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和缇雅匆匆离去的背影并未让维兰心急不安。他知道,就算萨麦尔打算对他的弟弟做些什么,也得让半死不活的缇雅恢复元气再说。何况,他得先解决面前这位冷峻的炽天使。
“梵卓,你真的准备为恶魔献出上帝赐予你的身体和灵魂么?”维兰高傲地抬着下巴,仿佛下一秒,他就可以夺取梵卓的生命。
“只有她……才能让我献出身体和灵魂。”梵卓目光平静,随手拔出长剑,进入战斗状态。
“她?”
“公主。”梵卓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让维兰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名状的表情。
维兰哭笑不得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中带着酸涩的“哼”音,金色长剑随之消弭在手中,指尖又迅速被幽蓝光芒环绕。
“可笑。”维兰不屑地说着。顺手打出一个暗夜星祭。
梵卓腾空跃起,轻巧地躲开维兰心不在焉的第一次进攻,持剑冲向他。
就在两人互相较劲的时候,嘉蒂丝向琉卡传递了讯息,然而没有维兰的许可。红发精灵和其他战士也只能在封印里遥遥观望。
“维兰,快打开封印,让琉卡他们帮你!”嘉蒂丝大声喊道。
“我自己可以应付!”维兰颇为不悦地回答,仿佛她小瞧了自己的能力。但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菲希尔和瑞塔加入了梵卓的阵营。
“本无需你们加入——”维兰打开封印时高傲地望着琉卡说:“我只是想迅速消除这些讨厌的障碍,阻止萨麦尔的阴谋。”
虽然维兰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还是很感激嘉蒂丝及时搬来援兵,让他得以有机会突破阻碍。乘风飞向封存弟弟莱恩的普加宾达悬山。
梵卓当然不能让维兰去捣乱,虽然他不能腾空追赶,但依然可以在地面疾驰,保证半空中的暗夜王子不脱离自己的视线。
菲希尔和瑞塔继续与琉卡等人战斗,但很快,他们又迎来了浩浩荡荡的新伙伴。
战斗因修安的到来而终止。他率领离家出走的精灵们横在琉卡面前,阻隔了他视线中正悄然撤离的菲希尔和瑞塔的身影。
“修安,你——”琉卡并非惊讶于修安的突然到来。而是他身边那张久违的容颜,夏依。珞普吉尔。
“正如你所见,琉卡。我、我们都打算回到封印里,寻求圣月的庇护。”修安真诚地望着琉卡。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琉卡问道。
“你没发现,封印发生变化了么?”
“它的确变了……”
“诅咒已解除,我们就可以安心回到封印里了。”
“诅咒?”
“是的。诅咒,解除了。”
“诅咒?!”琉卡一脸疑惑,仿佛修安说的是外星球的语言。
“是的——诅咒,就是诅咒。”修安无辜地望着他。皱起眉压低声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大声说出来!”琉卡开始失去耐心,语气变得有些恶劣。
“你想让我再这里复述一遍,大声的?”
修安谦逊地征求琉卡的意见,但似乎并未打算等候他的回答,紧接着抬高声音:“在圣月诞生之初,卡斯诺尔家族的先祖为了打败最后的对手,和恶魔缔结契约,获得邪恶之力赢得圣月,但却为此付出代价。也就是说。诅咒。封印之内,永远被黑暗笼罩;高等级的恶魔可以突破封印,而卡斯诺尔家族的精灵,死后灵魂将堕入地狱,成为恶魔的奴仆。”
修安的声音落下后,四周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大家都被这个所谓的“诅咒”震惊,一边缓慢地消化,一边努力判断它的真实性。
“哈哈哈……”嘉蒂丝一阵清脆又怪异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
“修安,谢谢你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过自己的笑声了。这算是你对之前‘闹事’的赔罪么?”她说道,语气中有真诚,也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修安刚想对绿精灵的质疑发表言论,琉卡在一旁发问,声音严肃得有些渗人。
“卡斯诺尔先祖最后的对手是谁?”
“哦,天呐,我真受不了你们兄妹。”修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摇着头说:“奇怪的塞拉莫家族,伟大的塞拉莫家族,即使被对手用卑劣的手段打败,也依然忠心耿耿。琉卡,我欣赏你,我更欣赏你的先祖。”
“我明白了……”琉卡喃喃自语,目光变得有些虚无。
嘉蒂丝面无表情地瘫坐在地上,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大家只是安静地,继续消化这个前所未闻的故事。
安全撤退的菲希尔和瑞塔很快追上梵卓。菲希尔虽然加入敌人阵营,但依然可以召唤灵兽,于是,瑞塔则先行赶往普加宾达悬山,梵卓和菲希尔乘坐她的独角兽追上维兰,拦住了他的去路。
维兰斜睨着梵卓和菲希尔,渐渐失去耐心。他本不想给这两个人造成太多伤害,但是……维兰垂下眼帘,轻吟“无形之刃”的咒语。突然,一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指尖。
维兰猛地睁开眼睛,琉卡苍白的脸映进他眸子里。
“你总不肯磨练自己的剑术,会生疏的。”琉卡说着,摘下胸前的徽章,瞬间展开长剑。
“我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萨麦尔找到莱恩的遗体,不知道又再搞些什么阴谋,我必须尽快阻止他!”维兰生气地瞪着琉卡。
“莱恩……是啊……诅咒解除了,他的灵魂也该回来了……”琉卡望着不远处的悬山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维兰一头雾水地盯着他。
“没什么。”琉卡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凄凉。
虽然梵卓与对面的两人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将琉卡的话尽收耳底,并透过他的目光感受到残酷的现实和他心底那燃烧着悲伤与愤怒的火焰。
梵卓的心不断下沉,并为缇雅感到悲伤。他预想会有这么一天,缇雅竭力守护的真相不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他预想萨麦尔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能够促成精灵界内战的导火索,迟早会加以利用。此刻,梵卓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竭力阻止缇雅实施她的计划……
“天呐……莱恩……”维兰低沉惊呼着,他和琉卡的目光同时越过梵卓的肩膀,定格在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上。
这个自夜雾飘荡的半空悠闲走来的银发少年,正是萨麦尔让他和彼列去寻找的精灵,维兰在战争中失去的弟弟,莱恩。卡斯诺尔。
“莱恩……”维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一时间失去行动的力量。
“哦,这副皮囊真让我头疼。”莱恩说着,揪过垂到自己肩上的银白色头发闻了闻,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莱恩经过梵卓身边时望了他一眼,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我宁愿被装在这个天使的躯壳里,至少看起来能比我的儿子高大一些。让琉卡冲着这副皮囊叫‘父亲’,真是委屈他了。所以,我允许你们直呼我的大名,雷加。塞拉莫。”
缇雅醒来时感觉昏昏沉沉,仿佛在地狱边走了一圈,睁开眼睛依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逐渐回忆起不久前的场景,维兰的金色长剑吸取着她身上的血液,萨麦尔以嘉蒂丝为人质救了她,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梵卓?”缇雅轻声问询。她苏醒的木屋里,只有梵卓一人坐在床边,眼神里闪烁着些许哀伤。
“公主,很遗憾……”梵卓轻抚她微凉的面颊,温柔地拥住她颤动的双肩。
、第八十章 苏醒的欲念(双更之第二更奉上,求支持~)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一切的一切都将过去。欲念苏醒,悲戚重来,终是心之梦魇,空之幻境。
——《千夜叹息》
梵卓认为缇雅会怒不可遏,他已经积蓄好量力准备阻拦可能会去找萨麦尔同归于尽的公主。所以,在结束讲话的时刻,梵卓将身体摆正到她面前,以便及时处理“突发状况”。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缇雅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我做错了么?”她轻语,神情哀伤。
梵卓抚摸着她的脸颊,垂下眼帘。
若想让一个灵魂在另一个人的躯体中苏醒,必须先抽离躯体的元灵,毁掉或是禁锢。诅咒解除后,卡斯诺尔家族的灵魂悉数回归。凯文森由于死去的时间短,遗体封存在“沉睡之境”,所以他的灵魂在结晶前找到躯体,在元素精灵王的帮助下苏醒;而其他人的灵魂,都落回博纳莱斯悬山,凝结成晶。
让琉卡的父亲在莱恩。卡斯诺尔的体内复活,并不在萨麦尔最初的计划之内。至少在缇雅请求他帮忙解开诅咒并提供重要线索之前,他根本不曾考虑此事。
虽然,萨麦尔一直带着玛门的“贿赂”——雷加。塞拉莫的灵魂。彼时,为了求萨麦尔在路西菲尔面前给自己求情,玛门将一个“战利品”送给萨麦尔。
于是,当缇雅为了解开诅咒告诉萨麦尔两个暗夜精灵家族争夺圣月的渊源时,他即萌生出崭新的想法——莱恩。卡斯诺尔回归大陆后已经结晶,再无利用价值,那么就索性毁掉,然后将雷加愤怒的灵魂注入冰封在普加宾达悬山的少年躯体里。
如今,一个愤怒的灵魂将点燃卡斯诺尔大陆内乱的导火索,萨麦尔下面的计划又是是什么?做一个安静的看客,或者将更多的人变成自己的棋子?
缇雅无从知晓,萨麦尔给她的“惊喜”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消化了。
缇雅试着想象维兰知道真相后的心境。痛苦、悲愤、或者其他。好在有凯文森陪伴他,与他一同承受并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也许。维兰会逐渐平静,然后,原谅并理解她用残酷的黑魔法夺取艾伦的生命,并且慢慢忘记对嘉蒂丝的承诺……
“打算怎么办,公主?你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梵卓轻语。
“他很快会来……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先等等……”缇雅呢喃着,歪着头疲惫地靠在梵卓肩上。
艾因莫卡悬山的殿堂中,嘉蒂丝疲惫地靠在琉卡肩上。她本想待在维兰身边,可是莱恩,不,是她的父亲雷加,命令她与卡斯诺尔家族的人保持距离。
嘉蒂丝很迷糊,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不真实。维兰惨白的脸,凯文森花白的胡子,几位精灵家族首领怪异的神情……她闭上眼睛,不想让这些晃晃悠悠的景象进入视线,可她终究无法关闭听觉,莱恩,不,是雷加的灵魂指挥着莱恩的嗓子发出慷慨激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