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澜长身而立,不瞅她,倒是缓缓地走向阳台,看着天边残云,低沉有力:“你可以恨苗苗,可以恨我,但晴晴她——”他停了,突然转身,黑瞳似星,而语气愈加沉重:“这世上你最不该恨的就是晴晴。”
笑话!乔小北自跟着他就心里有些胆寒,此时再不怕,只想笑:“的确,我不恨她。”
她这说法他相信么?
霍地转身,东方澜走到她跟前,双手扣紧她双臂,黑瞳灼灼:“从当年成亲到四年前,晴晴身上的每一处伤,刀也好,枪也好,甚至报纸上的咒骂,名誉扫地,都是为了我,为了你。这世上我东方澜最亏的女人是晴晴!如果没有晴晴,小北,如今你不会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听不懂,完全混乱了。乔小北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久久移不开他:“那么,你是不是还该谢谢司徒先生的大方。”一个有名气有地位的大男人让自己孩子他妈天天跟他东方澜鬼混,还真他王八蛋的大方。
“是的。”东方澜点头。
合眼,头痛。乔小北想不明白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人。看了这么多年,越看越糊涂。幸亏她远离了,要不然还真不要活了,直接疯了就好。幸而他才提一个晴晴,没说苗苗怎么好……
他若说苗苗好,她会变成大刀王五,直接挥刀腰斩他。
轻叹,有礼地告辞:“心心就不劳烦东方先生帮忙了。也希望东方先生下次不要再找我。我要结婚了,被前夫私下里找,可能被千夫所指。我不想被人误会。”
“结婚?”两个字被东方澜从牙缝时挤出来。
好象很恨的样子。乔小北仰首,平静地凝他。可看到的景象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面容相当平静,只是细长的眼微眯,有点当年胜券在握的模样……
“如果是云弈,结婚不是好事,你可以好好重新考虑。”东方澜平静地,像在谈天气。
他知道云弈?乔小北大吃一惊,蹙眉,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可是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打定主意不让她看透,他平静淡定的神情间,她硬是连一丝心意都推测不出来。
接下来更让她吃惊,因为他浅浅笑了,慢条斯理:“不是好事,我便不恭喜。”
心底有些凉,这个人不会说废话的,更不爱笑。笑的时候说的话,十有**最后令人胆战心惊,可是他刚刚笑得太温和了……
心底的凉意攻点了她的心,忘了要离开。
“别紧张,云弈和你的婚事我绝不插手。”东方澜低喃,几分寥落几分惆怅,“我不插手,这也只会是个故事。比起我们的故事,它根本就算不上故事。”
他什么意思?乔小北听不明白,他知道云弈,有调查过云弈吗?知道云弈有家族阻力还是怎样?可是,她才不会问。她坚信云家的事有父亲在就行。
东方澜不再说话,转身,向她走来。乔小北这才惊觉,赶紧跳着往旁边闪。
她的大幅度动作让他微微闪神:“我东方澜对你而言这么可怕?”
这还用说吗?乔小北根本就不解释,只任惆怅密密地裹住了自己的心。贵人多忘事,他以欺压她为乐,似乎忘了每一次他都让她下不了床,她能不怕他么……
“跟我来。”他说,低沉地命令,往房间走去。
“不,我回家了。”乔小北才不跟进去。
“不跟来别后悔。”他说。
已经转身走了两步,乔小北又回来。既然来了,她扛上了。只是跟着他走的时候,弯腰从地上捡了块尖锐的酒瓶碎片,仔细地拿着,这才跟到他身后。
两房一厅,一间卧室,另一间书房。他带她进的是书房。
走进书房的瞬间,乔小北提着的心渐渐放下。也许吧,他在她面前就是做了一辈子的禽兽,也有一天想起来做一回人。她今天好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书桌上摆了一大叠资料。旁边两张收缩电脑椅。东方澜伸手示意乔小北坐下。
犹疑着,乔小北慢吞吞坐下。东方澜把桌上的资料全扫到他前面。刚要拿起一份,又放手,一双手突然扣住她的手,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他合眼深呼吸,硬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云家的宴会,小北委屈了。”
本以为早已看开,本以为一切都成往事。可经由他一说,乔小北瞬间泪流满面。当年……她恨,用力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吼:“东方澜,你闭嘴,不要跟我提当年的事。”
“若恨,吃了我吧!”他低低地,胳膊伸过来,一如当年放在她唇间。而乔小北的老习惯还在,张口就咬,咬出了血腥味也不放开。也不抬头,不管他痛与不痛,只管她有没有力气咬。咬累了时,才发现他臂间留下整齐的两排牙齿印,以及,细细地血流正慢慢从他白皙而有力的手臂间流淌下来。
她颓然靠住椅背,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似是个不会痛的人,没管臂间血肉模糊,连看都不看一眼。等她呼吸均匀些,拿出第一叠资料,放入她双手间:“如果想让苏庭破产,交给你爸这一叠。这些是苏氏旗下的百安医院的购买假药,与不良药商的交易证据。”
哦?愕然,乔小北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双手颤抖着捧起,慢慢看着。
“如果想让苏庭坐牢,交给你爸这一叠。这些是百安医院的偷税漏税凭证。”乔小北接过第二叠。
“如果想置苏庭于死地,交给你爸这一叠。这些是百安医院医师的资料,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医师属无证医师,非专业人员。百安医院患者死亡率数年高居与此有密切关系。”乔小北愕然,可依然收好。
东方澜似有些累了,靠着椅背,凝了她一会。接了这些东西,她眉都不皱少许,对他果然心如止水。轻抚额头,忍不住揉揉太阳穴。不想承认,不愿看到,可是明白,他们之间许多东西都已不复存在。
这个乔小北,已经脱出他的控制之外。她的玲珑心,已经经得起他的折腾。云弈,果然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居然能修复她收得紧紧的心。东方澜默默站起,踱到窗前。
“苏庭的命运怎样,全在小北手中。”东方澜低喃,“我已警告他,相信他再看到你也会绕路走。”
哦,她明白了。心里一松,可是更大的惆怅袭来,主犯有了,从犯呢?
他既然连苏庭这么机密的资料都能到手,那么一定知道当年是汪苗苗谋划的。那么汪苗苗呢,他怎么绝口不提?归根结底,他最亏欠的是汪晴晴,最舍不得的还是汪苗苗。
她乔小北永远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或许可以这样说,是他泄欲的女人……
这想法不堪,却极其真实,鲜血淋漓地剖析开来。
心头一颤,手一抖,抱着的资料竟飘落数份于地,起身,再蹲下去。却瞅着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正拾起,此刻竟抬起头来,突然又静止不动……
她穿的是裙子,及膝的那种,他这个角度正好瞄着了不该看到的地方。
天旋地转,君子了一下午的男人此刻有如饥饿的雄狮,突然搂了她,吻她。吻得她缺氧,大手却探入了她身子,一如当初般肆虐着她……
“东方澜,我要结婚了。”乔小北吼着,拼命挣扎,捶他,却打不掉他的狼爪。
“谁许你结婚的?别想让我祝福。”这话加深了他的吻,移开红唇肆虐胸口。黑瞳清亮,是**兴然的预兆。而腹间的隆起,正表示他无比的渴望。
在乔小北几乎以为在劫难逃之时,终于摸到了身边锐利的玻璃,飞快举起,卡在颈间:“东方澜,你想我死么?”
玻璃尖锐,紧挨着脖子上,微微可见血痕。一切都静止了,东方澜黑瞳微缩,冷冷地看着她纤细优美的颈脖。
“谁许你穿裙子来见我,不想诱惑男人就穿多些。”他说,似乎有些气恼,站在那儿像座小山。深幽黑瞳里不知是什么。终于放开她,转身,“明天司徒清会上门拜访杜小姐。”
大步出去,传来门响的声音。
乔小北缓缓放下玻璃碎片,默默抱起资料,默默起身,默默地离开。走出大门外才想起,他气疯了吧,要不然把司徒谦都说成了司徒清?
摇头,乔小北突然间想快点结婚。尘埃落定的事对大家都好。
低头看着这些资料,她想着,她会让苏庭得到报应。但汪苗苗呢,她最希望打掉汪苗苗脸上那些虚假的笑容,可是一直怕一巴掌打过去不小心要了她脆弱的命,一不小心要陪她的命,那太得不偿失了。
什么时候能让汪苗苗也痛苦一回,唉,这真要技术。
终于又到家了。乔小北又朝沙滩区走去,早不见了两个小朋友。回家了吧?乔小北浅浅笑了,这两个小家伙的精力永远那么充沛,把她们一个个都磨得越来越苗条,真是劳苦功高……
上楼,门上别着一张纸。蹙眉,乔小北扯下,展开:“乔小姐,明天如意咖啡厅见!”
谁呢?
乔小北想不出来。那要与不要见?
当然不见,如果真是熟人,会直接打电话。没有电话的话,她不在家可以直接给爸妈留言。想来想去这个人无足轻重。可以不见!
进门,她把纸扔进了垃圾桶,可纸背后的字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乔小姐如果不来,可能要开始担心小朋友的安全了……
、第二十一章
回到房间,收好罪证。这一叠东西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是他欠她的。
他欠她的何止这些。
颈间微微疼痛。转身照镜子,上面果然还有少许血迹。微微叹息,她该不该谢谢这些血沫儿?
下次呢?见到时又怎么办,难道每次都要把自己搞得惨兮兮地才能一保清白?摸着裙子,也许为了安全起见,这两年内确实别再穿裙子。
以后都不再穿裙子了。
云弈今天有大客户要见,说要晚点来。吃过晚饭,乔小北上楼去。
杜啸一如往常的火热,对阿姨热情得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扑过来蹭啊蹭地让人哭笑不得。
“杜啸,阿姨给你找个爸爸好不好?”问杜啸,眼角却瞄着杜心心。这女人年近三十,硬是心如止水,好象哪个男人也入不了眼。
哪里不知道其实她对司徒谦芳心默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司徒谦名草有主,杜心心也只得另觅良缘。
“像云叔叔一样的爸爸吗?”杜啸偏着头问。
咳,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云叔叔。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