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浪仰起脖子,久久地打量着两个大人,似乎在努力思索着。最后摇摇头:“妈咪,我喜欢云叔叔做爸爸……”
淡淡笑了,她眸中有泪。连孩子都不喜欢他。
“我喜欢你,更爱你妈妈。”忍着怒火,容澜双眼眯紧,抿紧唇,青筋暴裂,死死地盯着乔浪,似乎这小东西抢走了他的宝贝。
紧紧依着乔小北,乔浪仰首看着两个大人,忽然笑嘻嘻地:“妈咪,这个叔叔和我一样帅,可惜太老了。”
闻言,乔小北不敢抬头……那个男人经得起这样的挑战,即使乔浪是个孩子。他是在乎自己比她大上六岁的……
“小北!”他放低声音,可威胁的意味反而加浓。
事成定局,她必然成为云家妇,他怎么就不知道呢?前尘往事浮上心头,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药力似乎正在流失。想起昨天父亲说过的话,心中渐渐平静,默默仰首,真挚地:“如你所说,我忘不了皓天。小浪是我们的孩子,亲生父母一起总是要好……请你让开!”
他向来强势的一个男人,怎么容忍得了她的拒绝,以及她对云皓天的感情。蓦地抱起,像铁一般的手臂绕过她刚刚生育还未变细的腰……
她怒吼,可却不敢挣扎,一挣扎,她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连站都站不稳……
“我会让苏复死无葬身之地……”容澜的声音消失了,犀利的黑瞳定在面前的两个男人——云弈和云皓天正平静地站在他面前。
“堂堂云氏家族,却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容澜轻蔑地与面前两个男人对视。
霸道与儒雅的相对是绝妙的风景,可惜没有观众。连乔浪都被随两兄弟而来的苏红梅赶紧带开。
云弈神色不动:“容部长,当你用路瑶的心脏去救汪苗苗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和小北一起的资格。”仅仅说这一句,云弈大步离开。
发出一声怪异的喊声,乔小北凄然凝着抱着她的男人,心在瞬间陷入泥泞。咬着唇,含泪瞪着一脸阴鸷的他:“容部长果然爱护兄弟姐妹……”
“我当时并不知道……”不得不解释,明明知道越说越黑。
“那后来呢?”合眸,心碎了,她低喃着,“后来你总得知道了,可是不告诉我。汪苗苗污辱了路瑶那颗纯洁高尚的心,你瞧瞧那个女人现在都干了什么?”
碎裂的心越来越痛。她捂紧心口,不要,不要在这时发病。她不要再看到他,永远不要。
容澜黯然。
云皓天缓缓递过一样东西:“容先生应该懂,爱她就是让她幸福。拿着你的戒指离开!别再来骚扰我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戒指?”愕然,容澜缓缓瞄向云皓天的掌心,顶天立地的男人发出困兽般的怒吼,似受到灭顶打击,铁臂中的乔小北终于被放下,接过戒指,久久凝着上面发出光芒的碎钻,喃喃着,“原来戒指在你这儿?”
“是,掉在我床上。小北忘拿了。”云皓天微微颔首,“容澜你现在明白了吧?可以走了。”
深幽的黑瞳转向乔小北:“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她合眸而泪。
“原来我容澜竟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乔小北,我错看你了。什么天山雪莲,一派胡言……”仰天大笑,随手一击,阳台上的护栏折弯数根。
他走了,头也不回。像受伤的雄狮黯然奔离。
脸色苍白,双手捂心,乔小北慢慢坐下去。
“小北?”云皓天紧跟着弯下身。
“没事。”含着泪,倔强地不晕倒。好一会儿才扶着墙壁站起,“十二点多了……对不起!”
双手一伸,泪汪汪的女人深深嵌入云皓天的双臂。
着婚纱,修妆容。在化妆师的巧手下,泪人儿又变成了楚楚动人的新娘。乔浪在一边给两人衬托出更多的光芒,云氏有后这一新闻将会让云氏股份疯涨,云氏将永远是中华大地的一个传奇。
朝两家长辈敬酒,云皓天朝满堂宾客一躬,扬眉而笑:“各位慢喝,在下少陪。在下与爱妻此刻即启程赴异国度新婚蜜月……”
云皓天未说完,周围宾客先是愕然,然后笑倒一片。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云皓天长臂一伸,牵着乔小北走过宴席,回到三十二楼的总统套间。
一进门,乔小北一身软下去。落在云皓天情臂弯中。
“小北——”纵有浓情,也有凄然。前后十年迎得佳人归,如今得到的却只是一株易折青莲。搂着虚弱娇妻,云皓天咬牙忍着,泪流如河。别开脸,不让自己的忧心让妻子瞧见。
“对不起,不能给你蜜月。”既已成亲,她得努力成为他的妻。即使不称职,也得尽心。
“不,我们现在就去度蜜月。”云皓天悄然拭泪,回过头却是温润含笑。
“我……”她没力气。
“巴林格利综合症在中国没有特效方法治疗,我们去美国。”云皓天低低劝慰,“我们一起去,小北不怕。”
“不,我不想去那里回不来。”她轻轻解释,“皓天,我是中国人。我要叶落归根,我……随时可能……”随时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悄无声息地死去呀。
“那么,就请小北陪我去看心脏病怎么样?”云皓天淡淡一笑,反客为主,“毕朝欢现在在美国。”
愣愣地瞅着云皓天,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慢慢低下头去:“好,我去。”
“现在就去。放心,我保证一个月内会回来。”他灿然笑了。这一瞬间似乎回到十八岁的时候,回到了那个颀长活力的少年,那个大喊“乔小北一定是我云皓天的”的少年。真想不到,真有一天她会嫁给他。
乔小北很快和云皓天离开北京。
乔浪自然入姓云家,改名云浪,成为云家第三代的长孙,小小年纪便开始接受云家家族企业管理的熏陶。
“这孩子我亲自带着。小北,云氏必然落在小浪身上。这没有什么担心的,男子汉生来事业为重,没有事业腰背难直。小浪长大后会明白现在吃点苦也值得。”云弈如此说。
既到了云家,小浪自然得接受这类安排。好在小浪原本就喜欢云弈,所以居然也不追妈妈,安安静静待在大伯身边。
云弈亲自带在身边,乔小北放心。
和孩子道别,到了太平洋彼岸。来到久负盛名的华尔街,感受一下世界金融中心的豪华与神奇。还来不及适应时差,第二天复到纽约住下。
但毕朝欢并没有在这儿,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云皓天如此安慰着,“看不了我的病,那就看小北的。”
本以为这个动作快,毕竟巴林格利综合症是全世界难以攻克的难题,据说到目前为止连病因都很难清晰断定,去问医生只是例行公事。但乔小北惊异的发现,云皓天以一项巨大的事业在全力以赴。不管看了哪个医生,他必然会把那个医生常看的医学书带回来研究。
医生未必肯给,可他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到手。例如他现在看的薄薄的一本就价值千金——整整一千美元,真正的价值千金。
他们现在屋子里最多的就是医书。
“皓天,听天命吧!”她说。已经基本上不能站了,成天坐着,有时候还得躺着。就象现在,她在梳头发,可是梳子拿不稳,不知不觉间掉落地上。明明梳子就在地上,她却没有力气捡起来。
“那怎么行,一辈子就一个妻子。我得和老天爷抢老婆,要不然下半生就孤家寡人了。”云皓天笑笑地放下医书,弯下腰,捡起梳子,轻轻掠起发尖,揉于手心,梳过每一根青丝。
她落泪了。却挑刺儿:“皓天,我们没有一辈子。”他能活两年,她也是。
“谁说呢!”云皓天灿然一笑,顿时如阳光洒落心田,“你瞧我没有发病,说不定这隐性遗传根本就没事儿,说不定我能活上百岁。如果小北不肯陪我下去,我如何能活上百岁?”
这倒是奇怪,云皓天确实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但毕朝欢说得那么严重,她怎么能掉以轻心。
但不管如何努力,病情却日益恶化。她现在出去已经只能坐轮椅,被云皓天推着走到公园里,总是被一大票好奇的目光盯着。
她叹息,云皓天却笑:“瞅瞅他们都妒忌我长得这么帅。”
“皓天!”她摇头,“人家在想你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是实话,因为病的缘故,她整个模样都有些失真。原本纤细的腰身自从生下孩子后再也没有复原,有些胖,脸上几颗雀斑仍然不肯走。这时候的她就是穿上旗袍,也没有多少人肯看她一眼,更何况她现在根本穿不了旗袍……
“是啊,有可能。”云皓天闻言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瞧我这么帅这么好的男人对小北惟命是从,他们一定都在想我的小北是多么风华灼灼的一个女人。”
“你不用回去管云氏么?”她低语,可以想象云如枫和何香琴对她这个儿媳的意见有多大。
“我爸还年轻,再扛二十年不成问题。”云皓天悠然,“再过二十年我们的小浪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都能扛起云氏了。我们俩就这样浪迹天涯吧!”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看来两人的主要任务真的是看病养病。
大洋彼岸,全新的环境全新的心情。可是乔小北越来越多的陷入思绪,有时甚至被云皓天喊上好几声都没回过神来。遇上这种时候云皓天都是淡淡一笑,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推着她的轮椅走进外面喧闹的世界,让她的心无法浸入心魔。
夜晚时分,他必定瞅着她睡着,等到她打出微微的呼声,才放心入睡。
乔小北没有机会忧伤,也没有机会活在回忆里。
曾经的伤痛似乎渐渐远离了乔小北。
半个月过去,乔小北居然接到了步小佳的越洋电话:“乔小北你结婚了?”
“嗯。”是结了。
“唉!”步小佳长长叹息,“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
黯然,乔小北淡淡笑了:“容先生和步小姐可算是珠联璧合。步小姐的长辈一定能助他走到官场最高峰。”
“那当然了。”步小佳倒不觉得这话突兀,反而理所当然,“只要容澜同意,驻法驻英驻俄大史随他挑。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个好女人。容澜会明白这话是真理。”
乔小北慢慢挂了电话。
有些恍神,心情有些复杂。
云皓天走过来:“尝尝我泡的牛奶,看看这里的奶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