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凝神想了想就抱着头,直囔囔:“哎呀!我不想了,我不想了,一想就头痛。”
周妈忙安慰道:“好好,四小姐咱不想了,不想了,等过些日子你头上的伤好了,自然就想起来了,咱不急啊……”
慕云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说:“真的吗?真的过些日子就能想起来吗?”
“当然,周妈什么时候骗过四小姐呀?”周妈笑道。
骗没骗过谁知道呢?慕云一脸期盼:“那么,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吗?”
“是啊!我们都是四小姐最亲的人。”周妈看着四小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渴望眼神,瞅着她心里一阵惭愧,可怜的孩子……
“四小姐,快把这药喝了,喝了药头就不会痛了。”周妈硬下心肠哄她,这可是夫人交代下的事情,她不能不照办,倘若四小姐年岁大些,懂事了,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能从此装聋作哑,或许她会考虑放她一马,可她还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呀,万一她闹将起来胡乱囔囔……她不能冒这个险,不然四小姐会更危险的。
春文目光闪烁,也似有不忍。
“可是药很苦的,我喝不下去。”慕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就往后缩了缩。
“傻孩子,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周妈轻抚着慕云缠着纱布的脑袋,满目慈祥,温言细语。
周妈在她的印象来一直是很和善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周妈和大娘一起谋害了娘亲,她一定会被周妈和蔼的表象所欺骗,把毒药当良药喝了。慕云昂了小脸眨巴着眼看着周妈:“我要吃糖,有糖吃我才吃药。”
周妈犹豫了一下,给春文递了个眼色:“春文,你给四小姐拿糖果去。”
春文看着慕云语言又止,正要离去。听见四小姐道:“春文姐,再帮我打盆水来,我觉得脸上黏糊糊的,难受的紧。”春文点点头走了。
“周妈妈,我的脑袋是怎么摔的?疼死我了。”慕云扶额皱着眉头倒抽冷气。
周妈看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心中叹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何必一定要药哑了她呢?可夫人是不会这么想的……想到这,周妈露出怜爱的笑容:“四小姐淘呗!都叫你不要跑那么快,这不?摔跤了!以后可要记住了,走路要慢慢走,不能乱跑的……”
慕云吐了吐舌头,嘟哝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又说了会儿话,春文回来了,拿了个黑漆描金绘童子捧桃图案的盒子打开了放在慕云床边的红木束腰雕海棠高几上,慕云探头去看,盒子里装着什锦蜜饯、冰糖话梅、菱粉糕、松子糖……
周妈妈端了药递给慕云,笑微微劝道:“四小姐,你要的糖果来了,快喝药!不然药就凉了,凉了会更苦……”
慕云听话的“哦”了一声,接过药碗,一股苦涩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子里,几**作呕,就是这药,害的她成了哑巴,再次面对,她还是不得不喝下去。
“四小姐,快喝啊……”周妈催促着,眼里有焦急的神色。
慕云瞥了眼春文,看她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慕云心一横,眼一闭,捏住鼻子,在周妈期盼的眼神中,在春文焦虑复杂的目光中,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药下去。
“不喝了不喝了,苦死了……”慕云吐着舌头,哈着气,把药碗递给了周妈,自己去抓了颗蜜饯含进嘴里。
周妈看这药没喝完,本想劝四小姐再喝一点,可四姑娘咬着蜜饯含糊不清道:“怎么床都在转啊?不行了,我好晕,我要睡觉……”说着真就躺下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周妈见她这样子,想要她喝完剩下的药,除非是拿来灌了,算了算了,药已经下去大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周妈为四小姐掖好毯子,朝春文呶呶嘴,悄然退下。
慕云听见她们出去的时候,周妈压低了声音嘱咐了一句:“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四小姐醒来过。”
言下之意就是,四小姐摔坏了脑子,醒来时就哑了,这样就没人有会怀疑四小姐是被药哑的,真是好计谋啊……
慕云静静听了一会儿,爬起来,强忍着头晕目眩,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扒着门缝朝外边瞄了瞄,确定外面没人了,立即跑到净房,趴在恭桶上死命抠喉咙,把喝下去的药汁都吐出来,然后在桌上拿了个茶盏舀了脸盆里的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完继续去吐,如此周而复始,吐的昏天暗地,肠子抽搐。她没有别的办法,周妈不亲眼看见她把药喝下去是不会放心的,夫人就更不放心了,说不定还会想出其他办法来迫害她,所以她故意说要洗脸,让春文打水来,希望这样把残留的在体内的药性降到最低……
这一番折腾下来,慕云累的手脚发软,浑身是汗,踉跄着重新爬回床上躺着。
没多久,春文鬼鬼祟祟的推门进来,先到床边看了看,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慕云突地想起,恭桶里的水还没处理掉……顿时冷汗直冒。
想什么就应什么,春文果然绕到后面净房里去了,须臾,提了恭桶出去。
慕云面似平静的躺着,可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真是百密一疏,这个春文若是机灵点就能看出其中玄机,在前世的记忆里,春文对她还挺照顾的,她会不会出卖她呢?
忐忑,惶恐……
慕云担心了一阵,可春文进进出出的服侍她,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期间周妈又来过一次,问了春文一些琐碎的事情就走了,根本没有再提起药的事情。慕云渐渐安下心来,第一关似乎过了,但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会有许多关卡在等着她。
四小姐不仅摔坏了脑子还变成了哑巴,这话从大夫嘴里得到应证,说是可能脑子里有血块造成的,也许过些日子就会恢复,也许永远也不能恢复了。
大娘在确定她成为哑巴以后来看她了,一进门就放悲声:“我可怜的孩子,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慕云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身材,穿一件丁香色百蝶穿花纹样的褙子,月白的裙子,长眉凤目,泪眼婆娑的妇人,心中暗恨,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娘亲,害了她一生,她已经忍了一世,懦弱了一世,这一世,她决不能让悲剧重演,大娘,我会和你斗到底,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大娘秦陈氏来到床边,把慕云紧紧的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脊背,一边拭泪一边唏嘘:“孩子,别难过,会好的,以后你就跟大娘住到‘颐心堂’!”
慕云只是哭,嗓子有种灼烧的疼痛,发出的声音喑哑难听,这让她很心慌,难道那些药还是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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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试探
()当晚周妈就把慕云抱去了颐心堂,春文跟在后面提了个大包袱,她的行李……
这是一个四方大院,正北五间上房,东西各三间厢房,院中青石铺就的甬道左侧植一株西府海棠,右侧植两株双色鸳鸯美人蕉,沿着甬道摆放着两排蓝釉微雕荷花陶瓷缸,里面植了红的黄的粉的各色月季花,开的正艳,廊檐下挂着一溜四角平头红纱灯,泛着柔和的光,不断有穿着各色绫衣,掐牙背心的丫鬟在檐廊走动,正房里灯火通明,笑语喧声。
慕云明白,大娘要她搬来这里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是对她不放心,让她生活在她的眼皮底下便于监视她,以确定她真的失忆了,哑了而已。
周妈抱着慕云走到门口,立刻有丫鬟打起竹夹帘,高声传话:“周妈妈带四小姐过来了。”
屋子里立时安静了下来,进门是厅堂,上设一张紫檀雕海棠花样的翘头案,悬喜鹊登枝彩画,顶上挂一块黑漆楠木匾额,上面三个鎏银大字“颐心堂”,案上一只青铜文王鼎,左黑地青花魁星撤口尊,右月白釉瓷登。底下左右三张红木交椅,两旁高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转过十锦槅子,只见夫人紫檀坐三围屏刻岁寒三友图样的罗汉榻上,一个身穿银红撒花绸衫,松花色撒花绫裤,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男孩半倚在夫人怀里,慕云认得,他是秦慕怀,今年九岁,家中排行第二。
周妈放她下地,和声问道:“四小姐,这些人你可还认得?”
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前世受过哪些的人的讥讽嘲笑捉弄,受过哪些人的恩惠,她都记得。不过,既然要装失忆,就要装的真,装的像,这场认亲会无非就是一场变相的试探。
慕云故意露出茫然的神情,四下看了看。左手边第一位,是慕珂,今年十二岁,鹅蛋脸儿,长眉凤目,琼鼻樱口,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穿一身鹅黄杭绸窄袖褙子,葱绿一色洋绉裙,真真似画中人,娇美不可方物,只是神情冷漠,不过,她冷漠的时候还不怎么可怕,倘若她对你笑了,那才是真的可怕。
第二位,慕瑶,今年七岁,圆脸,大眼,柳叶弯眉,梨涡深深,穿一件桃红底边绣八宝流云纹样的窄袖褙子,底下一条秋香色绫裙,正笑眯眯看着她,跟看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慕瑶对她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总是以欺负她为乐。
第三位,慕灵,比慕云小一岁,梳着两把抓髻,一身玫瑰色衣裙,手里抓着一把松子糖,在慕云进屋的时候冲慕云甜甜一笑,然后趁人不备塞了颗松子糖在嘴里含着,屋子里的人和事对她而言都不如手里的松子糖吸引人。
哎!慕灵,可爱善良的慕灵……慕云在心里叹息,四个姐妹里,唯有慕灵肯当她是姐姐,会同情她,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慕云又把目光转移到大娘身边那位态度恭谦,着蓟色绣兰花的褙子,月白紬褶裙,大圆脸盘,大圆眼睛的妇人身上。卫姨娘,一个只知道巴结大娘,对大娘惟命是从的小妾,她能准确的给自己定位,然后紧紧抱牢这棵大树,看似懦弱,实则是明智之举,身为小妾还想能有多大的威风?正室少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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