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她说的笑起来,指着谢桥道:
『巧月,你给我过去撕三丫头的嘴,她越发被我宠的没边了,在哪里胡乱编排我的不是呢』
巧月却不动弹,开口道:
『我听着姑娘说的有道理,老太太若不是馋了湖里的鱼,这大晌午的干嘛非要赶着去逛园子钓鱼去』
说着扭身去拉着谢桥的手道:
『姑娘,你快告诉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个什么缘故』
老太太恨恨的道:
『你们如今都被我宠的没规矩王法了,回头哪天我越性的收拾你们一顿,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谢妈妈笑着上来给老太太揉胸口:
『哪里是她们没王法,不过是才吃了饭,说个笑话给您老醒醒饭食儿罢了,老太太却认真要发落人不成』
老太太倒是再也撑不住的笑了起来,指了指谢桥道:
『你快说,有个什么缘故,若说的有理还则罢了,若是没道理,我再一并的处罚,你才多大,这世间的事儿,哪里还有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的理儿』
谢桥调皮的眨眨眼:
『祖母若是去钓鱼,就该着一早去,鱼儿们睡了一晚上,早晨起来必是饿的极狠的,那鱼钩子一下去,鱼儿们就紧赶慢赶的吃那鱼饵,一下子就钓上来了,可现在却是大晌午,鱼儿们刚刚吃了午饭,一条条正趴在水底下歇晌呢,祖母纵是去了,下一斤的饵,恐也是钓不上来一条的,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她话还没说完呢,老太太已经歪在榻上,手锤着榻沿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胡说,赶是那鱼儿和咱们人一个样了,还要歇晌什么的』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满屋子里丫头婆子们也都跟着笑,谢桥凑过去,坐在榻边上伸手圈住老太太的手臂道:
『我这话听着荒唐,说不得就有几分道理,今儿个晚了,明儿我学里请天假,一早陪着老太太去逛花园子钓鱼去,到了晌午,正好吃祖母钓上来活蹦乱掉的鲤鱼岂不是好』
老太太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鬼灵精的丫头,说了这么一大车话,还不是今儿你惫懒不乐意动了,也罢,闹了这么会子,我身上倒也乏了,咱们也让那湖里的大鲤鱼们睡一晚上好觉,养的肥肥的,明儿一早,咱们祖孙两个再去捡这个便宜去,你且去歇会子去吧,累了一上午,瞧着这精神头差了』
谢桥连忙站起来蹲了个福,转身出去了。老太太靠在榻上自己又笑了一阵子,吩咐身边的巧月:
『我略躺一会儿子,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有个小丫头守着就成了,你去抱月轩去瞧瞧,不许三丫头再看书写字的,又不考科举,每日里这么认真读书做什么,没得费心劳神的』
说着自顾自歪在榻上闭上眼小憩,巧月寻了锦被出来,轻手轻脚的搭在老太太身上,扭脸细细嘱咐了下面的小丫头,自己迈步出了屋子。
抱月轩,认真说算是东正房的跨院,两边只隔了一道小门,穿过一小骨截画廊便到了。是个精致的小院落,正中间一明两暗的屋子,侧面厢房,虽不开火,却在角落里新盘了小灶,有两个妈妈长日里守着。除了给三姑娘烧热水,也预备着晚间姑娘饿了,做些小吃食什么的。
巧月穿过相邻的画廊走了进来,扫了小院一眼,不禁笑了,这三姑娘是个别样有趣的,院子里原本有两株旧年植的海棠,如今长的蓊蕴繁茂。那边院子里的梨花落了,这边的海棠却恰恰开的正好,一树深浅浓淡的粉色,在阳光下异常娇艳。
当初三姑娘始一挪进来,看着两株海棠发了半天的呆,老太太以为她遗憾当时没开花,却不想三姑娘扭脸问院子里的婆子,什么时候结果子,可大,可甜。倒是让老太太差点没笑死,原来是惦念着那酸甜的果子呢。
巧兰觉得三姑娘可真是个难猜透的性子,若说年纪小天真,遇上事儿,却是个比谁都稳妥的,若说天生精明,每每却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廊下挂着前一阵,大爷送过来的鹩哥。老太太嫌弃它浑身黑漆漆的,嘴里没完没了的乱叫唤,本来说要远远挂到西厢房那边的。谁知三姑娘却喜欢,愣是要了过来,挂在窗子的廊檐下。每每笑眯眯的逗弄着,认真教这扁毛畜生说话。不过倒没瞧见管用,如今这都大几天了,也只偶尔听见像个老家贼一样的哇哇乱叫。底下的小丫头们都说,原先指不定就是和老鸹关在一起养的,为这个,老太太哪里乐了好一阵子了。
婆子们大概都到下边躲懒去了。过了晌午,院子里倒是分外清净,巧月刚过了东边的窗户,正中堂屋的帘子挑开,巧兰就迎了出来,笑眯眯的道:
『这大晌午头上,姐姐不去歇着,还过来我们这里作甚』
巧月打量她两眼,真是跟着木匠会拉锯,跟着瓦匠会和泥。以前瞧着巧兰倒是个不喜欢吱声说话的,如今瞧这眉眼间的官司,倒是把三姑娘的灵活气儿学了个十成十。
巧月白了她一眼:
『我可没有你的好命,这不,老太太哪里不放心呢,怕姑娘回来又看书写字的劳神,让我过来瞧瞧,姑娘可是歇下了』
巧月的话音未落,西边屋里谢桥的声音传了出来:
『巧月姐姐进来吧,我这里正打络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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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赏春景祖孙逛花园
原本老太太打算的是祖孙两个在一起乐一阵子罢了,不想第二天,一早来问安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得了信儿,定要一起跟着凑趣,老太太年纪越大,越喜欢热闹,最喜孙男弟女的围在身边说笑,索性叫学里的先生放了天假,让几个姑娘们好好松散一天。
主子,姑娘,丫头婆子呼啦啦一大帮,簇拥着老太太迤逦而行。天气晴朗,大好春日,远远瞧过来,珠围翠绕,花团锦簇。不说几位姑娘,就是小丫头们如今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红红绿绿的瞧着分外好看。
老太太心情好,瞅了眼身边的谢桥,比起其他三个姑娘虽说素净一些。但却更衬出她身上那股子娴雅的闺秀气质,与各不同。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镶锦绣边的小袄,下面系着浅藕色的罗裙,手工捏成细密的皱褶,罗裙质地轻软,正是前些日子寻出来的那块料子。
还是老太太那时的陪嫁,隔了这许多年,因严密的收在紫檀香木的盒子里,倒保存的完好。老太太还记得,这是当初管着供上丝织品的大哥,特特给她寻来添妆的。除了轻软外,还有一个稀奇的地方,就是自来就带着一股子清清淡淡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花香,又不尽然。因此得了个名儿,叫香绮罗。
总共不过得了这么四块罢了,年轻那时候没舍得用,前些日子蓦地想了起来,索性拿出来这块素净的,给三丫头做了件裙子,春天穿着最是应节气的。并非一笼统的藕色,而是由上至下渐渐变深的颜色,不用再特意的绣花滚边,已很是漂亮了。三丫头素来不喜熏香,这件倒真真正合适。
老太太瞧着喜欢,轻轻拍了拍谢桥的手,谢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廊外新开的一簇嫩黄的迎春花,拉着祖母瞧。二太太慕容氏扫过谢桥的裙子,心里不禁讶异。这件料子她真真知道,自己出嫁时,母亲给了一小块压箱底,说是如今最是难得的了。这些年她都没舍得动用,倒不成想老太太那里也有存项,竟舍得拿出来给谢桥做了件家常的衣裳穿。
虽说谢桥是谢府小一辈中唯一嫡出的小姐,可毕竟年纪还小,眼瞧着一年一个样,估摸着也就能穿这一季罢了,真正的暴殄天物。不过即便她瞧着眼热,也是没法子的事,老太太的性子历来如此,只要是喜欢的,从不吝惜好东西。只看她身边巧月的穿戴就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戚家在他们谢府寄住的小姐呢。
略略侧首,瞧了一眼身后半步外的谢珠,却不禁吓了一跳,虽是微微低着头,那深幽幽的眼珠子,却死死盯着前面的谢桥,手里用力绞着帕子,哪里有丝毫平日里软糯可欺的摸样。
二太太轻轻咳嗽一声,谢珠急忙低下头,略退后半步,老实的跟在后面。二太太心里冷哼一声,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自己这个庶女,可别瞧着出身差懦弱无能。说不得,就是个别样厉害的角色呢,比前面的谢雅谢贤总归到一起的心眼子都多。
谢贤倒是还好,谢雅却更是气得不行。平常日子里,谢桥的穿戴用度,就比她们高出了何止一大截,不想今儿这件裙子却更是不得了,远远的看去,如烟似雾的轻软,伴着腰间系的裙带,略一走动,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好看。
再瞧她腕子上戴着的和田籽玉镯,色泽透亮,纹理细腻,真如羊脂一般,一瞧就知道是好东西。可自己腕子上不过挂了一串细细的赤金镯,还不如那些大丫头们体面。就是瞧上了嫡母一件断了两截的镯子,也没给她,吝啬的不行,真正当她们贼一样的防着。
谢雅眼风恨恨的扫过前面的大太太,心里说,活该被父亲厌弃,就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
谢贤一拉她的手道:
『大姐姐想什么呢,你瞧那边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呢。』
谢府的花园子认真是有些大名气的,当然不能和皇宫内院相比,却已历了半甲子光阴,数次改造扩充,移花接木,引水造桥,堆石成山,映着亭台楼阁和一汪碧水,景色绮丽不凡,和安平王府的花园子,并称为京城双绝,不过私宅之中,外人难以窥见端底。
谢府的花园子修建在谢府的东边,西面那边却是何府的园子。虽不如谢府的花园子好,但也精致的别具一格。谢府的屋舍隐在两处花园子中间,有参天古木遮挡着,外人难以窥见全貌。就是站在高处,也只影绰绰的瞧见连绵不断的青色屋脊,和穿插在回廊间一进进深深的院落,真真好一处庭院深深朱门绣户的所在。
谢府当年建府的时候,原没这个花园子,后来到了谢桥曾祖父那一代,虽袭了爵,却是个善于经营的能人。
满朝的人都知道,就算你是王侯世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