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多更强烈的感觉,却是歉疚心疼——跟着他,还是让她受了原不会有的委屈。如果没有出李诚这档事,他原本打算这几年完全洗白,给她欢愉平稳的一世。也许会去国外避几年,但不至于现在这样。
更甚者,他还有点没把握。没把握她愿意跟自己走。毕竟天枰那一段,是她二十六年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她的父母、朋友、事业、声名,她的全部。
“让我想想。”慕善低声答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要让她就这么干脆的说“好”,她竟然一时说不出口。
“好。”陈北尧将她抱起,放在地上,低头想吻。
刺眼的阳光,恰好从窗户射进来,照着慕善的双眼。慕善心头烦闷,别过头去,抬手挡住了他的唇。在他沉默的视线里,她从他的怀抱里爬起来,有些失神的道:“我会陪着你的……让我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陈北尧忙于公司事务——虽然早有准备,一些核心资产已经提前转移,但现在真的要走,既要不动声色,又要稳稳妥妥,是以每天他都忙到很晚才回家。
婚礼如期筹备,定在六月月末,距现在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陈北尧专门指派了人负责,定酒店、印制请帖,仿佛煞有其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婚礼不会如期举行。婚礼前一个星期,新郎、新娘、伴郎会在某次晚宴后,开车坠入山谷、车体爆炸,足量的炸药,会炸得一点骨肉都不会留下。陈氏企业会在一夜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慕善这几天跟陈北尧的相处时,心里多少有点隔阂。她并不是不愿意为了陈北尧牺牲,也不可能跟他吵架。只是每晚看着他疲惫的回到家里,看着他温柔的将自己抱进怀里,她又心疼,又难过。在他若有所思的注视中,她只能沉默。而他亦不发一言,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温柔的“冷战”。也许也算不上冷战,只是现实让两个人都无言以对。
在某些夜晚,半夜,慕善看着陈北尧睡熟的容颜,会忍不住想,爱情是什么呢?
十七岁的时候,她觉得爱情就是自己灵魂。初恋太热烈太美好,令她失去理智。纵然她是全年级公认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女孩,在被少年陈北尧堵在小巷、抱在怀里亲吻时,她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人生的初次怦然心动,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后来,她以为爱情是独善其身。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只要离开陈北尧,不跟这个黑色商人在一起,她就还是自己,她的爱情依旧美好如初。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毅力,也低估了陈北尧对她的欲望。
与他同生共死后,她终于明白,每一段爱情都会有委屈。她能察觉到他的改变,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改变。她似乎比原来更能理解他,理解他的身不由己,理解他的冷酷无情。她永远不会认同他做的事,可是尽管心有不甘,尽管那些过往,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镶在她心头,又狰狞又痛苦,她只能听之任之——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难道爱情是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人生?那样的她,能够狠得下心抛弃父母、抛弃理想、抛弃姓名的她,不忠不孝没有人性的她,还是慕善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听随自己的本能。本能让她在每个夜晚辗转难眠;本能让她痛苦的沿着陈北尧设计好的路线,一步步跟着他走下去。
六月初的一天,慕善去婚纱店试婚纱。
陈北尧这天安排了一天的会议,没有陪同。一则是忙,二则是明知这次婚礼是假,他心头终究有愧疚,所以不让自己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他要留到出国之后,也许是在陌生的海岛,也许是在偏僻的教堂,哪怕只有两个人,他再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慕善也不想让他陪同,这些天,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到了婚纱店,随行助理很快跟店经理挑了几套漂亮的婚纱,满心期待的送到慕善面前。慕善看着雪白无瑕的精美婚纱,心情好了些,索性暂时不去想,走进了试衣间。
店经理把婚纱放下,一拍脑袋:“您稍坐会儿,刚才竟然忘了给您倒水。”
慕善摆手说不用,店经理却坚持,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慕善站在原地,摸着挂在架子上崭新的婚纱,心头怅然。
试衣间是间三十多平米的屋子,周围挂满婚纱,摆了几面大大的穿衣镜,灯光亮堂堂舒适明亮。慕善正沉思着,身后的门响了。
她以为店经理回来了,头也不回的道:“先试哪套?”
那人脚步停住,清朗的声音传来:“嫂子。”
慕善身子一僵,立刻转身,便看到李诚静静站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沉沉静静,没有笑意,看不出端倪。
慕善心头电光火石——看来是他提前查知自己在这里试婚纱,所以早就安排。也许店经理不是真的店经理,而是他的人。
慕善不动声色,淡道:“有事?对不起,我要试婚纱,请你出去。”
李诚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淡蓝色小茶几前坐下:“嫂子,我来找你。”
慕善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插手陈北尧的事,有什么事你跟他谈。”虽然不知道李诚今天为何而来,她心头却略有些鄙视——难道他想对女人下手?
李诚似乎没听到她的拒绝,不急不缓道:“嫂子,就是因为知道你很关心老板,所以我才来找你。前些天,我找了老板,我跟他说……”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慕善冷冷道,“你让我的丈夫坐牢十年,过了这个婚礼,我的老公就是罪犯,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李诚,没错,你做得没错。他坐牢我其实更安心,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可是你自己难道对得起他?你应该知道,他不贩毒、不害人,他比其他人都要好!你扳倒一个陈北尧,很快会有人代替他的位置,下一个只会更糟!”
话一出口,慕善自己心头一惊。尽管这些话只是为了对李诚做戏,可她发现,说出这些话竟然令她心头畅快——她模模糊糊的想,原来她也会有自私的念头,他坐了牢,她就能安心;原来,她已经开始理解他,她觉得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好!
李诚目光一敛,沉默片刻道:“嫂子,我今天来,的确是想做你的工作。陈北尧答应我考虑几天,但始终没有跟我正面答复。我知道你是个是非观很强的人,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你能从长远角度劝劝他,按照我的建议,他也能为国家立功,这样对你们夫妻、你们的孩子,其实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只顾眼前利益……想别的路子,跟政府作对,那是很不明智的。”
他这么说,慕善心头微惊。她吃不准李诚是已经察知陈北尧准备出国的动作,还是真的只是来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能理解陈北尧为什么还没答应——答应得太快,才显得假。他一定是想再拖几天,临近婚礼的时候,才郑重的告诉李诚同意合作。然而在李诚放松警惕的时候,金蝉脱壳。
而她刚才的反应,应该也是恰当的。一个女人,不管她再正直,如果能冷静的看老公坐牢,也就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李诚,你别说了。你走吧。”
李诚见她神色难过,也不好再劝。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他转身对慕善道:“嫂子,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慕善心头一震,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李诚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去年夏天,你被几个警察带到警局,逼问榕泰案的凶手,被虐待、差点被轮暴。你知道是谁安排的吗?”
慕善一凛,脱口问道:“是谁?”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温敝珍,所以这位老人被陈北尧整得家破人亡、黯然收场,她虽然觉得陈北尧不应该,但当时隐隐也觉得自己出了口气。可听李诚的语气,似乎还另有隐情。
李诚直视着她,目光略有些不忍,却很快坚定。
“是老板。”他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结束~~明天12点准时更新,我爱你们,记得撒花哦~~
、v章 虔诚
慕善脑子里“嗡”的一下,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板”就是陈北尧。她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那是她最耻辱的记忆、最痛苦的经历。她再也不想再想起、再提及。可李诚此刻却告诉她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是陈北尧安排的?
不,不可能!她猛然抬眸望着李诚,李诚看着她震惊的样子;脸色略有些不忍;可还是继续道:“嫂子,我跟你说这个;只是希望你好好规劝老板;配合政府。不要有别的想法;也不要为了他;搭上你的一辈子。”
说完这些;李诚转身走了。慕善几乎想大笑——不可能的;这是李诚的计谋,想要让自己对陈北尧心生怨恨,想让自己不跟陈北尧走。李诚知道她对陈北尧多重要,如果她不肯走,陈北尧也一定不会走。
想到这里,慕善心头稍定。这时门一响,店经理走了进来,端着杯茶水,若无其事的对慕善道:“陈太太,咱们开始试吧!”
慕善呆呆看着她手里的婚纱,忍不住想,这些婚纱真好看,只可惜是假的。他那么爱她,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慕善站起来,在店经理诧异的目光中,笔直的向门外走去。她一直走一直走,视线里到处白花花亮堂堂的,在她眼里却都变成了苍茫的背景。她走了一会儿,外间的助理和保镖沉默的跟上来。慕善根本当他们不存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当日的情况。
她想起胖子警察的下流眼神,想起几个男人的坏笑;想起自己被人卡住下巴灌进药水,想起自己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却依然不想供出陈北尧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是陈北尧?他明明在救出她后,一脸隐痛和痴迷。怎么会在她受苦的时候,就站在警察局的暗处,沉默不动?
恍惚间,她已经走出了大厦。外头的太阳很亮,亮得刺眼。她却骤然觉得冷。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跟着保镖们走到车前。她的十指紧扣自己的胳膊,冰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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