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府里原本没有丹秋和水容的,翠茹倒是原先就在,不过也不熟悉,只听人说起有个叫翠茹的,跟二少爷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被牙婆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无人知晓,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府里,但凡不是正常打发出去的丫鬟,下场都是很悲惨的。不知道这一世翠茹的命运如何,会不会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呢?
其实翠茹初来时还是挺勤快的,或许是有春文在一旁盯着的缘故,后来春文回到夫人身边去了,而她也搬到“景芳院”和大姐、三姐、五妹同住,翠茹从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偷懒不说,还老是讥讽她,丹秋和水容看不过眼就要跟翠茹吵……这一晃眼四年过去了,丹秋和水容跟她越来越贴心,而翠茹常常往对面东厢跑,跟三姐身边的丫鬟莲心她们热乎的紧,慕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这个人要是真留不住,还是找个机会趁早打发了出去的好,省的她落个凄惨的下场,毕竟也是伺候过她的人。
正想着,水容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刚才楚玉来传话,说今儿个小姐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丹秋奇道:“是单单四小姐不用去了,还是几位小姐都不去了?”
“我看见大小姐过去了,三小姐和五小姐还在屋里。”水容回道。
慕云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自鸣钟,现在是卯正差一刻,三姐和五妹应该也穿戴好了,心想,定是大娘有什么事情要和大姐商量,不方便她们几个过去。
“那小姐您是不是再躺回去睡一会儿?”丹秋征询道。
慕云摇摇头,她素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大冬天也是卯时就醒的。
丹秋笑笑继续整理床铺,水容也去帮忙。
慕云听见水容压低了声音问:“翠茹怎么了?我看她拉长个脸气呼呼的,差点跟我撞了个满怀。”
丹秋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和她顶了两句。”
“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水容劝道。
“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她的见识我们是比不上的,昨儿个我去许妈妈那里拿黑珠儿线的时候,听见少爷身边的乐姚在和大小姐身边的冰蓝在说翠茹跟少爷……”
水容忙就扯了下丹秋的衣袖,丹秋回过头来看了小姐一眼,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慕云一径走到半旧的黄花梨雕岁寒三友的大书桌前,挽起袖子准备研磨,内心却是极为震撼,翠茹果然跟慕怀扯上关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我来研磨。”丹秋那边整理好床铺,又来伺候小姐练字,小姐七岁跟着简先生识字,她和水容也跟着识字,要知道很多大户人家,庶出的女儿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身边的丫头了,全是因为小姐不会说话,所以夫人格外开恩,让她们跟着学。小姐很好学,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连简先生也称赞不已。
“我去给小姐备早饭。”水容笑呵呵的掀了帘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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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春雪(下)
()不多时,水容就回来了,端了个黑漆彩绘緾枝花样的托盘,笑道:“小姐,今天有您最爱吃的香干豆腐包,我多拿了几个,还有涪陵的榨菜炒肉丝,小炒三丁……”说着一边就在炕上的黄花梨有束腰的小炕几上把粥菜摆开……
慕云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搁了笔,今天心静不下来,写的没感觉,离了桌案坐到炕上,水容掀了盅盖,替小姐盛了一碗白粥,递上乌木镶银箸。慕云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们两也坐下来一起用早饭。
“小姐,您自己用!我和丹秋已经用过了。”水容就知道小姐要叫她们一起用,随口扯了个谎,毕竟小姐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谁的耳朵也瞒不过,到时候又要说四小姐跟下人一起用饭没规矩。
慕云笑笑,不再勉强,丫鬟有丫鬟的规矩。
“小姐,刚才我看见莲心在颐心堂外探头探脑的。”明明是陈述,水容的语气里却带了征询的意味。
慕云摇摇头,不论是谁当家,对这种窥探的行为都是十分反感的,莲心在那里探头探脑,水容能瞧见,别人也能瞧见,三姐也太沉不住气了,大娘和大姐说体己话关她什么事呢?
水容会意,不再提这事。
吃了早饭,水容收拾了碗碟下去。丹秋跟她走到门外,轻声道:“你还是去找找她!”水容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慕云拿了装针线的盒子,坐到炕上,捻了一条黑珠儿线,又抽了一条已经分好的金线开始打络子。
“小姐,您先歇会儿再打络子!”丹秋说着,人却已经在小姐对面坐下帮着分金线,一根针鼻粗细的金线还要分出六股,这是个极费工夫的细致活。不过要说打络子,还得小姐的一双巧手,不管什么线,只要经了小姐的手,就能打出精致漂亮的络子,什么蝴蝶络子,蝙蝠络子,金鱼络子……连府里教针黹的方姑姑也对小姐赞不绝口,所以,许妈妈常常会拿些活来让小姐做,说什么:夫人最喜欢小姐的打的络子,最喜欢小姐绣的花样,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来求四小姐帮忙……其实,还不是看小姐好商量。
慕云只是笑笑,这个年一过,她存了一年的私房都快花完了,虽然每月可以领到五两银子的月例,平日的吃穿用度也由公中开销,但是逢年过节,总得给夫人,姨娘和姐妹们送点礼物?房里的三个丫鬟,辛苦一年,做主子的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再有,府里的几位有脸面的婆子也是需要打点的,这些花销公中可不管,但又不能少,所以,许妈妈让她帮着做点活计,她还是很乐意的,趁机多领些材料来,多余的就打成各种花式的络子,让水容悄悄拿出去卖了,赚点体己,以备不时之需。
水容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跺跺脚,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雪,搓着手,也来帮忙分金线,丹秋赶紧往里坐,把自己坐暖了的位置让给她。
慕云夺了她手捻的金线,把身边的一个汤婆子塞给她,让她暖暖手。
水容就笑道:“小姐可真会心疼人。”摸了几下汤婆子又塞回到小姐身边。
丹秋道:“你就别弄了,跑进跑出的,手都僵了。”
“哪有这么娇贵?”水容嗔笑道,说话间就分出一股线来,水容朝丹秋挤挤眼,神情得意,丹秋就笑了。
慕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温馨和睦,只有在她们两面前自己的心情才能这么放松,不用顾虑太多。
水容手上忙活着,跟唠家常似的说道:“我把碗碟送回厨房去的时候,听赵妈妈问严妈妈,今天中午给夫人备什么菜?严妈妈就说,再等等!今天送去的早饭夫人都没用,原封不动给撤了回来。”
慕云眉心微微一蹙。
水容又道:“杨妈妈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夫人今天的胃口不太好?严妈妈就板着脸说,别瞎猜,然后自言自语的说,过几天又要忙了,得让周妈妈再派即个人手来才行……”
“过几天要忙?过几天府里有什么事吗?”丹秋好奇,如果府里要办什么大事,肯定早就吩咐下来了。
慕云低眉沉思,这一世因为她的改变,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所以慕云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家也没问,严妈妈也没说。”水容顿了顿,笑着问道:“小姐,是不是二少爷今年就要搬到外院去了?”
慕云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水容的意思,按说二哥今年也十三岁了,是该搬到外院去住了,只是大娘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且是秦家目前为止唯一的嫡子,难免宠溺了些……不对,她记得爹和陶姨娘生的儿子慕天比她小九岁,如此算来,此时应该出生了,还有,爹是在她十岁的那年春天从湖南回到山东,任山东布政司右参政,她十三岁,爹又升至工部侍郎,举家搬到京城……这些事有没有改变呢?
看小姐发愣,水容讪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把翠茹的事告诉小姐,不告诉!任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出事了,告诉!小姐这么小的年纪,想必也没什么主意……和丹秋交换了一个眼神,丹秋微微摇头,水容便按下不说了。
慕云回过神来,轻叹一气,哎!这个翠茹,说她什么才好呢?她若是惦记着哪个家生子,人老实本分些,能过过日子的也还说得过去,偏偏……也不想想,慕怀是夫人的宝贝疙瘩,是你一个婢女该惦记的吗?夫人的行事作风,她又不是不知道?夫人下手,何曾轻饶过谁?看来要适时的点一点翠茹,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没用的东西,你长着一张嘴就只知道吃饭是吗?”对门传来一声怒骂。
丹秋和水容对望一眼,不用说肯定是莲心无功而返,三小姐生气了。说起来,莲心在三小姐房里也算是体面的丫头了,可是三小姐脾气上来,照样呵斥怒骂,一点情面也不留。相比起来还是自家小姐好,倒不是因为小姐不会说话所以不会骂人,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左右进退,对待下人都是极和善的,做下人的,能摊上个好脾气的主子也算是种福气,两人会心一笑。
天快暗的时候,慕云让水容去颐心堂瞧瞧,看还需不需要大家过去请安。水容应声就出去了,酉正,水容回来说:“四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已经往颐心堂去了,大小姐是一直在颐心堂没回来过,四小姐,那您是不是也这个时候过去?”
依三姐的急性子,能等到现在也不容易了。既然大家都过去了,那她也不能落后太多。
慕云放下手中的活计,丹秋忙去拿披风,水容帮她穿鞋子。收拾妥当,慕云带上水容去赶去颐心堂。
外面风已止,雪已停,地上积了三寸厚的雪,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慕云拢紧了披风,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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