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生怕自己一个迟疑回来就看到的是容玺的尸体。
一下飞机,便发现A市暴雨如瀑。
盛夏时节,A市极少下雨,就算下雨也是台风雨,却不曾想,一回来,便大雨倾盆。
上天,都在为那个男人的早夭而哭泣吗?
不过庆幸的是,白珊有给她现金,她可以打车。
她牵着小怀沙的手走出机场,身上穿得还是那套黑色礼服,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只想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
匆匆忙忙之间,一个男人却拦住了她,是苏慕远。
流年没戴眼镜,所以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她干干地唤了一声:“学长。”
小怀沙也连忙叫“叔叔”!
苏慕远一脸颓废,眼底满是血丝,原本优雅温柔如王子般的男人,此刻颓唐得很。
这样的时候,不论是流年,还是苏慕远,谁都无法入睡。
苏慕远点了点道:“白珊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来接你。这是衣服,你去洗手间换上吧!快点吧!”
流年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即刻去洗手间换好那套临时买的纪梵希的衣服,这才出来。
小怀沙,怎么着都不该跟她去,于是流年给了小怀沙一些钱,让他打车去白珊的公寓,小怀沙是个明事理的人,只是深深地凝了苏慕远一眼,便去打车了。
流年即刻上了苏慕远的车,车外大雨滂沱,堵车堵得厉害,挂了一个彪悍的拍照的奥迪一路狂飙着往医院赶去。
流年这才问道:“他,怎样了?”
他,自然指的是慕容玺。
只是,在那次他受伤她却依旧选择背对着他的时候,流年便知道,他们之间,一直在渐行渐远。
苏慕远抿着唇,面容冰冷,只说了三个字:“很不好!”
流年内心一颤。
肺癌晚期……
流年无法想象,容玺怎么会得那个病,他内外家拳法从小练到大,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得肺癌,而且是晚期,他明明那么年轻,和自己差不多大。
苏慕远tian了tian干涩的唇瓣,这才接着道:“如果没有后续动作,估计就是这两天了,他前天晚上手术失败情况就一直在恶化,昏迷不醒,状态极差,摆明了轻生不想活下去,医院那边也不好继续手术,所以慕老很焦虑,让我联系到你。我知道是你的订婚典礼,但是对不起,我没办法!”
流年默了默,理清楚现在的状况。
按照苏慕远的意思,容玺如果继续手术,而且手术成功的话,容玺还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的。
但是,她还是想问一下容玺轻生的原因:“为什么?”
这问题不清不楚,苏慕远却是知道的,他轻声回了一句:“这个得问你。”
流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不吭声。
慕容玺,他还喜欢她么?
只是,那时候在医院,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他们之间,明明是她放手,他也潇洒不回头的,却不曾想,会闹成这样。
而且,慕容玺放她离开的原因,是他知道他活不长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
流年知道,自己欠容玺很多很多,还不清的那种,却不曾想,自己欠下的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得多。
她全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只是看着苏慕远,问道:“要我怎么做?”
苏慕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流年的话语冷情得很,让人觉得凉薄。
但是,这是她的性格使然吧,她是典型的外冷内热的性子,心底很担心,表现在面上,却愈发得冷静。
这是她在岁月里练出来的本事。
当年的她,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并不想为难她,所以只是道:“容玺必须再次接受手术,我们有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容西。所以,你要做的,便是告诉容玺,让他活下去。”
流年点头,嘴唇颤了颤,想到的却是三年前,那时候的慕容玺为她轻生,慕老也是让人找到她的。
她那时候第一次学会利索的耍嘴皮子,站在床头,把慕容玺讽刺得一无是处。
只是想不到,时光轮回,她们再次回到过去。
而这一次,她又该如何做。
思忖间,苏慕远的车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撑着大伞绕到流年这边给她开门打伞,然后领着流年一起去特护病房。
病房前,慕老守在那里。
本是清瘦而精明的老者,精神矍铄得很,此刻却一脸颓唐,半白的头发此刻已然全白,原本保养得极好的脸庞也是一层层的褶皱,苍老得很。
于慕老而言,慕容玺就是他的命,他唯一的传承,唯一的希望。
希望一旦破灭,连同着慕老本人都这般的绝望。
见到流年,慕老眼中一片厌恶甚至憎恨的光,他走到流年面前,微微有些驼背的老者,比流年高不了多少。
“许流年!”
他冷声唤她的名字,语调中有蚀骨的恨,有疯狂,有宿命般的绝望。
流年第一次意识到,慕老对她的感觉,竟是那般的复杂,复杂到流年一时间完全理不清了。
可接下来,便没有流年继续思考的时间了。
因为慕老抬起手,一巴掌就甩在流年的脸上。
“啪”地一声,响亮得很,清脆得在寂静的医院里回荡。
下一刹,慕老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素来不可一世的老者,这一跪,比那一巴掌来得更令人震撼。
他说:“许流年,那一巴掌是我为慕容玺打得,他那样疼你爱你,三年前,意识到他几乎害死了你,他跪在你门前求了一周,那时候的雨比现在还大,电闪雷鸣,你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他的肺炎便是那时候感染上的,他高烧不退,却在雨中跪了七天七夜,直到昏倒。如果不是你,我家慕容玺绝不会因为得什么肺癌。”
“那时候容玺轻生,我让你来劝他,我承认我做得不厚道,但是你一番冷嘲热讽,逼得一个黑道少爷独自一人去美国闯荡,整整三年,他每一天都在变强,只为保护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那时候容玺轻生,我让你来劝他,我承认我做得不厚道,但是你一番冷嘲热讽,逼得一个黑道少爷独自一人去美国闯荡,整整三年,他每一天都在变强,只为保护你!”
“三年后他回来了,你被暗杀,挡在你身后的是他,一直守着你的是他,那次在火场帮你扫清后路的是他。”
“许流年,你凭良心说说看,我家慕容玺对你如何,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你除了害他你什么也没做。”
“现在,我慕清跪在这里,算我求你,求你救救我可怜的孙子,现在唯一劝得动他的只有你!”
洋洋洒洒的话语说完,慕老便身体伏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地声音,传得极远,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
流年却全然的震住了。
容玺的肺癌,是因为三年前的肺炎慢慢感染而引起的!
而他得肺炎,是因为她!
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甚至于,三年后重逢,她的冷然,逼得他病情恶化,再度轻生。
他们之间的故事,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没有很纠结,明明是“相忘于江湖”的潇洒戏码。
可,流年从不曾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另外一面,是容玺为了她受伤,是容玺在保护她,是她一直在负他……
那么一瞬,她脑海中的思绪都被全部打乱,她连慕老的磕头都忘了制止。
她是个重情的人,最怕欠人恩情,她从不想,自己辜负了容玺这么多这么多。
苏慕远见到这样的情景,连忙去扶起慕老,慕老挣脱着抗拒,额头磕在医院的水泥地上,已然带了血。
流年的身体狠狠一颤,她是个理智的人,此刻却完全理不清头绪一般,她呆呆地去拉慕老,脸上写满哀怜和绝望,她问道:“慕爷爷,要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去告诉他,你爱他,让他活下来!”
慕老并没有就着流年的手而站起来。
他就那样笔直地跪在地上,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流年,逼着她乖乖听话,任她操纵。
流年心软,再加上对慕容玺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被慕老通透精明的目光盯着半晌,紧张地蠕动了下唇,却还是应答道:“好!”
那一刹,她听到她的心被人扯碎的声音。
即便三年前,她都未曾对容玺说过这种话。
可三年后的今天,在她爱上了别人的时候,她却要这么做。
她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她的爱情,是沾不了丝毫污渍的,她不想背叛自己的爱情,即便是口头上的背叛也不可以。
可现在,她又在做什么。
“谢谢你!”
慕老说道,这才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站起。
这是李家的私人医院,世代为医的李家,有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最尖端的医疗人员。
而且,李舒怀告诉他,只要容玺坚持,癌症这种东西打不到他,因癌症死的人很多,但得了癌症活下去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容玺看着性格冷酷霸道,其实生性乐观,只要流年活着并且爱着他,他便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而且,就算最差来讲,只要容玺稍稍坚持,最起码便可以活一年。
到时候,他有的是手段让容玺继续活着。
慕老心底盘算着,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虽然用了点苦肉计,但慕老的心底,是从未想过孙子会死的,慕家的子孙,命硬得很,而且小容玺一出生的时候慕老就找不世出的道士为小容玺算过命,道士说小容玺命格无双,注定长命百岁,只是这一生有着难以渡过的情劫。
苏慕远侧头抱歉地看了眼流年,要她做这种违心事,他心中有愧。
流年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现在,最紧要的是帮容玺扛过病魔的侵扰,让他重新树立起信心,至少让他清醒地参加下一场手术。
别的,流年不能在意,也不敢在意。
苏慕远打开病房,示意流年进去,流年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外头夜幕漆黑,病房内点着暖色的灯光,桔黄色的灯光,却无法温暖容玺苍白的脸颊,他的脸蛋如宣纸一般苍白着,眉宇因为痛苦皱成一座小山。
明明是如红莲业火一般妖娆明艳的男人,此刻却颓败得很,像是熬不过盛夏暴风雨的蔷薇花,一地零落的花瓣和叶子,连“绿肥红瘦”都算不上。
流年看到这样脆弱的容玺,心被扎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或许是因为初恋吧,也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对她太好,即便分开,流年也从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