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如此,青年的眉头不过一挑,并没有显出太大的诧异来。
乱世之中,寇是兵,兵也是寇,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梢,许是先前的血洗耽搁了做饭的时间,长龙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竟是要埋锅造饭。
大略一数锅灶,青年便对眼前的军兵数量心中有数了。
足足有上千人!
军队毕竟是军队,若是零星射杀,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若是坦然出面袭杀,那下场……
以一敌千,对一个没有练过武,没有修过仙的人来说,那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青年的目光闪烁着,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忽然长吸了一口气,眼中一片通红,猛然捏紧了手中弓箭。
一手,刚刚伸向身后的箭囊,忽然顿住了。
眼角的余光,正见得在他的脚旁,不知何时,插着一柄古意盎然的铜剑。
紫电青霜,剑气如虹!
目光一触及这柄铜剑,就好像唤醒了它一般,一股霜冷气息腾起。四面的杂草灌木大树,尽数倒伏摧折,偌大的区域,方圆十余丈,只有他一人,依然屹立。
弓、箭,从手中滑落,青年的眼中,只有这一柄铜剑。它仿佛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一般,牢牢地吸附着他的目光。
“拔起来,拔起来,拔起来……”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铜剑的剑柄,也在闪烁着微光,似无声地呼唤。
“只要拔起它,你能做到一切!”
“一剑在手,再无不可破者!”
青年的手掌,颤抖着伸出,越是靠近铜剑,便越是稳定,眼看着,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要将它握紧。
这个时候,青年的动作,毫无征兆地滞住了,那一丁点儿的距离,便如天堑一般,再不前进分毫。
青年的目光,渐渐地变了,那种热切,那种愤怒,那种渴望……消失无踪。
代之的,是无限的清明与洞彻,好像饱经世故,能看透一切一般。
他的嘴角,忽然弯起了一个弧度,似在无声地讥诮着什么,看着手旁的宝剑,再看看远方显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片哗然的军队,恍惚间,一个情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
手执利剑,孤身冲入敌阵,一往无前,随着一步步的踏出,愤怒不再,狂热不再,眼中、心中,极寒极冷,恰似手中长剑,霜冷秋寒。
一人一剑,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人一剑,冲杀敌阵,鲜血与头颅,浇灌我剑心,终至凝成剑气!
所向披靡!
……
“笑话!”
青年负手而立,再不看那铜剑一眼。
或者不能再称青年,外貌虽然不变,但那种无形的沧桑感,却是遮掩不住。
“真是黄粱一梦,一梦黄粱啊!”
张凡遥望着飞奔而来的骑兵,眼看着弯刀的锋芒在眼中渐渐放大,脸色不变,只有眼中一点寒芒闪烁。
“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一步踏出,风云变色,冲天气势腾起,恍若一只睡狮,一梦醒来,仰天咆哮。
“我要它出现,它就会出现!”
第二步踏出,一声乌啼,响彻长空,一轮红日,林中升起。
——大日宝鉴,墨灵!
“我要他灭亡,自有我神通!”
第三步踏出,太古炎龙,席卷天地,九日横空,金乌起舞。
“轰~”
却是不需再踏出第四步了,连绵火山爆发,附近千里之地,顿成火焰绝域,天上地下,金色火焰蔓延燃烧,恍若真正的太阳,坠落人间。
杀鸡牛刀,千余官兵,甚至连第一轮的攻击都没有能撑过,尽数灰飞烟灭,整座山林,也为之毁灭。
张凡,蓦然止步,不知何时,鬓上重染霜雪,一身玄衣覆体,墨灵停于肩膀上,哪有片刻之前,猎户青年的模样。
回首望去,铜剑依然插在原地,那种惊人的诱惑不再,只是如一死物一般。
看着它,张凡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片刻之前,受了铜剑的刺激,他的本心觉醒,瞬间明白这一生,不过黄粱一梦,同时也洞彻了这所谓的问心路。
少年时,家中变故,问的是血勇,是无惧,是不犹疑,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其时,心神被寐,所作所为,全凭本心,只要有一丝迟疑,一丝怯懦,便算失败。
此后的一切,都是为了断绝红尘,心中有挂碍,若灭绝一般,又如何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天煞孤星?!每一个剑修,都是天煞孤星!
片刻之前,面对的必死之局,也是最终的考验。
可进不可退,进则剑心凝,退则剑心散;惟我惟剑,所向披靡,再无不可破者!
秉持这两点,明智必死,勇往直前,永远不在心中留下退缩之念。
在那一刻,只要拔出铜剑,扑上前去,一切,都将就此结束!
不过,张凡却是醒了,也必然会醒来。
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剑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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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飘萍重现,诡异剑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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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拔出铜剑,以一敌千,无论胜负如何,便算是彻底通过了问心路。
奈何,这与张凡的道心相违背,千钧一发之际,摆脱了问心路的限制,彻底回复了自我。
他,毕竟不是一个剑疯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迎难而上,不代表无意义地赴死,永远不退缩,不迂回,只以我剑,斩断一切。
说起来激昂,智者所不为也!
“罢了!”
一回首,一挥袖,偌大的天地,似镜面晶莹破碎,倏忽之间,改天换地。
……
问心路上。双目紧闭的张凡,蓦然睁开了眼睛。
“嗯?”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离剑脉传承,整个剑域力量的继承,到底有多近。
问心路的尽头上,他一人独立,一脚抬起,已然迈出了最后一步,只要脚踏实地,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摇头失笑,张凡并没有什么怅然之意,回头看去,正见得在他身后十余步的距离外,灭绝半跪倒在地,满面泪流。
此时的灭绝,一双永远扬着的剑眉,在盈盈泪光中,也显得柔和了起来,整个身子,微微地颤动着,虽然在流泪,脸上却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泪水与汗水,将她全身浸湿,便是脚下,也是一片水光,不知沉浸在这种状态中。多少时间了。
她的面前,明明空无一物,只有空气,可是她往日紧握着宝剑的手,却弯出了一个弧度,似在怀抱着什么似的,远远看去,若是忽略那一片空洞,完全可看成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正紧紧相拥。
摇了摇头,看着灭绝这副模样,张凡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肯定自己无法通过问心路了。
分明是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便是看破一切,明知是假,怕也愿这虚妄持续。
“唉!”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仿佛晨钟暮鼓一般,顿时将灭绝惊醒了过来。
张凡,蓦然回头。望向了叹息的源头。
那里,中央戊己麒麟剑上,麒麟幻像不见,代之的是一个须发皆白,长至拖地的清隽老者。
那声叹息,正是由他所发。
这个老者,不过中等身材,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股凌云之气腾起,感觉上就是一把利剑,正对着苍天,仿佛随时可能脱飞而出,将苍穹洞穿。
满头满脸的雪白须发,根根分明而笔直,好像一道道的剑气凝成,哪怕便是狂风吹拂,也不能让其有丝毫的扭曲飘拂。
“剑灵?!”
张凡神色一凛,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并能用一声叹息,便将灭绝自问心路上唤醒的,自然只有一人了。
中央戊己麒麟剑的剑灵,也是灭绝口中的剑魂之主。
身后,脚步声响起,灭绝上前,与张凡并肩而立,一样望向高台上的剑灵。
此时的灭绝,看上去仿佛已经挣脱了出来。不过在张凡以眼角余光望去,依然能见得她脸上未曾消去的泪痕,眼神中的恍惚缅怀之色。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灭绝回过头来,尴尬地一笑,道:“张道友,这就是剑魂之主,当年也就是他,传授了我恩师剑尊者剑修一脉的修炼之法。”
张凡点了点头,抬头看去,却见得剑魂之主一声长叹,雪白的须发微微抖动了一下,没有看向他们两人一眼,反而望向远方,轻声道:“我,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仿佛无数人,遍布剑域的所有位置,同时在齐声重复一般,整个中央剑域,声音遍传。
“我?”
张凡眉头一皱,却是注意到了剑魂之主诡异的称呼。
“哈哈哈~”
心中疑问刚刚声起,狂笑之声。忽然自身后的来处传来。
若说剑魂之主的声音,传遍整个剑域的方法是润物细无声,此时来者的狂笑之声,却是狂风暴雨一般,便是剑池之水,也为之激荡,漫天的剑气散射开来,激起光气若沸水翻滚,好似云雾缭绕。
“本尊,就知道瞒不过你!”
“不跟在他们两个小辈的身边,你是怎么也不会开门的。怎么样,看见我惊喜吗?”
“哈哈~”
声音甫一入耳,张凡的脸色随之大变。
来人是以某种不知名的方法,跟在他们的身后混入的,这点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正让他色变的,正是来人的身份。
若是其他,还好解决一点,对方既然是剑魂之主的分身一般的存在,那就麻烦了。
先不说无数年的岁月积累,以剑灵之身他能达到什么地步,单单对剑域的了如指掌,又敢进入其中,就很不好对付了,至少想利用剑域本身解决他,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诸般念头闪过,不过刹那功夫,问心路下的翻滚的光气,如被利剑斩开,一个人影,漫步而入。
“嗯?”
见得来人,张凡略一皱眉,诧异之色浮上脸庞。
这人并不是想象中的剑魂,而是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人,这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眼熟。
“是他!”
一个人名刚刚自记忆中浮现了出来,灭绝的一声惊呼,便算是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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