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糊住了她的眼睛,秦溪目眦欲裂,终于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一直沉沉浮浮,昏昏醒醒,等彻底清醒过来时她还是躺在那张床上,只是床下的尸体已经不见,血水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若非她的双手还有着因为用力过重被反蚀的疼痛,若非鼻端还隐隐地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秦溪真的会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就是一场梦,一场她宁愿永在梦中不会醒来的噩梦。
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秦溪强迫自己从那段过去里抽离出来,去回忆当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很久以来,她已习惯性抹去这段记忆,不去试图回想那些可怕的情节,哪怕午夜梦回,她一次一次被那些残酷而血腥的事物唤醒,她也从不细想,只当那一切就是场梦。
久了,便也恍惚地觉得,那真的只是梦而已,尤其是学医后,她在书上看到有一种药,服下后可以令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如果是她神智不清之下,被易剑刻意诱导,会有那样一场记忆完全是可能的。
之后她甚至还弄来那种药做过试验……只是这些东西,她是不可能去找易剑确认的。被易剑囚禁的那几天,是秦溪人生当中最为黑暗的时期,她逃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警察局报警,当时她真的是怀着要和易剑同归于尽的想法的。
可是,警察去了她说的那栋房子后,没有找到一点痕迹,当她画出被杀者图像时,警察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死了有好几年了……是车祸意外。
而她说的被囚禁一事,也被警方无情地打回,因为易剑有不在场证明——更早的几天他和同学一起去外地旅游去了,火车站的视频记录,和他同行的同学,都完全能够替他证明。
当时很多人都怀疑她是不是疯了,这么陷害对她一直都很好的继兄,就是秦溪自己,在诸多所谓的“事实”面前,也恍恍惚惚地再分不清是真是假。警察请医生给她下了一个“高考压力过大引发精神失常”的证明后,她被秦舟接了回去,在医院里度过了另一种囚禁式的半个月,之后才终于平静下来,被迫“忘记”了这段事实。
但“忘记”并不代表她就相信那真的是场梦,即便是梦,也必然有真实的一部分,因为就算杀人的事情是假,但她被易剑囚禁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易剑格外癫狂,好像他身体里住了另一个魔鬼,总是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比如他拿刷子给她刷澡的时候,他会说:“你已经被弄脏了,我帮你洗干净就好。”
她疼得受不住,瑟缩着想要逃,却被他抓回来捂在水里,他一边捂她一边咬着牙说:“谁叫你不听话!谁叫你不听话!”
那样的恨,恨得真的好像想要她死一样。
可是他也会抱着她,痴痴地说:“妹妹,我很爱你呀。”温柔地抚摸着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值得他捧在手心上疼爱。
就像他后来去医院看她,见到她身形消瘦形容枯槁的样子,他也会良心发现,怔怔地望了她半晌后说:“你想要自由,那以后我给你自由,行吗?”
然后他便当真给她自由,给了她自由的三年,那三年里,不管她是回家或者不回家,他都没有找过她,关于那个房间,那个人,他也从来没有提过。
直到她和张晨在一起,他才撕下他好兄长的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呃,本来想一些那什么情节的……不过风声很紧,所以必须规避了。
第48章 暧昧
秦溪窝在床上想了一夜;直到天透光时才模模糊糊再度睡着;只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她还是到时间就醒了。
既然这假必须要休,本来博士生考试可以在网上报名的,秦溪决定还是回学校一趟,于是随便吃了些早餐;就收拾了点东西出发了。
她决定得匆忙;走得也仓促;就只给秦舟发了一个信息,然后提了东西就直奔火车站。
她并不想管易剑还有什么阴谋阳谋,一直以来她都是努力在自己还可以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如果看不到前路,那就好好走在当下。
或许是过得太压抑了,再度踏上熟悉的地方,秦溪有一种天也高海也阔的轻松感。她的导师仍是以前模样,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走吧,让我看看你的专业荒费了没有。”直接将她带去了手术室。好在秦溪虽然有大半年没有做事,但手并没有完全生疏掉,和导师的配合也是相当默契。
出来后别人问她是谁,老师笑着说:“我学生。”
仍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秦溪觉得很是惭愧,她混成现在这副德行,实在是有负老师强大的名头,谁料她却拍拍她的肩说:“我的学生我了解,如果你这样的人才都没地方去,那肯定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她语气里面坚定的维护与包容令得秦溪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呛了出来。
老师看她那样不由哑然失笑,说:“倒是感性蛮多了,经历一些挫折也好,以后走起路来会更沉稳。”
并不问她到底在那边经历了什么,只带着她去找另一个给她写推荐信的老师,大概看她心情有些郁结,还十分体贴地给她安排了几堂课——秦溪曾经那么腼腆内向的性子能得到改变,这位导师实在是居功至伟。
这次也一样,给学妹们上上课,跟着老师进一进手术室,秦溪原本浮躁难安忧愁郁结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果不是临走前一天她想给老师买一样合心意的圣诞礼物,而在商场里遇到张晨的话,那这一次的返校之旅实在是堪称得完美。
再次相见,张晨和她一样意外。
两人尴尬地站了一会,最后还是秦溪打破沉默,问他:“你……还好吧?”说完,她下意识地往四处看了看。
上次叶明诚报警,张晨夫妻两个虽然没多大事,可到底还是受了不少惊吓。秦溪原本有心想要给他打个电话解释或者问一些事情的,考虑到张太太实在是太过威猛,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电话没打成,倒是又遇见了他。
张晨貌似并没有恨上她,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着解释:“她不在。”顿了顿又说,“我们还好……上次的事给她受点教训也好,我都不知道她会在我手机里装窃听软件。”
秦溪:……
她本以为是易剑把人叫过去专门羞辱她的,原来不是么?
那为什么那天易剑也在?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张晨的老婆过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会那么顺利地堵到他们,估计易剑肯定也是出了力的——他们原本就认识,偶有联系实在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只要张晨不是和易剑一起联手害她就行,否则,她真的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但会给自己老公手机里装窃听软件的老婆也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秦溪干巴巴地安慰他一句:“夫妻嘛,她也是不放心你。”然后果断决定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晨却叫住她:“你什么时候结婚?”
没头没脑的,秦溪回头:“嗯?”
“年纪也不小啦,该结婚了,我看叶先生对你挺好的。”
秦溪张了张嘴,想说叶明诚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却听见对面的男人又说:“看得出他确实很爱你也很在乎你,所以,溪,要幸福。”
前男友如此大度地祝福,秦溪却觉得很是荒谬:“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张晨笑笑,笑意里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别瞒我啦,你是想让我一直愧疚下去么?他自己都说了的,你是他的女朋友。”说着他走过来,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遇到好的就嫁了吧,我祝福你。”
秦溪:……
直到上车离开,秦溪都有些恍惚。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都是张晨那句话:“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她想起叶明诚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我喜欢你呀笨。”
想起他问她:“你当时有没有偷偷喜欢过我?”
想起他在自己茫然不知的时候,气得捶桌,恨恨地说:“我喜欢的就是个棒捶!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铁石心肠!”
还说她:“秦溪,你就是根木头啊!”
那么明显的暗示,她一次又一次忽略了。
可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就是根木头,她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会喜欢她。
她有什么呢?她靠在车壁上,火车上的玻璃清晰地映出她的样子:憔悴的神情、寡淡的面目,还有易剑对自己的纠缠不清,她几乎是一无是处,也一无所有,叶明诚那样活得肆意明媚的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她,又怎么能喜欢她?
秦溪觉得心里胀胀的,既酸又疼。
她本是打定主意,到家就去找叶母辞职,然后离叶明诚远远的,可她没有想到,打开自己家门时,会看到叶明诚。
不光是他,秦舟也在,冬日天寒,几个人兴兴轰轰地在她的小家里打火锅,热气腾腾的弄得整个客厅都是烟雾和弥散的香味。
听到门响,他们同时回过头来,秦舟笑着说了句:“喏,我们家妹妹鼻子就是长,这么及时赶回来了。”然后走过来接下她手上的东西,关切地问,“去学校都还顺利吧?”
秦溪怔怔地点头,看了一眼她妈妈:“你怎么会在这?”
她以为她会在易剑家里,做一个好婆婆,帮着照看“儿媳妇”,毕竟昨天她打电话给她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秦舟的神情略有些黯淡,但她不愿意影响到女儿,就打起精神说:“我是想来给你收拾收拾,不想正好遇到叶先生和他的朋友过来找你……呃,先进来吧,坐这么久的车想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秦溪洗漱后,被半强迫地安排在了叶明诚的旁边。
叶明诚看也不看她,只是专注地挑着锅里的食物,丁三看他那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挟了一粒肉丸子放到秦溪碗里:“来来来,给我一个机会献献殷勤,以后就得叫你秦博士了,我身边还没有一个博士朋友呢,你可算是第一个,咱攀攀交情先。”
秦溪被他打趣得有些脸红,默默地挟起肉丸子往嘴里塞,抬头就看到叶明诚赌气似地往自己碗里拼命放辣椒,她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伸手将瓶子夺过来,说:“你眼睛不好,吃不得这么辣。”
这辣椒是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