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太过浓郁,四周是粗大的树干,而脑袋上方是枝叶枝干弯弯曲曲盘旋错绕、像是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状物,遮掩住了灰白的天空。
从上方看,是没有一片完整天空的,唯缝隙间射进一点点天光,给丛林里打下斑驳光点。
每行一步,脚底板就越来越沉重,仿佛快要陷进那些潮湿泞滑泥淖般的腐植泥土里,而从上空不是泄漏下点点细碎的雨点,纷纷落落的打在脸颊上,给脸颊、身上裹上了一层黏糊糊的浆糊。
也不知走了多远,官小熊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而双腿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关节都在隐约作响,抬头间视野触及之地依旧是陷在美轮美奂又腥臭潮热的森林里,叫她心头不由涌上无力的挫败感。
“还要走多远?”
她这么问着,一脚刚要抬起,那鞋子就蓦地陷在腐植里,脚板就滑脱出去,这一落脚,脚心立马被裹在泞滑腐植里又是一滑,整个身子就朝前猛扑了过去。
许钦珀虽是一直拉着她,可他原本就难以顾全自身,再加体力不济,这么一来,也随着她的身子飞了出去,两人双双爬进了一片潮热腐植里。
腐臭难闻的气味一股脑儿迎面扑来,官小熊只觉鼻息一窒,胸腔里蓦地冲出一阵酸胀难忍的呕吐。
许钦珀被栽了那么一下,久久爬不起来,见她吐得昏天暗地,涕泪泗流,快要奄奄一息般的可怜,他心下着急,也不顾那臂膀生疼,就支着身子,一手挡在了她口鼻和腐植之间。
官小熊断断续续呕吐完,整个脑袋枕在他手臂上,半天没回过神来,而先前胸腔酸胀后、簌簌流下的眼泪一点一滴的挂在眼角脸颊上,夹杂着沾染上的苔泥腐叶杂草,整个人看起来痛苦又狼狈不堪。
“还能站起吗?”
许钦珀重重的闭了闭眼,强提起一口气问道。
官小熊那痛苦的情绪还未散去,当下忍不住哭咧咧的骂去:“你站一个试试!”
她嘴里又低低囔囔的哭哝着:“跟着你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上辈子欠了你命债还是财债,这辈才没法安生……”
许钦珀倒是思忖了下,也觉官小熊的处境是可怜至极——没有遇到他之前,她是正儿八经又有前途的文化人,自打跟他在一起,不是小产就是逼傻,末了还要受这么一遭罪,当真是遇到命定克星。
可许钦珀也只是一想,并未有丝毫内疚,按着他的想法,他只是委屈了她。
既然是委屈了,那来日方长,只要他活着,她也好好的,那他总有百般补偿的机会。
而眼下的重点,是怎么活着走出这里。
于是他又积攒了些力气,把沉重的双腿屈了回来,跪坐在了官小熊身侧,才去往起扯她:“快起来吧,这么一大姑娘,总趴在地上也不雅观……”
官小熊忿恨的伸手撑在他手臂上往起站,又不满他诱哄般的口气,登时就辩驳过去:“你管得了?”
她直杵杵的盯过去,眼神也是岑冷凌厉,仿若无声说道:先前在你身边荒唐百态多少,现下再有这么一出,难不成再怕你瞧了去。
许钦珀无心顾及她那眼神饱含了多少情绪,见她跪坐了起来,他就往出扯她那只被陷在腐植里的鞋子,许是那腐植里过多烂泥,吸力特别大,许钦珀一时得不了手,就停了下来,抹抹脸上黏糊糊的汗水,又去扯。
官小熊一言不发的喘着气,面无表情看着他反复扯那鞋子,最后许是他用力过大,那鞋子蓦地被扯飞出来,粘连着的一些苔泥一股脑儿溅了他满脸满身。
许钦珀登时就成了个浓妆艳抹般的花脸后生。
那苔泥里带着一股突兀的腥腻味,连一侧的官小熊也闻不下去,捂着口鼻身子后仰着远离许钦珀。
许钦珀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对着官小熊突然一瞪眼,道:“还不拿纸过来。”
官小熊见他嘴角那泥点随着腮帮子的抽动而晃动,而直挺的鼻子当中也溅着那么一点,当下忍俊不禁,却强忍着板下脸,一下子从他旁边跳开,从那散落在一旁的背包里取了纸,却是捡起自己鞋子仔细去擦,末了把那脏污的纸一股脑儿扔去许钦珀身上,才又穿好鞋子,扯起那一席薄毯子就朝前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去,做了个视若盲闻。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小年夜啊有木有勤奋码子啊有木有给点鼓励嘤嘤嘤
年前应该是更不完了各位抱歉==
争取做的日更么么哒
第54章
许钦珀只得从那腐植土里爬起来;刚站定,头上一阵眩晕;整个身子就晃了晃。
及至临近中午的时候;许钦珀再撑不下去;前方的官小熊猛地听见身后一阵沉重的闷响;扭身过来,就见许钦珀已然仰面跌后了去。
“喂——”
官小熊胸口一窒,手里的枯枝扫上他身躯;许钦珀一动未动。
官小熊看看前方无边无际的森林;面上透出一股晦涩悲凉,而那丝表情一闪即逝,面色又恢复了麻木呆滞。
她再次拿树枝抽了抽他双腿;他依旧未动;她上前摸出那把手枪掖进怀里,拎起被甩在一侧的背包,朝自己肩头一扛,又拢了拢薄毯子,才迈步朝丛林里走去。
也不知为何,那脚步先是决绝又坚定,可走了不远,就是走走停停,迟疑不决,可她依旧狠下心没回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头一望,暗潮浓密的森林已经将来时的路掩了个严严实实。
透过树枝树梢,是一点点铅灰色的天空,跟人的心情一样。
官小熊扶着背包的手一软,那背包就从肩头滑落下来,蓦地把脚背砸了个生疼。
她缩缩脚趾,拎起了那背包,突然扭回身子就一路小跑向来时的路,视野之内枝枝杈杈交相错综延伸而出,揪扯了她衣裳,划破了她小脸,她也熟视无睹,只一颗心砰砰直跳,再也落不下去。
一道树枝从视野处划开,许钦珀的身影还像先前的样子闪在眼前。
官小熊肩头的背包,腋下掖着的薄毯子一股脑儿从身上甩脱出去,她弓着身子,双手支在双腿上,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身躯,大口喘着气。
待那股惊魂甫定般的感受渐渐安定下来后,她才喘着气向他走去。
她蹲在他身侧,才见他面色灰白的厉害,而嘴唇是泛着不正常的灰紫。
他双眼紧紧闭着,可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动来动去,像是极其想睁开眼睛,却由于力不从心而睁不开。
他的牙齿像是咬得很紧,导致咬肌在一跳一跳,整个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痛苦至极。
有蚁虫爬上了他血迹斑斑的臂膀,先是一个一个的小黑影,很快又是一片一片的朝那纱布里钻。
官小熊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就伸手拍打了过去,许钦珀身子一颤、蓦地呻吟出声,眼皮也翻动了两下。
“许钦珀——”
官小熊鼻头一酸,眼泪就聚满了眼眶子,差点落下泪来,她大声的唤道。
然而她不知轻重的拍打,终是换成他一声比一声粗重又难忍的低哼。
她又手足无措起来,双手简直不知往哪里放。
眼看那蚁虫又往里钻着,他脖子上也蹿过一些,那片皮肤立马就泛了红——蚁虫要侵占这刚刚倒下的躯体当做肥厚的食物——可许钦珀可以有千百种终结的方式,官小熊却无法亲眼目睹那样的一个许钦珀、他的每寸血脉、血肉,要被小小的蚁虫吞入口中,最后化作一具白骨。
她惊然扶起他脑袋枕在她双腿上,把那蚁虫一股脑儿拍落了。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当下又把他放下,跌跌撞撞回到那甩落背包的地方,拉开拉链翻腾来翻腾去,果然被她寻见了半瓶子喷虫剂。
再次跑了回去,歪了头,把那喷虫剂对着许钦珀浑身喷了个全。
液剂像雾气一样沾在了许钦珀裸露的皮肤上充当了防护,空气里刺鼻的味道却蓦地把官小熊刺了一下,她猛地又是呕吐起来。
胸腔里翻涌着一股胃液的酸气,来势汹汹,官小熊又是吐的昏天暗地,待平静下来时,她腿上覆着一只手,指尖打着颤要抓上她衣摆。
官小熊泪眼蒙蒙的看过去,就见许钦珀微微眯开了眼看着她的方向,可他咬肌依旧绷得死紧,牵扯着太阳穴到下颌的几道青筋凸起,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官小熊耻于向他表露感情,尤其是他的生死能牵动她心绪的感情。
她侧了头、尾指在眼角利索的划过、揩去泪水,又是一副淡漠又呆滞的神情。
她下巴微抬,面无表情面向他,伸手拍打向他脸颊,道:“你不会快死了吧,撑不下去吱个声——”
话至此,喉咙一噎,再说不下去。
她匆忙扭过了头,先前怕打他脸颊时,手掌指尖触及的一片皆是滚烫,那滚烫热气灼灼的像是一点火苗点了她手指,快要烧到了五腑六脏,烧得她心尖都是一阵惊悸和恐慌。
许钦珀的手指还在努力去拽她衣摆,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响,像是想要说什么话。
官小熊把衣摆一拽,甩开了他手,她俯□子努力抱起他上身,向一旁的山洞拖去。
拖拖停停,她手臂酸困麻痛,快要支撑不下去,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后去,许钦珀的身子随之也倒了上来,沉沉的压住了她。
官小熊因为挫败的情绪而蓦地气急败坏,她搡着他肩头,大吼大斥的辱骂道:“你就不能动一动,你不是威风吗,不是能耐吗,你现在、现在跟一摊烂泥没区别。”
许钦珀没甚表情,他努力要撑起身子,可力不从心,眼前均是白花花一片,只扰得人晕头转向,末了他喘着气,把手伸后去,打着颤摸上了她脸。
她脸上一片水凉,许钦珀浑浑噩噩里只道她是落了泪,嘴里就发出了间间断断的干笑,手却更用力的摸上她脸。
官小熊把脸埋进了他虚软的手心里,也终于哭出了声。
哭过后,她又好了起来,搡开他手,再次撑起身子抱着他上身朝山洞拖。
许钦珀的后背终于抵在了洞口坚硬的石头上,他硬是扯出一丝笑看向她,手虚虚的抬起,比了个大拇指。
官小熊呆呆滞滞的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无言。
她寻回了薄毯子一半垫在他身下,一半拢在他身上,她寻回了背包,取了水使劲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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