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被宵夜一搅和，都忘了要和林烨说野木的事，只好再另外找个好时机细说了。
“蔓蔓，你还不走啊？选修考试要迟到了。”彭茵边收拾东西边催促道。
“好，准备了。”她急急忙忙关机，视线落在鼠标旁边的小盒子上。里面放着一面别致的手工小铜镜，看起来像是古董的样子，是林烨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顾维维当时嘟囔了一句：“主席果然是个古怪的人，连送的东西都这么古怪。”
她却觉得很特别，一下子甜在心里。
女为悦己者容，她懂的。
学校的选修课五花八门，她们中文系作为少有的文科，能够选的范围也就更广。可是学校的选课系统是个奇葩，一轮自由选拼人品，二轮拼网速。杨佳蔓第一轮没选上，这一门关于电脑信息检索的选修是后来第二轮里彭茵过五关斩六将千辛万苦才帮她选到的，虽然有点闷，但所幸老师不是太严格，没有特意刁难。
今晚所谓的考试，不过是上交考试论文，等老师检查过格式没错之后就可以离开。
彭茵和杨佳蔓坐在课室最后，等着老师一个一个点名，却见走进来的不是之前上课的那位，却是之前在餐厅见到的那个异常漂亮的男老师郭士立。
因为听迟康说过，郭士立和林烨有过节，杨佳蔓便有意地观察起他来。
只见他翻翻花名册，笑得甚为好看，“今天你们老师有点不舒服，我代一下他的课。平日点名都是按着顺序来，这次我们不如倒着来怎样？”
他把花名册翻到最后一页，嘴边笑意更甚，眼神直直地落在课室最后面的杨佳蔓身上，“……中文1班，杨佳蔓。”
【二七】无宠的孩子
“唔……写得不错，格式也对。”像女人一样修长洁白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有老师指导么？”
杨佳蔓疑惑地摇摇头，“没有。”
“哦？”郭士立抬眼看她，“林老师没特别指导么？”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听他接着说道，“林老师在计算机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呢。”
“……啊？”
“没什么。”郭士立笑了笑，“好了，可以了。”
杨佳蔓道了声“谢谢老师”随即回到座位。紧接着是彭茵，郭士立却只是看了两眼就点头让她离开，她快步走回杨佳蔓身边问道，“刚老师问你什么了？怎么说了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杨佳蔓看着他检查其他同学的论文，“他跟我提到林老师。”
“不会吧？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你和主席的关系？”彭茵狐疑地看了一眼郭士立，“希望他不会公报私仇不让我们过。”
“……不会这么狠吧？”
“希望不会，我只是听康少说，他和主席很早就认识了，一直都不对盘。”
“可是我们的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才是。”杨佳蔓收拾东西，“我们还是先走吧。”
“要不你去问问主席？”彭茵挽着她走出课室，“我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对盘。”
杨佳蔓最后看了一眼郭士立，发现他也抬头看着自己。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带着好奇又带着一些类似不怀好意的东西。
“……再说吧。”
在校道上和彭茵分开，杨佳蔓直接去了林烨的办公室。
林烨正在视频，看见她来了很快就关掉，问道：“这么快？”
“交论文而已啊。”杨佳蔓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拿起桌上一叠资料，“这个就是我们期末考试的资料吧？我明天拿去文印室复印。”
“文印室好像出问题了，得出去外面打印。”林烨走到她身边，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这是必背的，我课堂会抽查。”
“哦，那样子我得现在去打印了。”
“不用那么快，明天也行。”
“明天我要回家一趟呢，还是今晚吧。”说着她就一边看资料一边拿起东西，正要离开。
林烨疑惑：“不是才回过么？”
“……啊，那个，明天奶奶生日。”杨佳蔓神色有些不自在，“那我先走了。”
林烨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道，“那自己小心。”
“嗯……”
杨佳蔓很少去奶奶家里，因为杨老太并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是很微妙的，尽管她从来没犯过什么错，但杨老太就是喜欢挑剔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读高中，每个礼拜都要去奶奶家吃饭。有一次她补习完从学校直接过去，交通拥挤被堵在了路上，杨老太就冷着脸斥责她不懂规矩没有时间观念，要不是大伯和小叔都帮忙劝着，那晚她可能连饭都没得吃。
这样的情形很多，因而为免老人家经常动气，高中毕业后她就极少随父母去拜访奶奶。但是一年一度的生日贺寿却不得不去。
“蔓蔓，你好了没？”杨妈妈见她把自己关在房间这么久都没出来，忍不住敲门询问。
“啊，快好了。”杨佳蔓琢磨了很久该穿什么衣服。选颜色亮的怕奶奶说她太艳，选颜色浅的怕奶奶说她参加葬礼，想来想去就挑了一条水蓝色碎花裙子，干干净净。
杨爸爸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笑道：“我们女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这是当然的啊。”杨妈妈拉着杨佳蔓，“出门了出门了，免得迟到老太婆要不高兴了。”
“今晚去哪里吃？”
“妈说不想到外面，直接在家煮，我们去老宅。”
所谓老宅，就是杨老太住的地方，是在G市市郊的一栋别墅，已经有相当的一段历史。刚被领养回来的时候，杨佳蔓只知道这个家庭经济环境不错，第一次来到老宅是在初二的时候，她才晓得，其实杨家是很富裕的一个家庭，祖上经商，在G市算是名门望族。
杨老爷去世后，家里生意都交给大伯，听说今年还开始投资热门的计算机行业。
老宅包括地下室一共四层，有管家有佣人，专门伺候着杨老太。杨佳蔓到老宅的时候，杨老太正和大伯、小叔在客厅闲聊，大伯母和小婶在厨房里帮忙。
扎着发髻的杨老太穿着一身枣红色旗袍，极为喜庆，端着茶杯谈笑风生，眼光瞥见杨佳蔓的时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奶奶好，大伯、小叔好。”杨佳蔓乖巧地叫了声，很识趣道：“我先去厨房帮忙。”
要说杨佳蔓的好厨艺，还是在杨老太家锻炼出来的。每次她过来，总是会躲进厨房里直到吃饭时间才出现。厨子沈姨跟了杨老太很多年，为人和蔼，很喜欢杨佳蔓，因而她每次进厨房都会教她几个拿手好菜。而杨佳蔓也确实乖巧讨人喜爱，深谙厨艺的大伯母和小婶时不时都会教她两手。
“哎哟，蔓蔓来了啊。”大伯母热情地打招呼，“今晚你沈姨准备了好多东西，正准备大显身手。”
“大少奶奶你过奖了哟。”沈姨是乡下人，多年没改乡音，亲切和蔼，“蔓蔓小姐今晚想吃什么呢？”
“啊？我都可以啊，今晚给奶奶做寿，还是煮奶奶喜欢吃的吧。”杨佳蔓笑笑，“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要不今晚的长寿面就让蔓蔓煮吧？”年轻的小婶正怀孕，站在一边帮忙洗菜，“只要不告诉婆婆，她准吃得高兴。”
“你别说哟，蔓蔓小姐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啊。”沈姨熬着汤，“就是不懂为啥夫人不喜欢蔓蔓小姐。”
杨佳蔓脸色黯了黯，小婶眼尖，马上说：“哎呀，我老公总说啊，蔓蔓又文静又有才华，谁娶了她真是福气啊，听二嫂说，蔓蔓有男朋友了？”
“啊……”
“啊呀，都长大了啊。告诉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被长辈们调侃着，杨佳蔓好不容易熬到了吃饭时刻。
从平日生活聊到公司近况，特别喜欢说话的大伯一直在逗杨老太开心，杨老太难得杨佳蔓在场也没绷着脸，笑得很开怀。
“……就是最近公司投资的那款网络游戏，出了点问题，要停运半个月。不过不用担心，停运期间会进行版本升级，为了吸引更多的玩家……”
杨佳蔓一听，好奇了，难得开声问道：“大伯，那款网络游戏，叫什么名字啊？”
“叫……”
“正吃饭呢，问什么问？”杨老太毫无征兆地变了脸，“问再多，公司也不是你的。”
“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
“什么没那个意思？杨家的东西，是不会给外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杨老太冷哼一声，“我儿子把你领回来是好心，但你别以为你可以染指杨家的任何一样东西。你是姓杨，但不是我们杨家的人。”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蔓蔓她是个好孩子，她不会做那些事的。”大伯开口劝和的同时示意自己两个弟弟。
“是啊，蔓蔓一直都很懂事，妈您就别为难她。”小叔也跟着帮腔，“她还只是个孩子嘛。”
“再懂事也是个外人，长大了，胃口大了，难免不会对家里财产产生兴趣。女孩子，还是早点嫁了算了。”杨老太又哼了一声，“不说了，多说了气人，吃饭。”
虽然大伯母和杨妈妈都尽力安抚，但杨佳蔓已经难过得吃不下去。
她从来没有肖想过这个家的任何一点东西。她知道自己是领养回来的孩子，所以觉得爸爸妈妈多爱她一点都是奢侈。
以前很羡慕别的孩子有家，有爸妈。可是到她真正被送进一个家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惶恐的。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她一点都还不起。
她被迫太早地长大，太早地懂事，太早地知晓很多人情世故。以前孤儿院的老师总告诉她们，要当个乖孩子好孩子，别人才会疼你爱你。她曾经见过因为乖张而重新被送回孤儿院的孩子，曾经有过被领养回家却被虐待的朋友。他们说，再亲再爱，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是不会得到真正的宠爱。
尽管她很幸运，得到一对真心待她好的爸妈。但她知道，自己始终与这个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再亲再好也没有办法得到最无私的疼爱。
她知道，无法得到疼爱的孩子，除了自己更坚强一点，是再没有其他办法的。
“……老师，我明明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奶奶为什么总是这样质疑我呢……”
她难过的声音揪得林烨心都疼了。他知道她心里一向活得很苦，否则她的性格不会如此的隐忍。可是她又这般的美好，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任世间再如此险恶，她还是清白自一身。
“蔓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