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女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唯有眼前一人,借着侍弄花草那一刹那的专注美态,顷刻将所有的内外美丽尽数释放,瞬间造成的冲击力却是生平仅见。
心中略略感叹,脸上不动声色,张凡迎着天女的目光回望,坦然而欣赏,无丝毫掩饰做作之意。
眼波流转,在他的衣物与肩上的墨灵上稍稍停留,芝兰天女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刹那春归。
“芝兰晚晴,幸会张道友。”
张凡眉头一挑,怔了一下,疑道:“晚晴姑娘认得在下?”
先前来时他只说通报天女,并未曾说出姓名,而对方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姓氏,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晚晴嫣然一笑,皓腕笼于碧纱之中,向着石桌前一引,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解释道:“项明世兄视张道友为至交,曾向晚晴提及,让晚晴在秦州若有要事,可寻得道兄助力,因此识得。”
“项明?”
张凡恍然,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六大商行,向来同气连枝,其主事彼此世交相称,项明向其提及倒也不足为怪,更何况自己的特征如此明显,无怪她能一眼认出。
两人在石桌旁分宾主落座,晚晴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只是以袖在桌面上拂过,瞬间碧华流转,一套大小竹筒杯盏现出。
动作轻柔地将所有竹筒打开,微微晃动,诸般淡雅之香气溢出,瞬间萦绕鼻端,如空濛雨后山间,一派自然清新。
“晚晴不知道兄前来,未曾准备,只能奉淡茶一盏,以迎佳客。”
空灵的声音传来,霜白皓腕如月华遍洒,化作残影在所有竹筒之上抹过。
“茶有冷热,烹者为热,虽香溢,却非本来风貌。”
至于何者为冷。晚晴虽未细说,然手上动作,却已将一切讲得通透。
一个个竹筒之中各式灵液倾出,混于一竹筒中,一手晃摇,一手虚凝其上微微旋转,指尖下方水面随之流动成漩,慢慢融为一体,先是碧绿如深潭,片刻澄清,望之水波不兴,若一泓清泉倒映明月,不需言语,自显清幽之意境。
“一杯月色,奉道兄品鉴。”
白皙如凝玉的纤手,捧着翠绿竹筒,盛着一杯月色,清幽淡雅,直可入画。
在这般意境之中,整个人恍若涤尘一般,所有红尘喧闹远去,世俗杂念不再,眼前只有这手、这茶。心中不由醺醺,醉人何需酒来?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接过,也不娇柔虚言,只是缓缓举至唇边饮下。
甫一入口,若无味淡水滑下,诧异之感尚未生出,恍若于无声处听惊雷,在极淡处瞬间爆发处极浓郁的香气,一发即收,旋即又现。浓淡来回转换数次,似只有一瞬,又似漫长无比,最终归于平静了。
“呼!”
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张凡此时方才从这般极美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再抬头见得对面天女笑颜,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茶何名?”
“一杯月色,千载悠悠。”
“好名字,好名字,非此不足以名之。”张凡击节赞叹,确出于真心,简简单单八个字,就将先前那杯淡茶的所有意境讲了个通透。
千载以降,多少英雄纵横来去无敌手?多少蝼蚁芭蕉叶下躲风雨?无论英雄还是蝼蚁,难逃那一日,空余下声声嗟叹。
惟有明月清辉,千载无改,不争不避,东升西落,千年如一日,一日亦千年。
一杯极致淡雅之中,隐含着的是绝顶的孤寂、坚持与永恒。
沉浸在这片意境之中,张凡任思绪纷繁,无意中又想及了师中天狂歌痛饮的场面,赤炎心酒,何尝不是此类的东西,不过恰恰相反而已。
千载悠悠,月色淡雅之中有白云苍狗的不屑,对永恒的无尽渴望;赤炎心酒,盖世英雄的浓烈之中,蕴涵着的却是无边的寂寞,对流星般璀璨夺目的向往,满是激昂慷慨,只争朝夕的意味。
一淡一浓,都包含着某种道者的意境,一种修道的态度在其中。
对比之下,张凡不由得感叹。果然万千事物之中,皆有天道、仙道,乃至人道的感悟,虽然未必适合自己,不需视之为真理,但参考一二,也不无裨益。
少顷,所有的感慨消散在风中,张凡方才掏出一个玉简,摆放在桌上,微笑道:“项道友让在下照顾晚晴姑娘,却是客气了,说起来,张某还要晚晴姑娘帮忙呢!”
晚晴嫣然一笑,拿起那枚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同时不忘开口道:“来者是客,道兄前来照顾我芝兰天的生意,晚晴感激不尽。”
见其在查看玉简之中的内容,张凡也不打扰,转而目视左右,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射到那株三叶碧草之上。
此时一看,无绝代佳人风华遮盖,方见得细节面目。
本来还漫不经心,不过是带着欣赏的态度略略打量,到得后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张凡的脸上陡然现出了一抹异色,目光也瞬间炯炯炽热,仿佛要将整株碧草吞入腹中一般。
“嗯?”
“道兄认得此灵草?”
晚晴已经将玉简之中的内容浏览了一遍,正要开口说话呢,却见得张凡正凝神望着那株碧草,目光之中的火热更胜寻常男子注视绝色美人。
要知道张凡定力出众,便是先前惊艳晚晴的风华,也不曾露出如此神色,当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若张某记忆无错的话,这当是上古异种——菩提子。”
“晚晴姑娘,不知确否?”
张凡闻言回过神来,也没有掩饰,直言道。
“不错,张兄果然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晚晴佩服。”
晚晴的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真心叹道。
这菩提子之罕见,便是她们芝兰天中也罕有人识,不想张凡居然能一眼认出,不由得她不惊讶赞叹。
“这菩提子本是古称,如今知者不多,我芝兰天中称之为碧灵七叶莲。”
“七叶开而得莲子。”
“可惜晚晴这一本,只放得三叶。”
说到只得三叶的时候,惋惜中带着骄傲,更将玉手探出,在碧草上虚抹着,动作轻柔婉约如抚爱子,便是张凡此时心中激荡,稍一见得,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芝兰天先辈修士,也曾获得过种子,栽培过几本,可惜少有能成活的。”
“几千年来,也惟有一位前辈曾将其培至七叶大成境界,其结出的莲子可安定心神,虽算得一件异宝,却也不算如何难得。”
“倒是七片碧叶功效非凡,乃是炼制一种元婴期丹药的上好药引。”
晚晴轻声道来,眼神中满是温柔,好似小小一本碧草,便是她最心痛的孩儿,最大的精神寄托一般。
“碧灵七叶莲?元婴药引?”
听得如此,张凡的心中顿时生出失笑的感觉,若非强行抑制,险些在晚晴面前露出端倪来。
——暴殄天物!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不过这却也怪不得芝兰天,若非传承了九转丹诀,他也不可能得知此物的真正用法。
张凡心下激荡,晚晴却已经将注意力从菩提子上移开,转而以优雅的动作将玉简拿在手中,口中道:“道兄所需之物,我芝兰天自能供应。”
虽然心思一直在菩提子上萦绕,但听得此言,张凡还是心中一喜,他所需的灵药虽然称不上太罕见,但是数量巨大的,非芝兰天这样的大商行不能一次供给。
“不过……”
晚晴话风一转,“这些都是蕴灵丹的主药,价值颇为不菲,不知道兄……”
说话的同时,她的秋水双眸扑闪,满是狡黠之意。
听得转折时,张凡心中一突,以为是有什么变故,待得后来不由失笑,竟然是担心他无灵石付账。
也就是这时候,晚晴看上去才有点一分商行主事人的样子,真正天女,只合翩翩起舞散花,那里能主持一方?
其实此时张凡心中多少有感,从一开始晚晴便提及项明,现在隐隐的又在暗示什么,好似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一般。
即便是真要帮忙,也要将人情做足,岂有抵账之理,张凡恍若不觉,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长颈玉瓶,递了过去。
“嗯?”
晚晴略略一怔,见他真的取出东西来,美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还是接过,轻柔地启开在鼻前微微一嗅。
“这是……”
一抹讶色,在她精致优雅的面容上浮出,尤其是那因惊讶而微微张大的檀口,娇艳欲滴若更胜桃李,让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好高的品质啊!”
“原来道兄的丹道修为如此高超,晚晴真是失敬了。”
这个失敬倒非妄言,芝兰天以灵草起家立身,最重的便是丹道高人,传说九州大陆上最顶尖的丹道宗师,便是芝兰天培养的。
“不敢,晚晴姑娘谬赞了。”
张凡微微一笑,指着玉瓶道:“不知这些可够抵账。”
玉瓶之中,有一转小还蕴灵丹十枚,论真正价值,当不下这大量灵草。
灵草价值虽然不凡,但如何能与丹药相提并论,便是丹道宗师亲自出手炼制,也有失败之说,何况如此品质的丹药,更是难得至极,往往一炉丹成,有一两枚如此,就是侥幸了。
“却是足够了。”
晚晴幽幽一叹,将玉瓶收起,随即手掌轻拍,一名翠衣少女便已持着一个托盘近前来。
见得来人,张凡眉头一挑,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居然都没能发现她是如何将讯息传出的,只是隐隐觉得周遭灵草微微晃动,恍若低语一般。
这等手段,比先前引路的侍女可要高上数等。
芝兰天果然不是单凭栽培灵草,行商天下就能立足的,确有独得之密。
见得张凡面上异色,晚晴温婉一笑,也不解说,只是从从托盘上取下一个仿佛绿色丝线织成的荷包,递到了他的面前,道:“道兄请看,你所需的灵草一样不少,皆是初摘下来,药性最是活泛,当以此灵药袋保存,方能保药性不失。”
张凡接过荷包一看,却是一种罕见的乾坤袋,专为保存灵草所创,看上去倒是颇为新奇。
神识探入其中略略一看,确实如她所说,每一颗灵草之上,灵气波动活泼,本体完整灵性不失,却是最上等的货色。
交易完成,本当离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