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隧道像是忽然开启,那时她完全不懂得商业上的事情,公司里一切都是他在帮她处理。而她只知道用力打扮自己,然后用力爱着他,讨好着他。
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就像一剂无臭无味的剧毒,终于酿成了今天这个彻底崩坏的她。
她不知不觉走上前去抚摩那张画,却忽闻咯哒一声,她迅速转头,看见占据了整个墙面的书橱,居然转动起来,露出了后面的一间暗室。她心念一动,举步入内。
内里并没有积灰,看来他经常光顾,打开灯后她才发现,这里的抽湿控温排风系统做得非常道地,在看见摆放在地的一摞画板后,她终于明白了此处的含义。
他很会画,她知道,她掀起最上面的一幅,翻开,那是一张只完成了一半的草图,只依稀看得见,一个女人斜靠在沙发上的轮廓。
她记得这张画。那时她不知从哪听说他有此绝技,便缠着绕着他非要让他给自己画一次。那时她真的很可笑,前一天还专程跑去精挑细选了一套最合心意的性感内衣,一进门就兴奋地问他要不要脱光衣服,当他说不用的时候,她还暗暗失望了。
然后她靠在沙发上摆了pose让他画,过程却比想象中还要漫长僵硬,以至于她支撑不住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条毯子,而他正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转角处,静静望着她。
那眼神是如此温柔沉静,让那一刻的她忽生妄念,以为他是真的动了心。而事实上她至今都不敢相信,那居然都是做戏。
回忆是世上最致命的利器,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刺得你血肉模糊。
她定定神,翻开第二幅,这张她没见过,也是半成品,上色只上了一半,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画中人就是她。然后第三张,第四张……二十几张画一一翻过,无一例外的都是半成品,也无一例外的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或微笑,或娇嗔,或发呆,或沉睡。
全部。
她在原地怔了许久,清醒过来后迅速将所有画板都恢复原样,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书橱移回原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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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在梁府门口的石暮尘,没有任何意外地遭到了门卫的婉拒,他彬彬有礼地点头告辞,走出管家视线后,却迅速闪入后面的绿化带,攀着花园的栅栏利落地闯入天井,然后就着排水管和窗架一路攀至二楼一间粉红色调的房间,想必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他稳住自己朝里观望,果然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端坐在一台雪白钢琴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似乎意兴阑珊。
之前由于他的一时冲动,导致他在丽苑天顶花园的“强抱”事件在上流社会传得沸沸扬扬,一早他就打探了消息,听说梁副市长十分震怒,大有要勒令梁雨柔和他分手的意思。经过冷静思索后,他知道直接去求他原谅并不是好主意,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釜底抽薪才是上佳之策。所以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冒险也是无奈之举。
他酝酿了一个最是勾人的笑容,然后敲了敲窗。梁雨柔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一双大眼睛倏忽朝他这边望过来,他便作势让她开窗,她却咬了咬嘴唇,双目缓缓敛下去,一动不动。
他不断观望着不远处驻守着的军警,这毕竟是梁府,怎么可能让宵小之徒如此轻易得手?若是她不开窗,他分分秒秒都有可能挨枪子儿。他这险算是冒大了,只希望这贴药下得猛,效果也能一样到位。
他焦急地和她比着手势,她欲言又止地望了他几眼,终于不情不愿地为他开了窗。他一落地她就走,却被他猛地收进怀里。她也不挣扎,只是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是听说了什么,”石暮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无限诚恳:“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梁雨柔不说话,嘴唇倔强地抿着。
“我知道我昨天很失态,但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想找女人鬼混,又怎么可能如此众目睽睽毫不掩饰?你不觉得不合理吗?”
她怔了怔,表情有了略微松动的迹象,转过身,神色幽怨:“那你怎么会……”
“如果我说,她长得和我妹妹一模一样,你会相信吗?”他趁胜追击地逸出一丝苦笑,然后摇摇头:“算了,连我自己都不信。”
“你……有妹妹?”
“嗯,小我6岁,”因为想起薄晓微的娇俏容颜,他的视线不觉柔和起来,就连谎言都有了真实的情绪:“她很可爱,我很疼她。”
“那她……?”
他的视线忽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沉默片刻,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心有微微颤动:“她……已经不在了。”
那个从前的她,确实已经不在了,因为,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啊……”梁雨柔不觉以手掩口:“对不起……”
他摇摇头,宽慰地握紧她的手:“都过去了,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是我太冲动,让你难堪了。雨柔,我知道现在全世界都不信我,但我只要你信我,嗯?”
她的眼神虽然还有几分迟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过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像她这样含蓄温柔的大家闺秀,就连谈恋爱都习惯了循规蹈矩,可偏偏这样的女人内心才最渴望浪漫,却又不敢表达。一向风度翩翩有型有款的心上人,居然能为了挽回她而爬窗涉险,怎能不一击即中?
梁雨柔闷了一会儿,忽然抬眼执拗地望住他:“你能不能发誓,永远都不要骗我?”
她的眼神那么认真,甚至有几分偏执的错觉,让他心头咯噔一下,但他还是绽开无懈可击的笑颜,举起二指:“当然,我发誓。”
如果誓言的代价是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那于他又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他的灵魂早在那里生了根。
整个下午他便留在她的闺房里,听她弹弹钢琴,看看她小时候的照片,还为她画了幅素描。画她就像画任何人一样没有压力,全然不会出现画到一半忽然无以为继的状况,更不会让他心脏抽疼到无法继续。梁雨柔依然含蓄而浅淡,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那种欣喜却告诉他,他再次把她牢牢握在了手心。
他不动声色地定下心来,开始认真赏玩她自己做的那些手工艺品,都是些小装饰和洋娃娃之类的东西,他反倒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只雕刻吸引了注意了,那雕刻形态古怪,既不像动物又不像植物,连材质都令人捉摸不透,不知是象牙还是骨雕。她却一把夺过塞回最底层,神色有着显而易见的慌张,甚至几乎带着恐惧:“别看这个,雕坏了!”
“不会啊,我觉得雕得不错。”他因为她的反应而略显错愕,只能随意打着圆场。
“没……没什么好看的!”她忽然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儿塞回箱子,草草推到角落,然后局促地绞着手指:“我们还是聊聊天吧……”
难道是害羞了?害怕自己不够完美的一面展示在心爱的人面前?他笑着吻吻她的鬓际,这个女人多么容易掌握,仿佛五年前的薄晓微,澄澈透明,一眼就能望穿。而时隔五年,因着报仇的夙愿,他依然做着一样卑劣的事情,用欺骗另一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毒的血液,这样无法挣脱的宿命,一切在他身上恐怕早已注定。他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
10番外——五年前
「给爪机党的特别提示:本章为歌爷特别插播的五年前番外章节,请看完后不要和五年后混淆,谢谢!」
“你怎么了?”薄晓微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悠:“给点反应好吧帅哥!”
石暮尘愣愣望着那枚晶莹璀璨的戒指,她灿烂的笑颜似乎被映照出百个千个,齐齐眩惑着他的眼眸。他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却是半天都无法动弹。她红润的唇立刻不满地撅起:“我都主动向你求婚了诶,还不快给我带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是拒绝我我会很丢脸的,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嘛!”
“这种事……”他深深呼吸,强压下胸腔里疯狂涌动的情潮,抬头注视她:“不是应该……让我来做的么?”
“嘿嘿~我着急不行吗?”她似乎很兴奋,嘴角抑不住地上扬着:“再说这个款式我好喜欢啊,要是让你买,你就不太可能和我心有灵犀啦。”
“晓微,”
“嗯?”她紧张地双手交互揉搓了一下,这才将漂亮的右手伸向他:“快给我戴上,快!”
想说的话都被堵回了嘴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在她期待的眼神里,将戒指缓缓套入她葱白般的无名指——这短短几秒有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对她动心,毕竟他明明还在挂念着另一个人——可这样汹涌的心悸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样看着她无邪的笑颜,他都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一般。而此时此刻,他不为人知的计划至多一个月就将彻底完成,届时她——
心念一动,他忽然用力捉住她的手,双目灼灼地望住她:“晓微,我们尽快结婚好不好?”
她先是一愣,旋即绽放出了更绚烂的笑意:“好啊,什么时候,你说!”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下个月8号,怎么样?”
“啊?”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一个月都不到了诶,酒席什么都来不及——”
“一切我来搞定,你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就好。”他急切地用双手包覆住她的手,想着不如在她知道真相前和她结婚,那么这样,即使她恨他怨他,但有了法律上的关系后,只要他坚决不同意离婚,就总有机会和时间来说服她。而且,虽然她失去了能让她一生无虞的公司和财产,但他同样可以保证她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绝不需要为钱犯愁。这样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和他闹太久吧?
旋即他又为这个念头心惊起来,所以……他是真的要和她相守一生了么?他想象了一下,忽然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她有点被他吓住了:“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着急么?”他情不自禁抚上她细嫩的颊侧,沉沉声线醉人:“我比你更着急,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