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扯住他,吼道:“喂,不要傻站着了,快走!”一拉,便和他都到了扇子里。
现在这种情况只得借火遁。
他们念出口诀,同心合力,瞬间便已离了此地。
不知是否虚弱所致,导致法术有所偏差,竟因此来到更糟糕的所在。
只消看一眼,便是哭笑不得。
自作孽啊自作孽,这火遁来的地方,也太糟糕了。
可恶,芭蕉扇将三人送出,竟然不是平地,而是一条河。
冰火两重天,刚才烫成那样,现在又冷得要死。
阵阵血腥的恶臭扑向鼻端,想躲都没法躲。这三人连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便坠了进去。
黏稠的血载着无数的憎恨,粘住他们的脚。
“哎,这什么地方啊。”纪晴捞紧扇子,看看两旁。
竟连河岸上的草都是黑红色的,并且发出阵阵的恶臭,蔫蔫地毫无生气。冰寒无比的风阵阵吹来,隐约可以听见阴灵的冷笑声。
逃为上策。同仇敌忾的时候到了。
安庭迟疑片刻,发现她真的一无所知,只凭一片痴心先护着杨戬,却不得其法,心中动了一动。思及被救之德,终于赶上前去,帮她把住扇儿,叹道:“杨戬元神出窍,他受不了的,快送他上扇子!快!”
“没用的,这是冥河。”不愧是杨戬,刚刚落难便知此处根底。没错,这儿是盘古开天辟地时流下的污血,经年累月,变成了河。冥河是阴曹地府管不到的地方,三界一概无法过问,阴气凝重,聚集无数恶鬼,是仙家大忌。别说杨戬只是元神,就是真身在此,要忍受它的消磨也不易。
报应啊报应,仙家的报应来了。占据妖身的纪晴却还能多撑一会儿。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阴气越重便越冷。为什么芭蕉扇要这样做,纪晴怎么也不能明白,她和安庭泡在河中,不顾杨戬的反对硬推他上去,然后吃力地抓着扇,随流而下,不一会儿,眼前就有了光。
一个圆头白发老人在光影中露出面容,鹰眼钩鼻戾气极重。
既然这里是冥河,它的主人自然是冥河老祖。此间要发生的事,冥河老祖早在一柱香前便已知晓,是他指挥着芭蕉扇,将他们带来此处,他又怎能不知。
奇怪的是,此人一见纪晴便变得温柔起来,唤一声“女儿”便迎上前去:“傻丫头,做什么泡在河里?”
他伸手便扶,纪晴仔细一看,原来此人坐于一条扁舟,缓缓而下,正经过他们身旁。
不管了,看样子是个大人物,能不能逃出去也要看他。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顺杆爬吧,纪晴装作毫无惧色的模样,张口接道:“嗯,爹爹,唔,好冷。”
“我教你的功法全都忘了么,可恼,三百年了,你竟然为了那头老牛把为父全扔在脑后。若不是我引动这扇儿,恐怕今天要见你一面,也是不易吧。女儿,你号称罗刹女,莫非忘本了不成?”
原来是铁扇公主的义父。纪晴马上喊冤:“不是的,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受伤,忘了很多事。”
这样的借口,会有人接受吗。可是对她疼爱有加的老祖,居然愣了愣便道:“唉,冤孽,也罢,如今你既已离了老牛,正该回到为父身边来,好好修炼,我自然会教你无上功法,将来,这冥河主人的名份,也是非你莫属。”
给我?算了吧,这里这么可怕,谁要啊。纪晴急忙摆了摆手,换言道:“谢谢爹爹,可是,我已经又成亲了,而且,而且,我相公现在很危险,你先救他好不好?”
“哼。我就知道女生外向。”老祖早已看见了杨戬,神鬼两界正属敌对,他怎么会满意,再看纪晴身旁还有一个男人,顶有白气,也是仙家。当即故作沉吟,要她选择:“好吧,我可以救他,这二人中,你告诉我谁是你相公,我便救他。”
“那,那另一个?”纪晴这样问,心中很有不祥之感。
“另一个,自然是杀。”这样的选择理所当然,老祖冷哼道:“你不肯留下陪我,谁来传我衣钵,我把他杀了,收他做弟子,永远不能离开这冥河,这也不算薄待。”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教他们都不死?看着老祖的眼睛渐渐透出血色来,影子也越靠越近,纪晴赶快挡住他们,迫不得已,一语惊人:“不行的,爹爹,他们,他们都是我相公,你不能杀的!”
开什么玩笑,谁肯信你。老祖双眉一拧,怒气便增:“丫头,你竟然一女二嫁,你!”
就算是罗刹女,铁扇也从未荒唐至此。何况老祖之女的名声,这般传扬出去,又会如何?所以他生气了,样子好可怕呀,红眼睛瞪得那么大好像要吃人。
纪晴只好硬起头皮,理直气壮地叉着腰,撒娇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女人不可以,总之,他们都是我相公,爹爹万万不可动手!”
“哈哈哈哈,好!”老祖仰天一笑,训斥成了称赞,原来刚刚只是试探。纪晴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恰恰合他心意:“说得好,什么规矩,什么礼教,全是狗屁,我女儿用不着守这些!可是,我说了只能放一个,”他面色一凛,手指在空中虚晃一圈,长剑便已在手,向前直刺,口中喝道:“便只能放一个!”
剑光突跳地袭来,纪晴下意识地转身,抱住其中之一。
铁扇公主第二春。
20情定一郎
正文 20情定一郎 ——自然是杨戬。这下玩完了,真情流露,不知道老祖如何处置。
纪晴苦笑,老祖身形一转,到了安庭身旁,铁掌如山地压上肩,把他一揪便扯了过来。
望望这身皮囊不算太坏。
老祖满意了,朗笑道:“女儿,何必诓我,哼,如今心意已明,你还有何话说。罢了,去救杨戬吧,至于这个,罢了,若是肯拜我为师,可以留他性命。”
“不!”神鬼对立,古来如此,安庭绝不答应。
老祖很恼,使劲一揪:“我晓得你们仙家的想法,从神做鬼便是堕落了是不是?哼,老祖我看上你小子是你的福气,既然不识抬举,好得很,你就给我滚下河去!”
他抬腿要踢他滚落,忽而安庭的胸前耀起光来,纪晴那边同时相应。
阵阵红光如血,引得周围平静的河水突然起浪,向上翻腾。
嗯?老祖把人往回拽,拨开胸前衣襟,一眼便望见心口银圈。
“想不到。”旁人不知,老祖却一眼即明,继而深叹:“冤孽,这可是芭蕉扇打的?”
“是啊。”纪晴已经受过几回罪,老祖很是神通广大,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她急忙道:“爹爹,此是何物,可否去了?”
“不成。”老祖吸口气,袖儿一招,便将漂流在河面上的芭蕉扇抓来,教纪晴就近了看。
不知是否由于在冥河中泡得太久,芭蕉扇也变作赤红色。
老祖吹了一吹,扇上血色尽去,变作雪白,上有八个大字凸透出来,伴着金色的光影撒开,映在老祖的掌心。
“因情而始,因情而没。”
这是什么意思呢,似有不祥之兆。
什么“始”和“没”,若都是自银圈带来,那这些始没,一定代表着巨大的苦难。因为它每一次都让他们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情印。”随着安庭和纪晴胸前的印记越变越亮,芭蕉扇扇柄上的标志也忽忽而闪。几千年来从未遇到过难题的老祖,终于也有展不开的眉毛的时候,一声叹息过后,他带着惋惜的口吻问道:“女儿,他和杨戬相比,这个散仙是否与你先结缘。”
“没错,他是散仙,但是,安庭不是坏人。”想起芭蕉洞内的过往,纪晴不知为何,心头惴惴,故而强调。
“好,我再问你,杨戬跟你既然拜堂,月老系上了的同心结是不是解不开?”老祖盯着纪晴的每一个表情,迫得她不敢撒谎。纪晴不知其中玄机,只能点头:“月老说,是五股丝,最粘的,解不开。”
“那就对了。”老祖凝重的神色令人忧心:“一旦结上,想撕都拽不开。唉,你说他们都是你相公,想不到,真的没骗我。”
“什么。”这下纪晴纠结了:“一时戏言,怎么。”
“不妨,你既然只喜欢杨戬,另一个就留下,冥河的水可以暂时压住情印的威力,等为父找出解救的办法,你们自然无事。只是要答应我,既然你说只对杨戬一人动情,便不可再为他动心,否则会横生波折。”
“这个我能做到。”安庭纷乱的呼吸就在旁边,纪晴侧了侧身,避远一点。
她有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是究竟哪里出了岔子,她也不明白。
“很好,只要你不与他接触,情印距离越远,便越不会生事。天长日久,或许可解。”孽缘引起的浩劫,是难以想象的,也许三界又将有一场新的动乱,也未可知。
因情而始,因情而没。芭蕉扇啊芭蕉扇,你这个灵宝,终是不甘寂寞了么?既然如此,我便借你之力实现心愿吧。老祖抬起手来,在安庭的胸口轻轻一抚,它便消于无形。
这边没了。纪晴那儿自然也一样。
随后,老祖便更向纪晴问长问短,详细打听连日来她的遭遇,一丝不落。纪晴倒也不笨,没有告诉他其实是人,除此之外,她把觉得可以说的,都说了。
老祖听得很高兴,和颜悦色地鼓励教她不要害怕。
话虽如此,在一边也听到这些的安庭无法安心。如果一段缘份,要以巨痛才能引起注意和铭记,那么,它只能说明是孽非缘。一切都是芭蕉扇所为,可它为什么要这样戏耍?
安庭思及此处,心尖便止不住颤抖。近来定力越来越弱,他也害怕。
只可惜,巨大的秘密在上千年前早已埋下,只为等候时机引动。
要解情印颇费辛苦,却不是当务之急。杨戬元神在此,想拿回他的肉身,必得返回天庭。直到此时,老君不可能还未发现炼丹炉中空空如也。那么,杨戬的肉身,会不会已经……
纪晴明白该怎么做了。
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