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的看着这些人,终于明白过来,她再也不是公爷夫人,再也没有荣华富贵,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个贱人留下的女儿要暗算她。
完了,都完了。
春天渐渐过去,夏季的炎热慢慢到来,曲轻裾这个时候已经不爱出门了,更多的时候都是躲在阴凉通风的屋子里,穿着纱裙摇着美人团扇听金盏黄杨给她讲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八卦。
前些日子最让曲轻裾意外的便是曲回雪被一个秀才求娶了回家,这个秀才虽无父无母,但是家中却有良田奴仆。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秀才母亲曾是曲回雪生母的好友,秀才把她娶回家后,也没有因为昌德公府过往而慢待她,夫妻二人相处得很好。
这件事大概是曲轻裾到这个时代后,最戏剧化的一件事了。这事也恰恰证明了有时候生活比小说话本还让人意外。得知此事后,她让小甘子送了不少适用的贺礼给曲回雪,其中还有份历年科举考题以及优秀答案,也算是她对夫妻二人的祝福。
曲回雪并没有因此便频繁的与曲轻裾来往,她只是郑重的写了一封感谢的信,又让人送来一些新鲜的果蔬还有自己的绣品,此后便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去了。
“王妃,这是下面人新作的百合银耳罗汉果汤,您用些消消暑意,”银柳端着一碗汤放到曲轻裾面前,从旁边丫鬟手中拿过扇子,替曲轻裾不快不慢的摇着扇子,看着外面白闪闪的太阳,呼了一口气,“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下雨。”
“你刚从外面进来,屋里放着冰,仔细别病了,”木槿把银柳拉得离冰远了些,笑着从她手里夺过扇子,“一身汗,可别熏着王妃。”
银柳当下喊冤,两人一阵打闹,惹得曲轻裾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放下勺子道,“快别闹了,让厨房给你们做一碗冰酸梅汤,堵住你们的嘴。”
“这个好,奴婢一准儿不闹了,”木槿笑着走到曲轻裾旁边替她打扇,她朝门口望去,见黄杨一边擦汗一边匆匆跑了进来,不由得皱起了眉,黄杨平日做事也不是这般慌慌张张,这是有事发生了?
“王妃,方才王爷传讯回来,说近日怕是不回府了,”黄杨满头是汗,衣裳后背全部被汗水打湿,说起话来有些喘。
“给黄杨倒碗凉茶,”曲轻裾面色慎重道,“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黄杨虽然在王妃面前顾忌了几分形象,但是喝茶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一碗茶下肚,他用袖子擦着嘴角道:“明和公公传话说,皇上今日再朝堂上突然晕过去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被召进宫了,王爷这会儿也留在宫里,怕王妃你担心,才特意传讯给你。”
庆德帝是贺妹妹么,隔三差五的来这么一场。曲轻裾皱了皱眉,觉得贺珩今天比以往庆德帝生病时要积极很多,难不成庆德帝这次病得有些凶险?
看了眼满屋不敢言语的丫鬟们,她沉声道:“吩咐下去,在王爷回来前,府上不待客,但凡要出府办事的,必须要跟管事报备登记,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通通要登记清楚,若是有人违反,就撵出王府。”
黄杨眉心一跳,压下心头的惊慌:“是,小的这边传达下去。”
待黄杨走了,木槿有些不安道:“王妃,这事……”
“父皇乃是天之子,必有上天保佑,”曲轻裾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百合银耳罗汉果汤,面色平静道,“让下面的人关好嘴巴,若是我听到一句不该说的话,全部重责。”
“是,”木槿察觉到王妃的慎重,与银柳交换一个眼神,匆匆退了出去,去管住下面的人。
一碗百合银耳罗汉果汤见底,曲轻裾掏出手绢,慢慢的擦净嘴角,她站起身走到床边,一阵风起,厚厚的乌云渐渐出现在天际,让天空呈现出一半阳光灿烂一半乌云压低的景象。
“王妃,奴婢瞧着想是要下雨了,”玉簪见风太大,怕把窗户吹过来阻拦王妃的视线,便用手抵着窗户。她看着天际,感慨道:“这么大的风,乌云又厚,等下的雨想必不小呢。”
曲轻裾笑了笑:“管它多大雨,反正下过便要停,我们在屋子里,怕什么?”
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乌云,曲轻裾眉头轻皱,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84·崩
天启宫正殿中十分的闷热;可是没有谁敢叫一声苦;甚至连头上的汗水也不敢随便伸手去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龙床上,上面躺着的男人系了他们一身的荣辱甚至是性命。
几个太医几乎是瑟瑟发抖的请完脉;噗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太医院的院首才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陛下脉象细弱如丝,时而若无;时而起伏;臣等无能。”
“陛下不是暑气过重么?”皇后面色大变,她虽不懂医,但是也知道重病不治者才会脉象细弱如丝,她看着这些明明在大热天却脸色发青的太医;咬牙道:“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让陛下醒过来!”
在场的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咬牙应下了。
皇后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男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想了想召来了传讯太监:“皇上病重,虽不宜吵闹,但是为父者定思子女,把殿外候着的端王、瑞王、诚王、晋安公主都召进来。淑贵妃与敬贵妃也进殿侍疾。”
天启宫外,所有诞下子嗣的妃嫔还有公主王爷们都站在烈日下等着,好不容易见到有太监出来,顿时被烈日晒得有些发花的眼变得精神不少。
“传皇后旨意,宣敬贵妃、淑贵妃,端王殿下、瑞王殿下、诚王殿下、晋安长公主侍疾。”太监传完皇后的懿旨,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径直匆匆回了殿内。
其他人虽不甘,可是也无可奈何,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皇后便是后宫中最大的人,她说不让谁进,谁敢硬闯进去?
一行人进了闷热的殿中,淑贵妃皱着眉道:“屋内如此闷热,为何不用冰?”
皇后冷冷看了她一眼:“如今陛下脉象虚弱,如何用得寒凉之物,淑贵妃若是嫌热,便回寝宫歇息去,想必皇上这里不缺侍疾之人。”
淑贵妃被皇后这话一刺,心里虽不快,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也只好对皇后福了福,“嫔妾只是担心皇上受热,还请皇后饶了嫔妾失言之罪。”
皇后看了她一眼,视线扫过她旁边的贺渊,不再搭理她,转而看向又是给皇上扎针又是按摩的太医,语气低沉道:“皇上此次病情危急,脉象微弱,你们……要好好伺候着。”
进来的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脉象微弱代表着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可是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
淑贵妃大概是面色最难看的人,她视线扫过屋内众人,若是皇上就这么去了,那么自己的孩儿还有几分继位的可能?想到这,她带着敌意的看向满脸担忧的贺珩,若是让韦氏的儿子成为皇帝,这大隆朝哪里还有他们母子容身之处?
“怎么会这样呢?”淑贵妃声音渐渐变大,甚至有些尖利,“皇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脉象微弱?!”说完,便悲戚的哭了起来,口中还不时的叫着陛下。
敬贵妃虽不似淑贵妃那般,却也是红着眼眶,默默的流着泪,不一会儿手中的手绢便被泪水湿透了,可她却毫无所觉,只是站在龙床旁边无声哭着。
庆德帝似乎听到一个尖利的哭声,这个声音哭得他头疼,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便见一个身着桃红衣衫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他定睛看去,便看到淑贵妃露出喜色带着泪痕的脸。他心头一动,张嘴便要说话时,却看到站在床脚处垂着泪的敬贵妃,她沉静红肿的双眼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明明一个人也没有说,他却能感到她对自己的担忧与牵挂,还有在看到他醒来时的喜悦。
他想坐起来说自己没事,才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他想多说几句话,才发现自己连呼气都觉得困难,他转着眼珠,看看跪在自己旁边衣衫精致讲究的女人,又看看站在床脚衣衫有些凌乱,就连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的女人,良久后,闭了闭眼睛,从身上挤出一丝力气开口道:“宣大理寺田晋珂、户部尚书罗长青、丞相魏炆广、礼部尚书张竹成,禁卫军统领孙彰尤。”
就这么一句话,庆德帝说得是气喘吁吁,跪在他面前的淑贵妃手心渐渐发凉,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宠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可能就要离她而去了。她心里有些难过,却更加的焦急,这个男人是否还记得曾经的承诺,是否会把皇位留给渊儿?
“皇上,您看看渊儿,他来看您了,”淑贵妃起身把贺渊拖到床边,有些焦急道,“您忘了吗,您曾经说要和渊儿一道去爬山,一道去骑马,这些您还没有做到呢,待您好了,一定要兑现这些承诺。”
庆德帝看着自己最宠爱的三儿子,他甚至为这个孩子换过尿片,洗过脚丫,也背着他在床上玩过,眼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成为一个俊俏的青年。
“父皇,”贺渊跪到庆德帝的床前,眼眶发红道,“儿臣记得您说过的每一句话,您快些好起来吧。”
是了,那时候他说了不少话,甚至承诺过要让三儿子做下一任的皇帝,可是这些年来,他也没有立他为太子,三儿的性子太傲,他总想着等他再懂事一些才好 ,等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
他有些浑浊的视线越过贺渊的肩头,看到沉默的站在几步外的二儿子,这是韦氏给自己生的孩子,他记得他功课好、规矩好、甚至孝顺,他也爱赏不少东西给这个儿子,别的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个孩子小时候长得也是白白胖胖的吧,他还记得当初韦氏抱着他,他对着自己伸手叫父皇的样子。
孩子们都大了,可是他却老了。
“皇上,大人们都到了。“太监总管小声道。
“宣,”庆德帝收回视线,有气无力道。
田晋珂等人进了大殿后,便察觉到事情不对,待他们见到满面红光时,心头一个咯噔,纷纷跪了下来,“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