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天不同往日,太子一夜未眠,天边刚翻出一片鱼肚白,便带了人杀进了汗宫。
凭借多年苦心布置,一路当值都换做太子买通之人,数百死士长驱直入,很快进到后宫。踏着金砖铺成的地面,他有种走在云端的错觉,胸中澎湃之余,还带着踩不到实地的心虚。
毕竟那位置他心痒了多少年,今天终于要付诸行动……
成败在此一举,由不得自己回头了!
在殿前下定决心,太子咬了咬牙,进了殿中。
发动之前,他打算再给京王一个机会,再如何不在意,弑父的名声终究太过难听,这也是他一直迟迟没有下手的缘由。
寝宫幔帐低垂,他熟悉的淫靡气味扑面而来,被灌入的冷风一吹,伴着烛火忽明忽暗,顿时消减不少。
“父王,儿臣有要事求见!”
回应他的是里面一片寂静。
从梁上悬挂而下的大片纱幔摇摆不已,好似埋藏着无数玄机,令人顿生不安。
特别是心头有鬼的人。
太子又踌躇起来,停步不前,跟进殿的几名死士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还未等他指使人进去打探,帷幔深处响起悉索声,一个风姿绰约美人缓步迎了出来,浅浅一福,
“太子殿下,王上尚未起塌。”
见到来人绝美的脸庞,太子重重透出一口气,疑虑尽去,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瞅着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口气古怪地问道,
“落雪,父王不会刚睡下吧?”
出来的绝色美人正是寥落雪,他和太子周旋已久,早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自然也是今夜刻意安排在京王身边的人。
见太子嫉意十足的垂涎神态,寥落雪眼中鄙夷一闪,柔声应是,别有深意眼波流转,引了太子往床塌走去。
太子总算还知道轻重,忙撇下冲上头的□,沉着脸大步向前。
就为独占艳名远播的无痕公子,今天也非要搏一搏!
“父王……”
望到影影绰绰罩在幔帐中得床榻,太子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他条件反射地干咳一声,就在此时,寝宫的黑暗处无声无息地走出十余黑衣人!
“……你们!”
被惊得一颤,太子心生不妙,急忙掉头,身后不知何时也被同样打扮的人截断!
“来人……”
左右死士立刻‘呛啷’抽出佩剑,呼喝还未出口,只听死寂的大殿中有人一声接一声尖叫不断!
“来人啊!有刺客!王上遇刺了!”
随着黑衣人一拥而上,大殿外的死士也闻声而入!
大京汗王的寝宫霎时刀光剑影!
混乱中,太子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京王的龙床,触到床上白森冰冷的京王,他脸色也变得血色全无。
上面躺着的,只有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他想起什么,张皇四顾,却哪有无痕公子的身影?
寥落雪此刻在汗宫后的庭院中,趁乱从殿后出了寝宫,几个转折到此,没见到任何人,他紧蹙双眉,举目望着庭院进出的拱门,显然与人有约。
想着京王死在了自己手上,他一阵快慰。
杀了那个老色鬼,再嫁祸给太子,真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仁王必能顺顺当当得登大宝,早该如此的!等到接应的人将自己送出汗宫,他一定要为殿下好好庆贺一番!
似乎已预见到青岭加冕为王,寥落雪嘴角漾开一抹笑意,让他绝色的容颜更光彩四溢。
然而这嫣然一笑迅速定格,半截雪亮的剑尖从他的胸口直透而出!
“你……”
寥落雪极力转身,看清身后之人,他的惊愕瞬间变成愤怒,
“宓柯?!是谁让你……!?仁王殿下他不会放过你的……!”
宓柯并没有回答,轻轻抽回长刀,带出狂涌的鲜血,等寥落雪挣扎着倒下,又补上了一刀,然后仔细查看这个至死还对青岭怀着无边的眷恋的美人,确认对方死得不能再死了,阴冷的神色才有所松动,
“你上次在云庄设局,想让太子撞破陛下的行踪,别说是主人,就是仁王也容不下你的……”
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若这功劳能抵过陛下被掳就好了……”
忧虑万分地嘀咕着,他搜了搜寥落雪的身上,将任何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都拿了,一闪身消失在宫墙长长的阴影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补偿
太子弑父篡位,证据确凿。
前将军商衷领兵血洗汗宫,太子府百余人的死士连同亲兵两千一起被埋伏射杀在宫殿内外,以王位之争,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甚至可说是极为轻微。
不过王城戒备森严,不时可见军队在城中穿梭,但凡住在王城的权贵无不人心惶惶。
青岭静坐榻上,翻看着案头堆叠的卷宗,似乎外面的腥风血雨与自己毫无干系。
商家手上的军队不会交由他指挥,自然轮不到他操心。
可手下剑客进来时,青岭脸上一闪而过的急切可以看出,他绝非表面那般气定神闲。
“殿下,廉家的刺客已被清理干净。”
听到剑客的禀报,他垂下眼睑,掩去本不易察觉的失望。
那人微一犹豫,又道,
“无痕公子未能出宫,可能在商家的乱箭中折了。”
似乎颇为意外,青岭怔忪片刻,涩声道,
“本王不便,你等暗中安葬,代本王祭奠吧。”
这剑客闻言顿时有些动容,他在仁王座下不少时日了,知道寥落雪实是为青岭效力,但说到底一个男宠而已,牵连进这等事,与之撇清再平常不过。
深觉自家主子待人果然情真意切,心中感慨之余,剑客匆忙领命而去,全没发现青岭眼底截然相反的清冷。
那剑士消失在门口,青岭身后角落中,一个暗卫无声地上前两步,叉手道,
“殿下,无痕公子并非商家下手,是被……”
“由他。”
淡淡打断暗卫的话,青岭早已知道暗卫想禀报的内容,何况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事上,沉默片刻,眉头又隐现焦躁,明知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
“还没有消息吗?”
“回殿下,各路都是一无所获,唯有晅帝陛下的近卫尚未折返。”
对这突兀的问题,暗卫明显答过不少次了,一点迟疑也没有。
实际上,才过去两日而已,要这么短时间揪出有意隐匿的刺客组织,基本是不可能,除非行冢门主急的昏了头。
行冢门主是急了,她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
商家突然翻脸,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早有后路。
只要太子成为京王,她辛辛苦苦谋得的叶家血脉就会成为一步登天的阶梯,再有行冢这绝佳护身势力,她有足够的信心在以后的京王身边为所欲为。
假以时日,她将不止是见不得光的刺客头目,她将享受万人艳羡!
但太子就这么败了!败得这么快!
她还没来得及落子,棋局就分出胜负!而且赌注还是全部身家性命!
原来只是想巩固自己地位而抓来的晅帝,现在居然成了不能也不敢放手的探手山芋!难怪那个男人这么狂妄!
“都是废物!!”
行冢门主整张脸都灰败扭曲,状若癫狂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勾魂尤物的风姿,
“谁让他这么快下手的?!”
“属下不知……”
前来通报消息的中年男人大气都不敢出,可他作为行冢护法之一,这种关系门派存亡的大事,不能不置之不理,他想了又想,终于吞吞吐吐地道,
“门主,是不是……放了晅帝……”
行冢门主一听,更勃然大怒,
“放了他?你以为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子重获自由会放过我?!放过你们?!”
“那……难道要……”
中年人嚅嗫着,打了个寒战,一个‘杀’字竟怎么也说不出来。
“杀掉?”
行冢门主冷冷地接道,看样子简直想一刀劈了中年人。
她有意挑选易于控制的属下,可这一刻也受不了对方的愚蠢。
行冢根基不可能撤离京国,杀掉晅帝,马上就会即位的仁王若要报复,那也是灭顶之灾!
不!她还不想拼个鱼死网破,毁掉多年苦心经营!
最后一线生机就是将晅帝受制于己,可她又鬼迷心窍地给那怪物留了活动的余裕,无论往屋里灌多少迷药,他似乎时刻都清醒着,自己的人根本近不得身!
京国,甚至中原最大的势力都在四处翻她,哪怕一个时辰,她都不想再耗下去了!必须提前进行那个计划……
“你忘了我们还可以炼制药人吗?”
拿定主意,行冢门主眼角一挑,一字字道。
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中年人头皮发麻,深知药人有多大缺陷,他忍不住道,
“药人能瞒得过晅国重臣眼目吗……?”
末了,又不死心地提起之前的计划,
“晅帝暂无后妃子息,以门主的倾城之姿,若再怀有身孕……”
“你以为我不想……!”
这话直接把行冢门主气的脸色发紫,记起绝对手到擒来的阶下囚,居然差点要了自己性命,她咬了咬牙,强撑着面皮道,
“没时间了!本座想要浩轩家的种,做了药人一样可以!让熠岩去见他!我们要怎么对付那个疯子,别叫他知道就行!”
一站起身就头昏脑胀,苍岚索性躺着不动。
虽然早有防备,吸入的迷烟也不少,好在连接了断几个人后,那女人也没再派人来送死。
行冢门主仓惶逃命的时候还敢招惹自己,苍岚已经肯定了对方背后还有靠山,最有可能就是京国太子。
……现在,京国太子应该也到头了。
从那女人突然改变的态度不难猜出京国争位近况,苍岚皱了皱眉,极不愿去想与浩轩心洁八分相似的脸,他闭上眼,努力将之抛在一边。
渐渐地,熠岩的身型出现在脑中,蔚蓝的眼,被阳光镀上金色的褐发,可以让他完全放松的气息似乎就在身边……
……不对!
苍岚猛地翻身,熠岩真的就跪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