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才见过三次面的汪蒙蒙正在劝人。
汪蒙蒙就是一女巾帼,说话粗声粗气,有杜心心爽快,可比杜心心粗鲁多了。她完全不理会汪苗苗的娇柔:“多亏这是医院,你自己才这么容易稳住病情。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呢?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万一不小心摔倒了,还要躺在床上的容澜爬起来扶你。我告诉你,现在容澜自己还爬不起来呢!乖,跟大姐回去。”
乔小北淡淡地看着,听着,默默地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在容澜沉默的目光中离开,自己找了张小椅子坐到阳台上去了。心中郁闷,只抬头看天。今天天气不太好,北风紧,干燥,乌云密布,可能是个雨天。
有点和她的心情相对。东方澜,你的伤快点好吧。
不瞄病房内,只是感觉到病房过于安静时才转过头去看。哟,这景象有点奇观,因为病房里不吵了,而都是看着她乔小北。连汪苗苗在内,一个个认真得像听课的学生。
瞅了瞅自己一身上下,咖啡色的羊毛衫,棕色的西裤,棕色的靴子,普普通通的打扮,没什么特别。
不过他们这样认真的打量她,她还是表示表示吧。站起,走进去。来不及说话,听到汪蒙蒙又在咕哝:“苗苗,你瞅人家大方得——苗苗你有点丢人现眼呢!”
“汪蒙蒙你给我回家。”汪苗苗极不耐烦,没力气的胳膊硬是拼命甩开了汪蒙蒙。
“这丫头果然没救了。”汪蒙蒙有些无可奈何。
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加剧,乔小北总觉得这个汪苗苗样子还是娇柔,可脾气比当年暴躁多了,说话也粗俗很多。多瞄了两眼,可看到汪苗苗淡眉深蹙,还是飞快地转过头去。
转过头时看到门口的汪晴晴投向汪苗苗的目光有些厌恶。这两人一如当年,互相支撑互相厌恶,乔小北赶紧瞅向窗外,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容海在旁叹息:“这丫头……唉,容澜,你看怎么样才好?”
显然,女人一横起来,就是没人摆得平。容海不是个普通人,可是见到苗苗也无可奈何。当然不能打,而且说重了些就发病。容海觉得世界上最能处理的是女人。
病房里真是吵,东方澜似一直在养神,被容海问到了才睁起细长的眼,轻轻地:“苗苗,容海会好好照顾你。我现在真的没精神……”
“可是她在……”苗苗的手指指向了正斜倚门窗的乔小北。
看来她终究是逃不开这团乱。乔小北这才离了门窗,淡淡一笑,走进:“汪小姐,我只是容先生的一个看护。”说着,果真坐在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早餐。打开盖子,拿起勺子,眼睛一挑,竟强硬命令:“容先生请坐好,吃早餐。”
“啊?”汪苗苗显然被她的一句强硬命令压住。犹疑地瞅着两人一眼,居然一下子说不上话来。只眼睁睁地瞄着东方澜坐好,果然听话地吃早餐。
没有人看到,东方澜细长的眸间有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她给他打的是豆腐花。真难为这么冷的天她还能打到热的豆腐花。
“可是,我也会喂啊!”汪苗苗不服输。
乔小北二话不说,无视面前男人的以眼暗示的警告,干干脆脆地把手中的一次碗交到汪苗苗手上。实话说,当看到汪苗苗在跟前时,她十万分的不想和东方澜有所接近。
虽然,心中似有不平,心中也有难堪。
她还得坐回阳台去,撇撇嘴儿,坐着看戏好了。这个苗苗不就是擅长演戏……可是听到东方澜的呼痛声:“苗苗……”
很好,烫到他了,那个不怕刀枪的大男人竟缩起手背,很痛的样子……等等,这么个冷天怎么会怕烫,那豆腐花可是打回来十分钟不止了。轻扬柳眉,乔小北只用余光瞄那个这会儿会用小心眼的大男人。真想瞪死他……
汪苗苗果然中计,赶忙放下豆腐花,怯怯地:“容澜,我打凉开水给你喝。”
说着赶紧站起来,可是她身体弱,穿得笨重,泡泡的全黑羽绒衣十分碍事。一个转身,床头柜上的豆腐花就被衣摆勾住,随着容海几个人的不约而同的惊呼,豆腐花洒了一地。
“容澜……”汪苗苗这会儿说不上话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干的坏事,很好,这会儿别说服务,容澜连早餐都没有了。
“就说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容澜嘛!”汪蒙蒙摩拳擦掌,大眼猛瞪,有要发飙的前兆。
汪苗苗显然被这粗犷的汪蒙蒙给气到了,回头找扫把:“我扫干净就行了嘛!”
却被拉住,回头,是东方澜。他在笑:“苗苗,别逞强。跟容海回去……”
“我不嘛……”三十二岁的女人也撒娇。汪苗苗嘟起嘴儿,竟坐到床边上,紧紧握着东方澜的手连连摇头。
别人不知道有何感觉,乔小北只觉得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当年她觉得汪苗苗其实还没做作到这程度……隐隐约约间她有一种错觉,这汪苗苗确实不可爱了,所以东方澜厌烦了,才再次找上她乔小北。
明明脸儿对着外面,她眼角的余光却瞄着这一对儿。心底竟产生十分怪异的想法,她想看到东方澜再次宠溺汪苗苗。只要东方澜一如当年宠溺汪苗苗,她乔小北服侍他伤好后,就可以和路人甲一样对待他了。
“苗苗,听话。”东方澜渐渐严肃起来,“苗苗,三年前我们说好的。再不听话我就送你去杭州了。苗苗!”
“可是那时这个女人没有孩子啊!”汪苗苗不服,本以皱眉,倾刻间又换上柔美笑容,“瞧,她都有人家野种了……”
“苗苗!”语气严厉得让阳台上的乔小北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站起,走进来,默默地看着他们。
他们是在说她乔小北吗?
貌似两人三年前有协议,那时应该是他们订婚的时候……
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不觉对上他细长的眼。本来虚弱的伤者,这时眼神间无比犀利,一如当年那般,有些骇人,却同时会心安神定,觉得身边有他,天塌下来都不用害怕。
他正在用眼示意乔小北过去。
乔小北转过头看乌云——凭什么他一个眼神她就得服从他呢?就算平时体力悬殊,她不得不被他欺侮,可是这时她可是强者。
她不过去,他忽然揭开被子,作势下床。这一举动几乎吓坏一屋子人,连房门口的汪晴晴都大步进来:“容澜你别乱动,你的伤口深得很,再不好好休养有并发症就麻烦了。容澜,你就算不理我,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别没想到云南毒枭手里,结果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乔小北听了暗暗心惊,她不懂医,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她相信汪晴晴这会儿不会说假话。忽然间,她竟有点同情汪晴晴。
汪晴晴才是和东方澜志同道合的人,是被东方澜彻底利用的那一个女人——尽管还是为了公。
“过来。”和乔小北招手,东方澜似乎有些生气。为她的不合作生气。
“小北……”容海急了,在旁边催。
好吧,这么多人等着她演戏,她勉为其难好了。轻轻一笑,大步走上,偏头,轻笑,笑不及眼:“东方先生还需要什么服务?如果再要豆腐花,我马上去。打上十大碗来,汪苗苗小姐就算打落八大碗,剩下的两碗也一定会让东方先生吃个够。”
任她说完,东方澜只凝着那张向来不多嘴,此时偏偏爱说的嘴儿。抓着她的胳膊,胁迫她坐在身边。忽地侧身,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唇,成功地阻止了她的笑声。
他细长的眼扫过面前所有的人,声音低沉:“小北是我妻子,乔浪是我的孩子。以前发生过的事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谁再侮辱小北,就是侮辱我容澜,不管是谁,以后都不要再交往。”
“容澜……”汪晴晴双眸含泪。
“司徒谦不日将再次奔赴欧洲,晴晴最好跟上。”东方澜淡淡地。
“容澜!”跺脚的是汪苗苗。
东方澜语气软和了些,懒懒一靠床头,威力自现,目光犀利无比,低沉地:“苗苗,以后你在容澜那儿的生活费我和小北会一起垫付。”
“我不同意。”汪苗苗发出尖锐的一声喊。
“哦?我也不同意。”乔小北轻笑,黑白分明的眸子移向自己的脚尖,“东方澜,婚姻内你都不能决定我的人生,如今婚姻外——又怎么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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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寂静如午夜,汪苗苗似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乔小北,好象在看太空生物。
乔小北依然在盯自己的脚尖。长长的直发幽黑发亮,化为重重瀑帘,自然地垂了下来,遮住半边脸,也遮住了一腔心思。
东方澜一脸寥落,细长的眼由犀利变为惘然,靠在那儿,像断翼孤鸿,如龙陷泥潭……深幽黑瞳掠过窗外长空,揨过滚滚乌云,最后落在乔小北半掩的儿脸儿。没动。
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愿意与他共进退。那颗灼热的心,似入寒潭。
半晌,似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乔小北站起,浅浅一笑:“既然有这么多人照看东方先生,我还是先走吧!”
“小北留下,我们走。”旁边的容海突然出声。
“容海……”苗苗可怜巴巴的。
容海显然不敢得罪这病美人,一个微笑,哄她:“苗苗,来,大哥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容澜在这儿飞不了,苗苗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过来。”
“是啦!走啦!”汪蒙蒙完全没耐心,拖了汪苗苗就向外走,“你再赖在这儿,别怪容澜赶人,也别怪我们都不理你。真是,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这心性还十几岁。就是故意不长大,欺负容澜。”
汪蒙蒙是一阵风,果然把人带回家去。其余人都跟在了后面。很快医院里寂静无声。
下楼时容海让大家先走,单独去问了汪苗苗的医生。
容海坐在医生面前,把才刚医生写的病历本交过去,斟酌着问:“医生,就是刚刚那位小姐,她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才救回来的病患医生当然记得,拿起病历本看了看,扶着眼镜下结论:“病情不容乐观。”
“能不能结婚?”容海细问,“能不能过夫妻生活?”
奇怪地瞄了容海一眼,医生问:“她三十二岁了,还没结婚?”
容海点头:“之前的医生都给她做过检查,病情较重,过夫妻生活得慎重……”而且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