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抗拒,她曾说过会随时为他奉上晚餐,在她正式为自己贴上“恶魔”标签之后,她更应谦卑乖巧地任他摆布,可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疼痛还在,压迫感也未散去,只是,当梵卓温热的舌尖贴上她的脖颈时,她感到自己的指甲骤然伸长,像锋利的刀刃,在身侧晃动,仿佛在等待命令。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中锤击着她的神经,清晰地在耳边回荡,继而灌入她沸腾的血液,杀了他,杀了梵卓,可是她不能……
“不要过来!”她大声喊到,转过头,让他看清自己眼中久久不肯散去的纯白。
“我……不能控制……”缇雅无限悲伤地摇着头,缓步后退。
“恶魔”只是一个标签、一个身份,然而,她终是难以抗拒,所谓的“本性”。杀戮、鲜血、残忍,离开路利欧特悬山之后,她不止一次梦到过地狱的景色。
“你想杀了我?”他沉稳如常,没有停下靠近她的脚步。
“别再靠近了——”她咬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伤害他的**。
“你的血液实在令我迷醉,即使生命堪忧……”
梵卓忽略公主的告诫,呢喃轻语,幽灵般移到她面前,重新将她裹入怀中。不过与此同时,他圣洁的身躯,首次被恶魔的利爪贯穿,她颤抖的指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擦过他坚硬生冷的心脏。
“太完美了,公主。”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一只胳膊紧箍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的忧伤闪动的睫毛,紧接着咬破她脖颈处颤抖的皮肤。
他赢了。她的手似乎被他炽热的血液灼伤,麻木而僵硬地搁在他背后,无法移动。她闭上眼睛,任他饮鸩止渴。
如此阴暗腥甜的血液,像毒药一样令人厌恶的血液,竟被天使疯狂地秘恋着……
她倒在花园湿润的泥土里,目光朦胧,罩着他离去的背影,洁净长袍被汩汩流出伤口的鲜血渲染。
好奇怪啊,那样炽热的血液,为何会包裹着一颗冰冷的心?她艳红的指尖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像是雕刻的水晶,又像是坚硬的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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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飘进城堡,安静地吹拂嘉蒂丝碧绿的长发,她从不知,梵卓和缇雅的“约会地点”竟是她鲜少关注的后花园。
梵卓回到房间,脱下长袍,用魔法为自己疗伤。
“这样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进来吧,嘉蒂丝。”他背对门口的绿精灵,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平静的满足。
嘉蒂丝绕到他身前,将凝聚淡蓝色光芒的双手抬至他胸口。
“治疗伤口,得用水泽精灵的复原魔法才行。我虽是暗夜精灵,但也学了不少水泽族的魔法。怎么样,还疼吗?”她关切地问道。
“对此,我需要付的报酬,是什么?”他俯视她,深邃的目光昭示着他早已洞悉一切。
缇雅并未给他造成致命伤,除了精灵族的魔法,他还可以用其他方式将其复原。
只是,他感觉到嘉蒂丝气息,故意使用其他魔法,将她引出,让她不得不交待自己的真实目的。
其实,梵卓对善良的嘉蒂丝有些误会。虽然她初次拜访天使契约者的房间,心存私念,但为他疗伤的心愿却是无比真诚,毕竟,她依旧认为,如此巨大的伤口一定会带给他撕裂般的疼痛。
“报酬?呵,不需要什么报酬。”她温润的指尖搭在他恢复完好的胸口,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我看见了。”
“是么……我还以为,你和维兰无话不谈呢。”
“维兰他早就知道?”嘉蒂丝很惊讶,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我可是经过他的允许哦。维兰怀有一丝渺茫的期待,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净化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净化?”
“或许是,为了让她永远待在暗夜城堡,待在维兰。卡斯诺尔身边?谁知道呢。”
“你会净化她吗?”嘉蒂丝的指甲快要陷进他的血肉。
梵卓没有回答,翘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第三十九章 黑色梦魇
危机时刻,女王的“议会”仍需进行,正好光之精灵的首领修安。米里昂也在暗夜城堡,夏依就在塔鲁和诺连的陪同下,来到卡斯诺尔悬山,优雅地坐在长条桌一端,与三位家族首领以及新加入议会的琉卡、诺连和菲希尔,商议对策。
看到在座的精灵都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夏依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自己的意见。
“路利欧特悬山的封印很强大,我们不了解它的源头,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这样下去,我们始终处于被动境地,一日不消灭敌人,大陆就一日不得安宁——”
“女王陛下,直接说你的计划吧!”耐心欠缺的琉卡很不礼貌地打断夏依的话,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夏依颇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继而温和地望向对面的暗夜王子。
“维兰,你把缇雅。圣。里格留在身边的目的,应该与我的想法一样吧?”她边说边露出自信的笑容。
维兰先是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紧接着轻轻皱起眉。
“目前,只有她能进入誓言之山。维兰,利用她的时候到了。”夏依坚决定论,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
“女王陛下,你怎么知道,暗夜王子把恶魔公主留在城堡,是为了利用她?”琉卡扬起眉毛,玩笑般地调侃道。
夏依有些后悔让这个多嘴顽劣的精灵加入会议,但她依然心平气和,微笑应答:“除了利用,我想维兰。卡斯诺尔再没有其他理收恶魔做仆人。塞拉莫先生,你认为我的主意怎么样?”
“嗯……还不错。”琉卡犹豫了几秒,回以她一个暧昧不明的浅笑。
“这是不是,太危险了……”诺连低声呢喃,虽然缇雅已昭示自己的恶魔身份,但在诺连心里,缇雅仍是那个善良的人类公主。红衣彼列的力量远在她之上,就这么闯进去,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派她进入路利欧特悬山,不外乎有三种结果。”夏依站起来,眼中绽放着希望的光芒,双手交握端在身前,一边在座椅旁来回踱步,一边讲述自己独到的分析。
“第一,最好的结果。她从内部了解到关键信息,协助我们突破封印;第二,她选择背叛,成为恶魔的帮凶,我们从而看清她的本质;第三,无论她是否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她都无法活着走出来,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损失了一个略有价值的工具。既然有成功的可能,为什么不让她去尝试呢?诺莲姐姐,比起一个恶魔卑贱的生命,你不是更应该在乎同胞的安危吗?”
夏依停在诺莲面前,十指交握的双手垂下,忽闪着纤长的睫毛,认真地俯视善良的赤焰精灵。诺莲沉默不语,侧过脸,忧伤轻叹。
“维兰,你呢,同意吗?”夏依挺直腰板,颔首凝眸。
维兰盯着她粉嫩的脸颊,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力蜷到一起。
“对不起。”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幽微的声音。正厅的两扇大门只关了其中之一,缇雅高挑的身影从门后绕到众人视线里。
“对不起,我无意偷听,只是碰巧路过。女王陛下,我会前往路利欧特悬山,但结果,永远只有一个。”她前行几步,停在在大厅中央,目光平静坦然。
“什么……结果?”夏依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忠诚。活着。”她轻声却又坚定地说出两个词,凝望维兰洁净的脸庞微笑,翩然转身,平稳优雅地离开大厅。
缇雅被梵卓吸取血液之后的身体,尚未恢复,离开花园路过正厅时,无意中听到夏依的话,强打精神说了几句话。
她猜想,面对夏依的问询,维兰或许会爽快同意,但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陷入两难,不如由她来回答,简单干脆,避免尴尬。况且,她实在不敢苟同夏依女王的“三种结果论”。
回到房间,她无力地倒在床上,晕沉沉地陷入梦境。
唤醒黑暗力量后,她每天只需休息一两个小时就可以保持精力充沛,而就在这短暂的梦境里,再没有平和温柔的色彩,闭上眼睛,沉睡的意识便为她开启另一扇门,引领她走过地狱的烈火,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丑陋的恶魔肆意折磨可怜的灵魂,他们悲戚的呼喊让她头疼欲裂。血腥、残忍、堕落的欢歌,像万柄利刃穿越她的身体,她通常是惊叫醒起,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
然而,今夜的梦中,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她走向黑暗尽头的洁白,呵,竟是……天使的双翼。
她抬起手,轻触它柔软的羽毛,可是,一股浓黑的液体竟从她指尖流出,迅速沾染了她眼前仅有的洁白。
巨大的黑色羽翼缓慢展开,仿佛在黑暗中延伸着,又猛然折回,将她包裹,起初柔软的羽毛变成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她再次惊叫着立起上身,却撞到安静坐于床边的“不速之客”。
“啊——”两人同时捂住鼻子喊道。
“维兰?你、你在这儿干什么?”等缇雅看清暗夜王子的俏脸后,立刻抱着肩膀向后窜了窜,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维兰揉着微红的鼻梁,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样子实在滑稽。缇雅放松地笑了,蜷起膝盖,靠墙而坐。
“这个,穿上。”他把她慷慨转让给夏依的纯白纱裙扔在床上。
“你——莫非——”她突然红了脸,无限惊讶地望着他,这个表情的潜台词即是:“维兰,你莫非直接从女王身上扒下这条裙子?!”
“你在想什么!”这回轮到维兰红着脸,气呼呼地冲她喊道。
“骗你的。”缇雅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愉快的气氛让她逐渐忘记狰狞的噩梦。
“你究竟用什么办法,让她甘愿把裙子还给我?”她专注地打量着他,开始刨根问底。
“我说,‘女王陛下,纯白不适合你。’仅此而已。”他昂起头,对自己的魅力指数分外满意。
“天亮后出发。”他顿了一下,语气平和地下达命令,接着温柔地凝视她几秒,起身走到门口。
“为什么让我穿它呢?”
“因为……纯白,可以让我在一片漆黑中,清晰地看到你。”他没有回头,清俊的背影安然淡出她的视线。
晨曦微露,缇雅换上纯白纱裙,和精灵战士一同前往路利欧特悬山。
红衣恶魔布下的封印将誓言之山与卡斯诺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