眼上还来了这么个傻X不知道疼似的瞎搅和,烦死了!
李贺这才如梦初醒,转而对着医生疯狂磕头:“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
两个男性实习生见状赶紧上去把他拖走,医生再顾不得理他,转身便飞奔至另一间手术室,同批有个受害者连中三枪,眼看是活不成了,他得赶快!
由于人手实在紧缺,李贺被扔进房间等待清创后好一会儿都不见人来,他木然地坐在充满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外面依旧喧嚣不已,却被一扇薄薄的门挡住,变得模糊而失真。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还有瓶罐碎裂的声响,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他徒劳无功地坐在这里。
他发现病床似乎在微微颤抖,定睛一看,才发现颤抖的是他自己。
看见童珊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全身血液凝结的感觉——她的棉质孕妇裙,自腰际以下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不知道人在失血至此的情况下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他真的不知道。牙关忽然不自觉地打起颤,发出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他开始无法延续性地思考,这一切太不真实,他多希望下一秒自己能惊喘一声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躺在绵软的床上,而身边人依旧睡得安安稳稳,呼吸绵长。
他的小草儿、他的孩子,虽然一开始的接受多少带着点妥协的意味,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失去他们,她曾陪他一起经历过因为自我怀疑而难熬的青春期,而她从不掩饰的仰慕也一直是他心地深处最确定拥有的存在,他看着她一路从稚儿变作少女,又从少女成长为懂事成熟的女人,她人生的每一个重要环节都被烙下了他的印记,可就在他真的决定要和她安安稳稳共度此生的时候——
如果这是上天对他贪婪的惩罚,那为什么不直接惩罚他,却要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待到终于为两位垂危病患紧急准备好手术,才有实习生能分出神来给李贺包扎伤口,可他一进门就先愣了愣——虽然这位病患的手臂伤得挺厉害,血也流得挺多,但作为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真的有必要流泪到这种程度吗?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帮他清创包扎,刚弄好要嘱咐他两句,门却被一脚踢开,一名护士急匆匆地杀进来:“你是急救室那个大出血的产妇家属吗?”
“我是!”李贺猛地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力气之大让小姑娘吓得直往后缩:“我太太怎么样?啊?”
“主任说耽误了太久,孩子保不住了!现在马上手术或许可以保大人,但是可能要切除子|宫,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
没等她把话说完,李贺就一把夺过家属同意书签了字:“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只要能保住小草儿,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护士小姐为难地摇了摇头:“手术室是无菌室,你不能进去,你还是在这里先等等吧。”
护士小姐走后,李贺失魂落魄地瘫软下来,实习生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位病患会伤心至此,不由得唏嘘,于是出言宽慰:“你别急,我们程主任市里得过奖的,你太太不会有事的……”
李贺一脸呆滞地望着地板,整颗心忽然全部空了。
包扎完伤口实习生就出去给别的医生帮手了,李贺拖着无知无觉的步伐走向童珊所在的手术室,途经急症处时惊鸿一瞥地看见了昏迷未醒的薄晓微,而石暮尘也在另一间手术室里急救,至今生死未卜。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草率行事,终于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惨祸。
他呆坐在手术室门口,平静而木然地看着几个穿制服的人向他走来——
“李先生,如果你的伤口没有大碍的话,希望你能回局里协助我们调查。”
该来的,总是要来。
此刻的他忽然变得镇定而平和:“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太太……正在里面动手术。”
几位警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低调地在他身边围坐下,仁慈地应允了这个要求。不一会儿却见刚才那个护士再度焦急地跑出来,一见李贺便冲上去:“李先生,你太太忽然醒了,但她死也不肯拿掉孩子,坚决要生下来,怎么说也没用!程主任这边很为难,你快进来劝劝她!”
李贺听了立刻一跃而起,在护士的帮助下他以最快速度进行了消毒换装的步序,随即进入手术室。无影灯下每个人的面容都有种奇异的陌生感,他仿佛瞬间走进了梦境,躺在手术台上的童珊更是面白如纸,不似真人。
他一口气瞬间哽在了喉口,半天都出不来。程主任一见他便焦急道:“劝劝你太太吧,她遭受震动后胎位不正,胎儿又脐带绕颈一周,顺产她已经没力气了,手术又怕她挨不过,多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你做丈夫的倒是劝劝她啊!”
童珊此刻意识已经不清醒,但她仍然坚持这最后一分神智,以防医生杀死她的孩子。听到响动,她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李大哥……”
“我在!我在……”李贺冲过去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小草儿,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李大哥……你不能让他们……”她艰难而断断续续地呻|吟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孩子还活着,我感觉到她在动!真的……我感觉到了……”
程主任在一旁叹了口气,确实是还能听到胎心,但已经很微弱了。虽然放手一搏不是不可能都保住,但以他的经验来看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他也不想看到母亲痛失孩子,但相较于违规承担一尸两命罪责的危险,他还是必须要硬起心肠。
“好……好……都听你的……”李贺只能强忍着安抚她,他用祈求而渴望的眼神望向程主任,可后者却只是默默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医生我求你了医生……”李贺噗通一声跪倒在程主任面前,顾不得臂上的伤口拼命磕头:“求求你,你看看还有没有办法……钱不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