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回她的实验室换了衣服,整理了一下资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出门就遇到了匆匆赶过来的助理小刘,他看到苏离的时候吓了一跳,手里的文件都掉了一地,苏离蹲下去帮他捡起来的时候,小刘的脸都涨得通红。
“怎么了?”
“没……”小刘将文件随意的放到袋子里,“苏教授今天怎么那么早过来?”
“我想先去准备一下。”苏离疑惑的看着他,心想,他干了什么坏事?不然那么怕她。
下午的时候人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实验室,第一眼看到苏离,每个人的反应都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看看手表,一脸惊恐的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没有,时间还没到。”苏离不断的解释着,可是所有人全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看她,又再次确认时间,然后几个聚一起,就像地下党交接一般,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这个实验比较复杂,他们一下午就在不断的重复着,核对数据,检查各项指标,整理器材,研究出现的各种差异以及寻找发生的原因,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所有人都饿得头昏脑花,却还是没有一个敢提出休息的要求。
在X大有着这么一句经典:苏离就是个变态啊!你们这群愚蠢的地球人难道还没发现吗?!
当年有个S大的交流生没有得到此告诫,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提到了要休息的要求,苏离当场抽走了他的记事本,冷冷说道:你可以滚了,直线滚,滚远点,别绕回来了。
说起来,她的传说还不止这些,脾气怪人也怪,按道理这样的一个老师肯定是被学生投诉到不能再投诉了,早该被学校开除了,为什么她还好好的留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呗,就和附属医院的那个范钦差不多,人牛逼啊,一篇论文就能顶其他教授十来篇,那叫一个高质量,出的研究报告在业内那叫一个响当当,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毕竟名声在外,怪就怪点呗,天才哪里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所以当他们出了实验室的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几个人累得腰酸背痛,便开始嚷嚷着要去学校后门的烧烤店吃夜宵喝啤酒,好好的放松一下,一旁的何跃看到苏离,也没好意思就这么当做看不到,意思意思的问道:“老师也去吗?”
谁都知道苏离是不可能答应的,旁边的俩狗腿子也客气的叫嚷着:“来吧,老师一块儿过来吧,大家一起聚聚也好!”
苏离抿着唇,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好,学校后门吗?我去换个衣服。”
这下子轮到了那帮研究生们张着嘴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
“晕!我刚才出现幻听了,我听到冰山苏说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看到苏离走远,苏离带的另外一个研究生朱玉喃喃道。
“你没听错……因为,我也听到了。”助理小刘也张大了嘴。
“师兄……”排行最小的张晓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晚上会消化不良的……”
说实话几个人并不讨厌苏离,甚至可以说是敬仰,可是女神总是要远观的,如果太过近距离接触就会容易出现……崩溃!
苏离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傲,不*说话不*解释一不高兴当场就能甩脸子,所以说,和此人在一块儿颇有压力。
几个人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的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到旁边的江乡酒店怎么样?”
苏离看了眼略微粘腻了的桌子,这个时候学校后门烧烤店的生意很好,到处都是学生,烧烤的烟雾缭绕,四周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她淡定的坐好,目不斜视不急不缓的说道:“不用。”
“……老师想吃什么?我帮你点。”朱玉献殷勤道。
“你们随意,我看看就好。”
看看……就好?您老是来观摩的吗?
几个人满脸黑线,尴尬的点了单,又拎了几瓶啤酒,却没有人敢喝,全部坐得笔直,一副听从派遣的模样。
苏离眯着眼睛,说道:“你们不喝吗?都累了一下午了。”
“是。”几个人机械的开始倒酒,布菜,然后……
“我等下要开车,就不喝了。”她说道。
苏离简直就是一座佛,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她那永远不知道笑是什么的脸上淡然,硬是把这路边摊坐出了高档餐厅的味道,苦了几个人如同嚼蜡,聊了老半天的“量子场论”,最终在苏离一句你们连“对称破缺”的基本概念都没搞清楚,还谈什么“量子场论”!吓得几个人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总是能将一个很热的场子搞冷了,像她这样的人,和谁都是格格不入的,不能融入他们,不懂得去迎合别人,脾气又差,成天就懂得研究那些旁人看起来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也难怪楚悦平要受不了她了。
苏离嘴角忍不住一丝浅薄淡笑,她其实很不习惯这里的一切,估计如果她妈知道她现在在这里的话,都能从英国直接飞回来质问苏离,戳着苏离的脑门问她是不是脑袋撞门板上了。
像她那样的人,永远都不要奢望她愿意屈身到这种地方来,苏离冷笑,就如她妈经常说的,因为你是名门之后,是个贵族淑女,淑女是会来这种地方的吗?
可是她现在就在这里,而且还很淡定,这里的东西吃了不会死,这里很吵却不会有人管她,她不需要永远保持一个最完美最优雅的坐姿,不会有人一直在旁边告诉她To be a perfect lady……
但是那种从小到大已经扎根在骨子里的东西,即使她排斥,也无法就这么忽略掉,比如……她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加了一堆未知的劣质香料且肉质不明的东西。
四周的人都很high,除了他们这里安静得诡异,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离,看她吞下那片黄瓜,刚要松口气,就又看到她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把东西吐掉,她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我想我还有点事,不得不先离开了。”
“没……没事,老师有事话,那就先走吧,我们下次再聚。”
苏离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忍住躲进一旁的阴影里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一边痛恨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贵族们,一边又为自己被逼着试图伪装成他们其中的一员而感到羞耻。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们呢,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庸俗。
、6chapter 05
离开烧烤摊的时候苏离突然想起了手机忘记拿,她刚没走几步,就听到朱玉惊魂未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晚要死在这里了,你说冰山苏怎么会突然想跟我们一块儿来这种地方。”
“什么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张晓拍拍桌子,“别提了,刚才吓坏我了,突然问我‘对称破缺’的概念,他妈的你们哪个知道!”
何跃摆摆手,“老师嘛……你懂的。”
“我真想知道老师回家是不是也和师公讨论Conservation laws or Invariance,然后让他背完薛定谔波动方程才准上床睡觉。”
“噗!哈哈哈哈哈!说不定就是那样!那师公也太可怜了吧!他承受得住吗?!”
“谁受得了啊,三句里面有两句不离实验,还有一句是理论。”
一说完,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离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她后退了两步,转身就离开了。
开着车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不想回去,面对那空荡荡的屋子,就会孤独得难受,无意识的就这么开到了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去了。
那个时候范钦正在实验室里做一个土拨鼠肾脏移植实验,苏离站在门口等他,一直等到了快十二点他才出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范钦摘下口罩,突然凑上前,鼻子动了动,然后一声不明所以的浅笑:“你去后门的烧烤摊了?”
“这都闻得出来。”苏离和他一边走,“今天值班?”
“没有,就是突然想移植土拨鼠的肾脏了,医院条件比较好就过来了。”
苏离眨眨眼,“什么?”
他推了下眼镜,“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怪,突然想给土拨鼠动手术了。”
“不,我是问,你哪里来的土拨鼠?”
“……”
回到范钦的办公室,他脱下外套,替苏离倒了杯水,“我以为你今天是来看那个被开了瓢还能到处乱跑的男人。”
“哦,对了,他没事吧。”
“没死。”范钦一脸无所谓,“据说一醒来就跑了,怎么拉都拉不住,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笑了笑,突然诡异的说道:“是我喜欢的那类型呢,不配合的病人医起来才够劲儿,先把他搞得半死,连动都动不了了再来慢慢解决问题,多有成就感啊。”
苏离见怪不怪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显然裴歆到底是死是活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她靠在椅背上,突然沉声道:“你说,我看起来很难相处吗?”
“什么?”这会儿轮到范钦没反应过来了,他突然站起来,走到苏离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发烧了还是撞到脑袋了。”
“没有。”一把把范钦的手拍下来。
“你问这个问题就够奇怪了。”范钦坐到一旁,老子天下第一的翘起脚,“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苏离撇撇嘴,伸手将旁边的一株万年青的叶子扯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和楚悦平离婚了。”
“哦,离婚啊,然后呢?”
“然后我又结婚了。”
“哦,结婚啊,然后呢?”
“然后和我结婚的就是昨天那个脑袋开瓢的男人。”
“哦,男人啊,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现在想抽你了。”
“哦,抽我啊,然后呢?”
一本本子甩过去,范钦一个没反应过来,整个脸啪的一下被打得通红,他拉下本子,淡定的扶了扶歪掉一边的眼镜,“然后呢?你问这个问题和前面的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就觉得难受?”
“你也这么觉得?”范钦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和自己在一起难受了?也难为你了,跟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年。”
苏离瞥了他一眼,沉默。
“你不像是会自我反省的人,就算你知道了自己人格上的缺陷,个人认为你还是无法改的,因为……你是苏离啊。”
“什么意思?”
“苏离不是永远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的吗?”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