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任性,或者说,她虽明明做了很任性的事,却往往能让人觉得情有可原,让外人很难想到任性那头上。比如之前她从侯府搬出来,比如参与百善会,比如和离后拒绝住在娘家……她跟叶楠薇的任性不同,叶楠薇是完全由着自个的性子来,还是小孩儿心性。她却是一直大方得体,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但事情过后,往往会发现,她总能在既成的事实下。让身边的事照着她的方式来。
如果,叶楠夕跟燕容的亲事,真的足够有利的话,叶楠夕或许不会拒绝。叶楠玉这么想。
……
船将靠岸时,叶楠夕忽然打了个喷嚏,燕容走过来道:“着凉了?进去坐一会,风有些大。看着天像是要下雨了。”
叶楠夕笑了笑:“只是鼻子有些痒,估计是谁在叨念我。”
燕容不解:“叨念?”
叶楠夕一边将耳边的发丝勾到耳后,一边道:“哦,将军没听过这种说法吗。若是被人在别处叨念的话,就会打喷嚏。”
燕容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过今日燕某倒真有些意外。二娘子也会过来这边。”
俞川靠着江边。因此自然有人做起游船的生意,无论是大的画舫还是小的乌篷船,都有租赁的地方。江面游船,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或是约上三五个好友在江面上闲渡一日,是俞川人最爱的风雅事之一。
叶楠夕一早就被丁四奶奶请到画舫游江。结果一上画舫,便瞧着燕容也在。于是两人在这画舫上差不多聊了大半天,直到画舫快靠岸了,她才走出来看看,结果燕容又跟了出来。
叶楠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打量了燕容一眼:“今日一过,怕是整个俞川就传出我要攀上燕家的流言了。”
燕容挑眉:“只要二娘子愿意,就不会是什么流言,而且也谈不上谁攀附谁,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叶楠夕道:“将军对此事的执着,真让我受宠若惊。”
燕容道:“那么二娘子是愿意考虑?”
叶楠夕往画舫后面看了一眼,这江上的生意很好,光是画舫就有好几艘在江面上,除此外,附近有客人的乌篷船也有十来只。
叶楠夕收回目光后,又看向燕容:“这个问题或许有点蠢,不过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燕容认真道:“二娘子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将军之前说了我的许多好,比如容貌,比如性格,比如家世,但独一点没有提到。”叶楠夕偏了偏脑袋,笑着道,“将军有一点喜欢我?”
燕容有些怔住,之前一直听说这边的女人不比晋北那边大胆,只要谈到婚姻情爱,没有不害羞脸红的。但这女人,也就瞧着是一副娇嫩嫩的模样,但自第一面开始,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言语和作风,还真没一点跟娇羞两字搭得上边的。
见燕容不回答,叶楠夕笑了:“将军有心上人吗?”
只是话才出口,天忽然落下毛毛细雨,燕容咳了一声,就道:“进里头去吧,待靠岸了再下去。”
叶楠夕原是想跟燕容提叶楠珍的,只是瞧着这样,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即便不算京城的裕亲王府,这样的燕家,对叶楠珍来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画舫里的人并不多,除去燕容外,都是百善会里的人,叶楠夕知道今日燕容为何会过来,当然不是为她,而是为百善会而来。今日的画舫游江,是燕容代表的燕家跟百善会正式站在同一战线上了,这是在明确表态,也是在向花蕊夫人施压。
无论这双方之间藏着多少阴谋诡计,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军粮的问题妥善安排好。她知道陆运之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画舫靠岸后,有两位夫人的马车没有在岸边等候,丁四奶奶便请叶楠夕先将马车借一借。叶楠夕往燕容那看一眼,再看了看丁四奶奶,迟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丁四奶奶笑着拍了拍叶楠夕的肩膀,丁四奶奶那笑容里明明别有深意,可她偏就是什么也不说。
将叶楠夕送到一处屋檐下后,燕容就道:“燕某的马车也没有停在附近,二娘子且在这避避雨,我去将马车叫过来。”
叶楠夕看着外头的雨,笑道:“将军先回去吧,别因我耽搁了时间。”
燕容没在意她这话,跟旁边的绿珠交代一句,让她好好看着叶楠夕,然后就走入毛毛细雨中。
“或许真是个好男人,可惜……”叶楠夕看着燕容转身的背影,淡淡道了一句。
旁边的绿珠听到叶楠夕这句话,却没有问可惜什么,只是主仆俩在那站了一会后,那蚕丝般的细雨中又走来一个人。颀长的身影,素白的衣袍,乌黑的长发,半旧的油纸伞,明明面上带着几分冷峻的表情,身姿也挺拔如松,但在这漫天细雨下,这背江而来的男人,真像是这幅水墨画里最传神的一笔。
“三爷!”萧玄上了台阶后,绿珠微微行了一礼,就往后退了几步。
叶楠夕看了萧玄一眼,笑道:“萧三爷真有雅兴。”
因为有风,吹着雨丝飘进来,萧玄便将油纸伞往叶楠夕头上一遮,然后轻轻道了一句:“三个月了才下这么一场雨,怕是今年真会有大旱。”
第179章 指环
“是不是正合你意。 ”叶楠夕微抬起脸,看着遮在自己头上的那把油纸伞,因是旧物,加上被打湿的关系,所以此时画在伞面上的竹子隐约透了过来。她默默看了一会后,就收回目光,再看向旁边的人,便注意到他白袍的衣缘和腰带上也是竹叶纹,是用淡灰色的丝线绣出来的,绣工精致,但那颜色却轻得似水墨画上最漫不尽心的一笔。之前就发觉,他衣服上的纹饰,大部分都是跟竹子有关,只是多半是饰以暗纹,故并不惹眼。
她语气很温柔,开口时,眼里甚至还含着三分笑,但他依旧能听得出里面的冷嘲之意。
萧玄默默看了叶楠夕一会,纷飞的雨丝时不时地会落到她的裙摆上,将她淡紫色的裙子晕染成浓重的紫红。此时天光微暗,她又是站在屋檐下,光线自是又退了三分,却越发显得那张脸清丽白皙,眼眸乌黑明亮。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两人对视了一会,萧玄轻轻一笑,忽略了她嘲讽的话,然后似闲聊般的问了一句。
“以后?”叶楠夕有些奇怪他会问这个。
“今年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年后,丁家就要交出百善会的主事权,到时你还想继续留在百善会吗?”
“哦,这个啊……”叶楠夕转开脸,看着外头的雨雾,沉吟一会后才道,“还未想好,不过今年的意外挺多的,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你不觉得现在谈这个还太早。”她说着就扬了扬嘴角,然后再看向他,“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侯府的爵位是留给你大哥的,你娶了凤十三娘后。是不是就要开始将建功立业的重心放在晋北那边了?”
这话说得轻柔无比,可其中却带着血淋淋的寒意,一旁的绿珠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俩,却发现叶楠夕面上依旧带着漫不尽心的笑,就连萧玄也只是神色微怔,随后也是微微一笑,只是他微笑时眼睛一直是看着叶楠夕,目光深沉。
“嗯。”良久,他才轻轻应了这么一声,只是此时此刻这么平静的声音。却反有点冷酷的意思。
绿珠咬了咬牙,有些紧张地看向叶楠夕,然而叶楠夕却已经转开脸。看向外头的雨雾。
“还真是好打算。”片刻后,叶楠夕淡淡道了一句,而此时她的声音里也再没有刚刚的嘲讽之意。萧玄依旧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神色平静,目光柔和。只是握着伞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你会去晋北吗?”两人沉默了一会,萧玄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叶楠夕勾起嘴角,只是还不等开口,就看到燕容的马车从雨雾中缓缓行来,她笑了笑:“萧三爷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这话到底是问我去不去晋北。还是问我会不会另外嫁人?”
这几日燕容跟叶府走得很近,太太也明确跟她提了这事,今日燕容又同她一起登画舫游江。只要是有心人,多少都会往那方面想。
萧玄顿了顿,没应声,而此时他也看到了燕容的马车。
燕容下了车后,也撑开一把油纸伞走到屋檐下。朝萧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叶楠夕:“这是燕某租来的马车。二娘子若不嫌,就先坐这个回去吧,天已不早。”
叶楠夕没有接伞,而是先问了一句:“将马车让给我,那将军怎么回去?”
燕容很自然地道:“一会自有人将我的马牵过来,而且这点毛毛雨走着回去也成。”
叶楠夕接过燕容的伞,萧玄收回遮在她头上的伞,叶楠夕领着绿珠走到那马车跟前,将上车时,转头往屋檐那看了一眼。隔着蒙蒙雨雾,灰暗的屋檐下,一身白袍的他看起来清俊挺拔无比,她看过去的同时,他也静静地望过来,雨雾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叶楠夕只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慢慢收起手里的伞,脸却一直朝她这边看,雨雾将两人的过往洗得越发清晰。
“二娘子。”见叶楠夕站在雨中迟迟不上车,裙摆将要湿透了,绿珠便低声喊了她一声。
叶楠夕回神,眼睛微转,便见燕容负手立在那,身姿伟岸挺拔丝毫不逊于萧玄。只是因雨雾迷蒙的视线,模糊了他们的相貌,所以这一刻,叶楠夕恍惚觉得,屋檐下的那两男人,看起来竟有种莫名的相像感,就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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