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爷子恼怒,他就推说,不想女儿将来嫁过去,让人看轻,暂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林家攀上了一门官亲,否则做什么事,人家都要说他们仗势欺人。
任老爷子无奈,除了孩子的吃食笔墨,也就不送其它财物过来了,甚至上门时也穿的极朴素,看着倒像是个家境殷实的农家老汉。
当然,这也导致,林岚今年都八岁了,村里还没人知道她定了亲,而且婆家还是有些来头的,不知道那上门的老头,就是亲家祖父。
今日话赶话儿的,既然挤兑到这儿了,再不说清楚,已经是不可能的,况且,老爹去世了,亮出任家,多少也能有些狐假虎威的作用,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人,也得多掂量掂量。
她打定主意,刚要说话,刘氏却把她扯了回来,难得的高高抬起头,从众人和族老里正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任老爷子,是翠屏城中五品参事任安道大人的老父,我家公爹在世时,与其交情深厚,曾为岚儿与其庶孙定下姻亲。我家孩子爹不愿让人指责攀附权贵,所以从未说与外人知道,只想等着岚儿十五岁之后,谈及婚嫁时再提。今日这事,已经不只事关我的清白,还有任老爷子的声名,所以我才违背孩子爹的遗愿,将事情说个明白,以后还请各位口下留德。我林家孤儿寡母好欺负,任家却不是能随意说得的。”
刘氏难得如此强硬一会,脊背挺得直直的,握着女儿的手心里都是汗,林岚看着这样的母亲有些愣神,心里极欢喜她终于不再软弱。院子里众人也同样发愣无言,却是因为刘氏的话太过震惊。
林家孤儿寡母,居然有这样一门官亲,而且好似还在时常走动,相处的很是亲近,以后二丫头一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了,虽然那少爷是庶出,但也不是谁都攀得上的。
以前那些与林家有过口角,甚至像王林家那样抢夺东西的,心下都开始忐忑起来。
里正和王三爷也很是意外,齐齐站了起来,问道,“就是城中管钱粮的任大人,知府大人的女婿?”
刘氏点头,却不再多言一句,里正和王三爷都有些尴尬,特别是里正已经开始后悔当日那换地之事了。
林岚却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跳出来说道,“里正爷爷,我家挨着官道旁的那两亩田,还会不会被换走啊?”
里正本来正嘀咕这事呢,就以为她是想把原本那两亩好田再换回去,脸色变了变,有些左右为难,本心里他是想再换回给林家的,可是这般刚知道人家有门儿好亲,就立刻贴上去,肯定会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但开口说不能换吧,又不想再次得罪林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王林媳妇儿却忍不下去了,知道了林家不好欺负,她是有些害怕,但要把肥肉从她的嘴里抠出去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跳到前边就高声说道,“不行,不能换,那地当日族老们已经商量好了,就是换给我们家了,你们林家怎么还能往回要,谁敢动我们家的地,我就跳河去!”
里正气得胡子直抖,王三爷本就因为前几日那事不喜王林媳妇,听她这般又要撒泼就呵斥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林岚却笑嘻嘻的摆摆手,“里正爷爷和三爷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村里还有许多叔伯家的田更贫瘠,我家官道边那两亩已经不错了,我就是怕过几年这块地也养肥了,又被换走…”
里正长长出了口气,只要不是换回原来的就都好办,他立刻就打了保票,“放心,官道边这二亩一直是你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林岚笑着看了旁边的众人一眼,弯腰行礼,脆生生说道,“各位叔伯婶子可都给我做个见证啊,里正爷爷说,官道旁的二亩地,一直是我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这时候不过是应一声罢了,又不搭啥,谁不愿送个顺水人情啊,于是人人都道,“大伙都听见了,二丫头放心吧。”
王林媳妇听得二亩好田保住了,也说道,“那二亩地种个包谷都少收一半,谁想换啊。”
里正和王三爷听了,都恨不得把这没脑子的蠢妇缝了嘴,人家不与你计较,你就偷着笑吧,居然还说风凉话。
林岚为以后开铺子扫清了障碍,心情正好,也没接话。
刘氏刚才被林家几人拉到一边,苦着脸求了又求,到底还是心软,就走过来扯扯女儿袖子,示意她看向林二嫂和狗剩儿娘。
林岚本也没想把两人得罪死了,与邻里结仇,与本家生罅隙,哪件也不是聪明人所为。
于是她就点了头,刘氏这才向王三爷和里正求情说项,人家苦主都愿意既往不咎了,他们还拦着不是平白得罪人吗,于是里正训斥两人几句,也就算揭过去了。
第十九章 木师公
更新时间2012…6…12 8:01:17 字数:3056
人群散去,里正嘱咐了好几句,以后若是任老爷子上门,一定使人去找他来拜见,刘氏为难,林岚却应了。
张大全拉着蔫头耷脑的狗剩儿娘,谢了又谢,直说对不起林诚往日的情谊,两家相邻,男人们一起上山采药砍柴,原本相处极好的,没想到媳妇儿不争气,没帮上忙,反倒先害了人家。
刘氏客套了两句,他就死死拽着狗剩娘走了,只看那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恐怕一会儿隔壁就要极热闹。
林九一家是又愧疚又恼火,到底还是逼着林二嫂给刘氏行了大礼赔罪,然后也走了。
林岚送了他们到门口,拉了林大婶子的手,有些怯懦的说道,“婶子,我和娘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林大婶子拍拍她的头,劝慰道,“不怪你们一家,是老二媳妇的错,你九爷爷九奶奶一时会觉得脸上不好受,过几日就好了。家里有事需要帮忙,你就去找我和你大叔。”
“嗯,谢谢婶子。”林岚真心道过谢,这才送了她。
林家母子三人,这半日折腾下来,都觉有些心力交瘁,好在刘氏的罪名被洗清,人又终于变得强硬一些,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
林岚扶了娘亲在堂屋里坐着喝茶压惊,然后跑去灶间,熬了半锅糙米粥,蒸了几个长茄子,撕成条,拌上酱和葱花,端上桌,一家三口草草吃了,就各自回屋歇下了。
林岚进了自己屋子,扑在床上就不肯起来了。
海子几个刚才偷偷趴在窗口看了许久,虽然小小的脑袋里有好多不明白的事,但是见姐姐累了,也就不再开口问。
纷纷飞到姐姐脸颊旁,这个伸手拍拍,那个摸摸头发,努力想要安慰姐姐。如若他们是大人,这般拍着,也许林岚就睡着了,可惜他们只有拇指大,小手更小,拍在脸上痒极了。
惹得她笑了起来,翻身躲开,几个娃娃就以为姐姐又要玩躲迷藏的游戏,咯咯笑着追上去,这个抱耳朵,那个抓头发,海子和金猪儿更是坐在了眼睛上。
林岚哭笑不得,哄着他们下来,又翻了块甜点心给他们吃,这才成功的把五官从娃娃们手里解救出来。
眼见那块半个巴掌大的蜜枣糕,被他们分开享用,她突然就想起了任杰,这小子也不知道这些时日都在干什么,每次都捎些吃用之物,就是不肯写封信,说什么私相授受,有违礼法,那送她爱吃的点心,送笔墨之物就不是私相授受了?
等过几日绣花手艺熟练了,就给他绣个荷包,看他要不要,一想起他眼里都是喜意,却还拼命绷着脸装着守规矩的模样,她就又觉得欢喜起来…
几个娃娃吃完点心,跑过来找姐姐玩的时候,才发现姐姐已经睡着了,海子冲着几个弟弟妹妹“嘘”了一声,然后带着他们飞到窗前那盆双节草上坐好。
妃妃抱了翠翠的胳膊,小小声的说道,“刚才那些人好可怕,像家里的双头狮。”
翠翠也点着小脑袋,“他们是来欺负姐姐的吗?怎么后来自己打起来了?”
墨墨酷酷的扔了一句,“她们的心是黑的。”
金猪儿想说话,可惜一张嘴打了个饱嗝,于是哥哥妹妹们集体略过他,转向了海子。
海子站在草叶上,随着草叶晃动着身子,脸上一副你们是笨蛋的模样,说道,“你们忘了,那次家里的火牛要去踩碧蛇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我知道,因为墨玉蛇赶到了。”金猪儿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几乎是抢答一样说完了。
海子难得夸赞金猪儿,拍拍他的脑袋,“对,姐姐就是碧蛇,那些人要欺负姐姐,发现姐姐身后还有墨玉蛇,所以就都害怕了。”
翠翠妃妃和墨墨都点头,金猪儿却晃晃脑袋,摇掉哥哥的手,反驳说道,“哥哥说的不对,母亲说姐姐是花仙,不是碧蛇。”
墨墨妃妃几个对视一起,同时榻了小小的肩膀,齐齐叹气,海子也无奈了,“好吧,姐姐是花仙,是我说错了。咱们跟姐姐一起午睡吧。”
“好啊,好啊。”金猪儿早就困倦了,一听说可以午睡了,哪还有心思纠结大哥的对错,第一个就飞进了小匣子,抢占了最舒服的一角,呼呼睡了起来。
海子几个也牵着手跟了进去,很快就相伴进入了梦乡…
林家终于消停了几日,林岚愚公移山一般,挖了两大堆好土回来,就等着木箱子什么时候做好了,把土填进去就完事了。
不过种菜是冬日的事,中间还隔着几个月,倒是不能浪费了地方,还是要先种些花苗出来,待养上两年,以后花窖里就有底子了,不过家里的花籽多是不值钱的品种,想要找些好的,就要去趟木师公家了。
木师公就是当年教得林家老爹的养花手艺的人,很是慈和淳朴的老人,膝下只有一女,已经远嫁,林诚孝顺厚道,平日倒把老爷子当半个父亲看待,林诚病故,老爷子还跟着大病了一场,如今过得几个月,也该去看看了。
刘氏也是极敬重木师公的,听得女儿一说要去木家,就收拾了几样礼,让女儿一起带去。
林岚选了个晴朗的日子,起了个大早,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