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有人在一旁观看,便会发现张凡虽然自将手掌贴上扶桑树后就凝立不动,连眼睛都已经闭上了,但是他的气息却在不住地攀升着,直至与扶桑树等高。
“呱~啊~呜~”
乌啼之声,蓦然间在扶桑树上响彻,在那树之巅、天之极、东之至的所在,一轮红日,代替了陨落的十颗太阳,升到了扶桑树的最高处,也是整个世界的最高处。
一人一树,融为一体。
在张凡化身大日,凝成金乌之时,扶桑树对他再无半点抗拒,真正地接受了他,他的心神、他的烙印,毫无阻碍地印入了其间。
“张凡……张凡……张凡……”
恰在此时,声嘶力竭的呼唤裹挟着劲风汹涌而来,人尚未现疯狂之意尽出。
“我不服~服气~~~”
“嘭!~”
破空声中,神算子坐在轮椅上,与他那小童儿一起乘风而来,所有的一切似与此前全无变化,然只要看一下他那疯狂的神态,就知道这个为云中诸仙敬仰的神算子,已经是彻底乱了方寸了。
“不该是这样的!”
沉闷的着陆声中,神算子的声音破开漫天烟尘传来:“张凡你知道吗?不该是这样的。”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神算子坐着轮椅从烟雾中出现,见得扶桑树,见得张凡,他好像从疯狂中挣脱出了少许,言语间竟是多了几分调理与理智。
“哦!”
张凡似乎对神算子的出现毫不奇怪,手掌须臾不离扶桑树,回首淡然道:“那么,神算先生认为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他的语气极致平淡,没有半点紧张与急迫,不像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倒更像是在街边算命小摊,以无可无不可的语气询问那模棱两可的谶言。
“怎么样?”
“你问我应该是怎么样?”
“可笑!”
神算子大笑着,举起了一只手臂来,对着张凡晃动着。
“嗯?天演龟甲?!”
张凡随意地瞥了一眼,轻笑着道:“那又如何?”
“我掌天机!”
神算子一拍轮椅,竟是从那须臾不离片刻的轮椅上站了起来,以僵硬的动作直起身来,一步踏出。
“砰!”
枯木逢春一般,神算子那干瘪的身躯渐渐充盈,气息百倍增长,激起漫天尘埃共灵气震荡,生出声声气爆之音。
从一个随时可能倒毙的疯狂老者,到恢复应有的强者威势,不过是在那迈出的一步步间。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五步迈出,神算子竟是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化神境界,单论修为实力,他甚至更在此时犹自在灵寂期中的张凡之上。
“我持命运!”
“我要谁生,谁就生;我要谁死,谁就死!”
“我让他富贵,就是坐等家中,亦有滔天财富天降;我让他贫穷,纵使百般努力,万般才华,终逃不过潦倒一生!”
“我就是天,我就是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随着每一步的迈出,神算子都厉声大喝,那疯狂无比的言语在其滔天气势下,竟显不出滑稽,反而有几分理所当然在其中。
神算子手中的天演龟甲,亦是大放光明,无数的命运丝线在其中交汇,隐然有不尽的悲欢离合在其中上演,有富贵贫穷,有安乐蹉跎……恍若天地间的一切,真的尽在指掌之间一般。
铺天盖地的威势与杀机扑面而来,张凡却是动也不动,手掌压根不曾离开扶桑树枝半点,只是摇了摇头,轻笑道:“可笑!”
“可笑!”
往复两摇头,掷地双可笑,就好像两把重锤砸在神算子的心中,让他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
“神算子啊神算子,你迷失了。”
张凡的语气始终淡淡地,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将他全身上下锁定的杀机一般,悠然自得地说道:“天机之道,本非人可掌握,然我辈修道人,自当披坚执锐,化不可能为可能,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明了什么是真正的天机,要有代天之心,不让天道的意志。”
“这些,你有吗?”
“我……”
张凡根本不等神算子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在张某看来,你始终抱着一个‘窃’字不放,不将天机下的众生视若己有,只把自己当作一盗贼,恣意地捣乱着,全无主人之心态,单凭这份心,就注定了你走火入魔,迷失在天机中的下场。”
“今天,张某就与你在此论一论道,论一论那天机!”
“哈哈哈~~”
在张凡的目光注视下,神算子狂笑出声:“论道?论道天机?世上有何人够资格与老夫论道天机?”
“是吗?”张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道:“不知神算先生可通弈棋之道?”
话音未落,他空余的一手扬起,瞬间星光漫天,触目皆为璀璨。
一点天元,八个星位,纵横十九道,赫然是一副以璀璨星辰为棋子的棋盘。
“弈棋之道?!”
神算子怔了一下,方才明白张凡口中的“论道天机”已经开始了。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神光闪烁了一下,竟是真的停下了脚步,傲然说道:“愿闻其详,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资格在老夫面前言天机,有何本事能赢我?”
任何人都能从他的话音中听明白,他念念不忘,无法放下的,正是那最后一点:张凡是如何赢他的。
“神算先生,你可知道,自有弈棋一说诞生以来,天上地下无论是国手对弈还是庸手摆子,都绝无重复的对局,你可知这是为何,又代表着什么?”
张凡的声音云淡风轻地传来,落入耳中神算子立刻一皱眉,显然心中诸般念动思索,非是其口中的那么不在乎。
“哼哼哼!”
半晌,神算子忽然冷哼出声:“老夫看来,真正可笑的是你张凡才是,弈棋弈棋,弈棋岂可论天机?你难道想说那规则之道不成?”
“身为可演算天机之人,竟是连规则都勘不破、看不穿,老夫看你也不过如此。”
“规则?”张凡哑然失笑,摇头道:“非也,不是规则,而是可能性!”
“可能性?”
“就是可能性!”
“纵横十九路棋盘,看似简单却有无穷的可能,哪怕无数年亿万对局,亦无法穷尽,也不可能穷尽。”
“神算子,你无所悟吗?”
最后一句,张凡的声音中隐然带出了铜钟其鸣之声,若晨钟暮鼓,一下子撼动了神算子的心灵。
“你……这……”
神算子猛地一下神色大变,这番话落入其他人的耳中,与呓语无异,但是在他听来,却若有所悟,好像一层迷障揭开了一条缝隙一般。
“你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神算子的吼叫声中,竟是带出了几分惊慌失措。
“天机之道,本就千头万绪,无尽的可能,吉凶祸福皆有,是非成败一念!”
“我辈修士,演算天机,于无数可能中穷尽一条生机,一念而生祸福,才是正途。”
“强行扭转天机,不过是无谓之事,更要受天道之力反噬。”
“张某问你,可感受到那天道反噬了?”
“噔噔噔~”
听了张凡的话,神算子如被小山迎面撞中了一般,连退了数步,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正文 第一一九七章 论道天机(下)
第一一九七章 论道天机(下)
“张某问你,可感受到了天道反噬?”
张凡的声音,似旱地惊雷一般,在天地间轰然回响。
天机本有千头万绪,其中自有千般走向,万般结果,好坏参杂,福祸皆有。无论是演算天机之数,还是卜卦神算之法,其本真之道都是趋吉避凶,寻得那一线机缘所在,随后披荆斩棘奋勇向前。
神算子又是如何做的呢?他倚仗大法,凭着手上天演龟甲,前行扭住命运走向,天机大道,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却是全然无谓之事。
天机本有生之路、福之机,何须你强行扭转?哪怕为了主宰他人生死,也当循序渐进布局引导,如神算子般不仅仅是吃力不讨好,而且还要受那天机反噬之累。
“神算子,早入歧路而不自知,你还不悟吗?”
“悟什么悟,老夫无错,何须再悟?”
神算子竭斯底里地吼叫着,本来为言语打击的气势再度暴涨,呈现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疯狂之意,好像要拉着一切一起毁灭一般。
“哈哈哈哈~”
张凡朗声大笑,抚着扶桑树的一手不动,另外一手虚空中遥遥一招,顷刻之间星光璀璨,环绕于一臂上,一身间。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从漫天星光中透出,听在神算子耳中直如利箭一般:“强行扭转天命,已入歧途魔道,天命不同,反噬之力深矣。”
“若一念抉择,有万条道路,你神算子替其强行选择其中之一,就要承受另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机的反噬。”
“仅凭此点,张某就可断定,你神算子……”
说到这里,张凡听了一下,随即才冷然吐出了两个字来:
“非人!”
这两个字,正是那天降陨石,直砸在神算子的身上,砸得他面无人色,骇然惊呼出声:“你……你怎么知道?”
这一出声,无异于承认了。
事已至此,否认何用?双方已是水火不容,生死立判的地步,自然再不用谎言相欺。
“怎么知道?”张凡冷笑之声依旧:“那还用问吗?只要是人,就承受不了那样的天机反噬。若你是人,早在第一次扭转他人运命时,就是你神算子陨落之际,绝无例外。”
人有命、有运、有功德、有罪业,天数之下,扭转天机,就要承受其余可能性一起爆发出来的反噬之力,只要是人,无论是什么修为,怕都是立刻身陨当场的结果。
偏偏神算子多少年来不知用了多少次,就是在张凡的面前,就有十个元婴真人死于此法,审神算子还活蹦乱跳的,张凡就知道他“非人”了。
“既然你不是人,那么让张某猜猜,你到底是何物成道?”
张凡完全不在乎神算子那惊骇扭曲,好像最大的秘密被揭穿后疯狂无比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天生演算天机之能,得神算一道传承,又能承受天机反噬而不死……”
“神算子,不……张某是不是该称你为天演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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